美国《连线》杂志最新一期封面故事是:你真的想像乔布斯那样吗?
非常有意思的一篇文章。
乔布斯,像很多伟大的人与天才一样,身上混杂着令人倾慕、追随、崇拜以及——憎恶的因素。
他对梦想与完美没有保留的追求、他对创造的激情、他富有品味的审美,都令同行者、后来者折服,但是他凡事以自我为中心、有时失之于粗暴与残酷、睥睨万物的姿态,又令身边人颇感不适。
你真的想成为乔布斯?你能仿效出他的神韵来?你是要把他的粗暴也奉之为珍宝?
《连线》这篇文章简单地将对乔布斯有感觉的人一分为二:追随者与抵制者。这有利于讲述的展开。不过虎嗅以为,对大多数更普通、正常、理性的商人来说,他们一方面并非乔布斯彻头彻尾的崇拜者,一方面又承认他的绝妙天才能力——他们,认可乔布斯,但并不想成为乔布斯。
而对那些常年将乔布斯挂在嘴边的人,就像此文最后,那位哈佛教授所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史蒂夫·乔布斯,这个形象通常和他们自己有关,很少和乔布斯有关。”
很多时候,崇拜或抵制乔布斯的人,不过是拿乔布斯来说事儿罢了——当你脾气暴躁时,少拿“乔布斯也动辄大吼大叫”来当借口。
这篇文章的作者没有提到乔布斯的星座,是双鱼座。这是一个充满自我矛盾、混乱与内心纠结的星座。所以,如果作者有机会去问乔布斯本人:你真的想像乔布斯那样吗?
乔布斯给出的答案可能也是一个暧昧的回答。他都有可能难以说明“乔布斯”这名字到底寓示着什么。他内心是有相互冲突的元素的。比如,他在早年曾拒绝承认自己的私生女,但他后来不但承认并抚育,而且他后来很重视家庭关系。
不用像谁。做你自己。乔老爷说了,你只需:保持饥饿,保持愚蠢。
虎嗅编选《连线》文章如下:
在1997年重返苹果公司担任CEO之后不久,史蒂夫·乔布斯说一家托运商运送备件的速度不够快。托运商说,它没办法更快地送货,而且也没有必要:苹果跟它签订了一个合同,允许它以目前的速度送货。正如沃尔特·艾萨克森在其最畅销的传记《史蒂夫·乔布斯传》中指出的,乔布斯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回应:撕毁合同。当苹果的一位经理警告他说,这一决定可能意味着一场官司时,乔布斯说:“你就跟他们说,如果他们胆敢跟我们叫板,他们就永远别想再从苹果赚到他妈的一分钱了,永远。”
托运商确实提起了诉讼。那位经理也从苹果跳槽了(他后来告诉艾萨克森说过,乔布斯“反正也会开除我”)。诉讼耗费了一年的时间,数量可观的资金。但与此同时,苹果签下了可以达到乔布斯期望的新托运商。
乔布斯这里的行为——打破任何挡在你和你想要的东西之间的社交或商务互动规范——可能会让我们感到不太舒服。乔布斯经常说下属是混蛋(asshole),从来就做不对任何事。据艾萨克森说,甚至是苹果才华横溢的首席设计师乔纳森·艾维 (Jonathan Ive),有时也会遭受粗暴对待。有一次,乔布斯到了艾维为他精心挑选的伦敦五星级酒店后,说它是“狗屎”,并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艾维向艾萨克森解释说:“他认为,正常的社会交往规则并不适用于他。”乔布斯把对这些规则的蔑视带到了办公室以外的地方——家庭。家人跟他共度的时间就像与陌生人(警察,零售业店员)一样少,而且无论何时,只要他们令史蒂夫·乔布斯感到不爽,就会遭受他的口头暴力。
乔布斯过世已经将近有一年时间了,但他的传记仍然是畅销书。事实上,乔布斯一生的故事已经成为创业家们某种奇特的圣经——既是信条又是“反信条”。对于一些人来说,乔布斯的故事说明了“坚守愿景和目标,不管这会给员工或商业伙伴带来什么心灵上的损失”的重要性,对其他人来说,乔布斯是“改变了世界,代价是疏远身边几乎所有人”的一个警示钟。这种分歧揭示了推动人们前进的两个深层渴望,它们往往互相冲突:我们想要获得事业上的成功,但我们也希望拥有美满的家庭生活。对于那些像乔布斯一样,也曾承诺要“活着就是为了改变世界 ”的人来说,他的生活故事让他们不得不计算并思考:成为他那样的人真的值得吗?
追随者阵营
你可以把前一个阵营称为“追随者”(acolyte)。他们是商人,把史蒂夫·乔布斯的生活故事当做了“成为更咄咄逼人的梦想家、竞争者以及老板”的执照。他们纵身投入当将军——有时则是当独裁者——的快感之中。工作已经是他们生活的中心,但乔布斯的故事又让他们的决心坚定了两倍。
史蒂夫·戴维斯是面向金融机构提供服务的软件公司TwoFour的CEO,他热衷于谈论乔布斯给自己的生活和事业带来的影响。但首先,他必须找到半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当终于可以忙里偷闲交谈几分钟时,戴维斯解释说,他有意识地把家庭生活的某些方面放置到了一边,因为他认为,如果自己不全天24小时把精力放在公司上,公司就会垮掉。幸运的是,戴维斯告诉我说,他有一个任劳任怨的妻子。
当他谈到创业努力的强度和不确定性时,他的声音与情绪都高涨起来。他热爱这个过程的每一分钟。他没有带着一张安全网来经营公司,而快感来自于“他可能做了错的决定”这种可能性。 “创办公司的人跟其他人不同,”他说:“我们愿意失败。看看乔布斯。他跌倒过,而他站起来继续前进。他完全是反传统的,在自己特别的车道上行驶,要么你加入,要么你闪到一边去。”
加入或者闪开,这总结了乔布斯的生活故事教给粉丝们的东西,安德鲁·哈加东是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教授以及《突破如何发生:公司如何创新令人惊讶的真相》一书的作者,他指出,数几十年来的传统智慧认为,授权给工人和协商一致做决定是十分重要的,而乔布斯的莽撞行为激发了更多的人抛弃这个观点。 “乔布斯向我们展示了老派专制方式的价值。我们已经朝着另一个极端走了那么远,走向了牛式社会学(bovine sociology)——幸福的奶牛会产出更多的牛奶。”也就是说,要允许其他老板再次变得咄咄逼人和盛气凌人,就需要像乔布斯这样的嬉皮极客 (hippie-geek)带个头。
咄咄逼人不是为了自身利益,而是为了整个公司好。特里斯坦·奥特尔尼 是Mac和iPhone软件开发人员,在三年前帮助Twitter创始人杰克·多尔西创办了信用卡刷卡服务Square。
奥特尔尼说,他现在看到了“直言不讳地告诉别人他们的工作很糟糕”的价值。 “如果你说一切都很妙,那就没有办法做出更好的产品了。”他解释说:“你得迫使人们努力,他们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亚伦·李维于2005年在南加州大学宿舍里创办云文件共享服务Box。在跟新员工讲话时,他会引述乔布斯的话“有些人不习惯被期望表现得很出色”——明确向新员工表示,Box期望他们表现得很出色。 李维说:“我从乔布斯那里获得的教训就是,我可以把员工推动他们自认为的极限之外,而且如果产品不够完美,我就不让它出门。”他补充说:“这种做法会让身边的人遭受附带伤害。”
的确,当乔布斯说员工是白痴时,甚至当乔布斯把他们的想法归功于自己时,苹果公司的员工也很少辞职,Mac团队早期的一名经理告诉艾萨克森,乔布斯对待员工的态度很糟糕。但她说:“我认为与他共事绝对是一件幸事。”对于很多创业者和行政官来说,这些说法都是证据,证明了强悍的领导力和骄人的业绩会让员工容忍,甚至拥抱令人不快的工作条件。
雷·达里奥是世界上最赚钱的对冲基金布里奇沃特投资公司的创始人,被称为“投资界的史蒂夫·乔布斯”,部分原因就是他在公司里采取的极为直率的做法。布里奇沃特的所有的员工都可以有什么说什么,可以互相起冲突,不用担心别人的感受。 达里奥说,他赞同乔布斯“一个艰难、残酷,但坦诚的工作环境可以带来的好处”的观念,他不仅这样对待员工,也要求员工们也这种对待他。他说这种对话模式——不只是在布里奇沃特,而且也在他所有的个人关系中——就像一个人的四肢扭成一个困难的瑜伽姿势,或是参加海豹突击队训练, “很快,疼痛就会变成快感,你的生活再也不能没有它了。”他说。
所有追随者最希望拥有的,就是像乔布斯一样对自己的愿景确定无疑。Code Academy是一个位于芝加哥的编程学校,其25岁的创始人和CEO尼尔·赛尔斯-格里芬说,在看过乔布斯的生活故事后,他再也不会浪费时间在复杂的礼仪上了。他公开批评无效的项目,即使人们已经花费了无数时间在这些项目中。他回忆说,当苹果公司推出MobileMe(一个本应该把用户的所有网上活动同步到云中的服务)时,乔布斯站在苹果礼堂的舞台上斥责MobileMe员工的无能,说他们无法创建一个好产品,“你们应该憎恨对方,因为你们让彼此失望了”,然后他当场就解雇了该团队的领导者。 “乔布斯充满激情的方法,赋予了我做我自己的力量,我有缺点、问题和局限不算什么,”赛尔斯-格里芬说。“你看看他的缺点、问题和局限带来了什么。”
抵制者阵营
第个二阵营可以称为“抵制者”。这些创业者在乔布斯过世后阅读他的生平事迹,为他的完整形象感到震惊——不只是他对待员工的方式,也是他对待生活那种独裁、不妥协的方式。
艾萨克森的传记中讲述了大量乔布斯让人不愉快的故事——他对任何看似鸡毛蒜皮的细节(比如他的旅馆房间的鲜花种类不对,或者年长的咖啡师给他做的冰沙不合他心意)都会大发脾气。他把车停在残障人士专用位置上,他拒绝给车安装车牌。他还抛弃了大女儿,把自“现实扭曲力场域”(Reality Distortion Field,乔布斯的“说服力”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被内部人调侃为“现实扭曲力场域” ,指乔布斯口若悬河的表述能力、过人的意志力、扭曲事实以达到目标的迫切愿望,所形成的视听混淆能力 )运用到了对待子女的方式中。
杰夫·阿特伍德曾经是乔布斯的一个追随者。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他创办的网络在线问答网站Stack Exchange上。“你为战斗做好准备。” 他谈到经营这家创业公司的情形时说:“你需要热情高涨,对使命有一种近乎宗教式的信念,然后你整装出发,展开攻击。”因此,当他意识到自己必须离开Stack Exchange和创业公司的这种环境时,不管是阿特伍德自己,还是其他人都感到很惊讶。令他醍醐灌顶,把他变成了虔诚的抵制者的原因,正是艾萨克森写的乔布斯传记。
阿特伍德早已知道乔布斯作为商人和创新者的所有故事了。但他发现,当读到乔布斯的家庭和个人生活细节时,他痛苦得几乎难以继续往下读。有一个细节让阿特伍德热泪盈:有天晚上在家里,乔布斯把苹果新校园的图纸给儿子看,他甚至没有想到要打电话给女儿,而女儿曾表示有兴趣成为一名建筑师。 “他对艾琳关注较少,”艾萨克森这样写乔布斯和他的女儿,“艾琳安静、内省、似乎不知道究竟如何对待他,尤其是当他出口伤人的时候。”阿特伍德41岁,最近刚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他说乔布斯是不知道如何为人父母。为人父母是“陪在子女身边,支持他们。”这部传记迫使阿特伍德审视他自己,和乔布斯一样,他也已经让工作主宰了自己的生活。阿特伍德回想到乔布斯如何直接和粗暴地回应一些随机客户的电子邮件:“这就是为什么你是一个白痴。”阿特伍德也会做同样的事情。他真的不想就此放下事业,但他认为那是破解恶性循环的惟一途径。 “如果你要在某个东西上遭遇失败,”他说,“那就失败在他妈的iPad上好了,不要失败在养育孩子上。”
有些抵制者觉得,乔布斯管理方法的残酷性让他们觉得毛骨悚然。维里德尔·斯亚 曾在贵格燕麦(Quaker Oats) 担任过执行官。现在他经营着一家咨询公司,并给商业学校学生授课。斯亚原以为自己会喜欢这部传记,因为他非常钦佩乔布斯的雄心壮志,并经常在学生面前赞美乔布斯是领导者的榜样。但这本书让他十分难过。斯亚想不通为什么乔布斯认为有必要在所有的时候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把错误归咎给别人,为什么他会把其他人的想法占为己有。 斯亚说他回到课堂上承认他以前讲错了。 “乔布斯就像炸药,”斯亚说, “炸药会清除路径,但它也破坏了周围的一切。”斯亚之前对比尔·盖茨评价不高,但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盖茨已经从一个混蛋进化到了人,”他说。 “但乔布斯还是一个混蛋。”
但是,大部分抵制者都像阿特伍德一样:创业家们对自己的父亲角色感到担心。其中一些人指出在书快结尾时,乔布斯解释他让艾萨克森写这本传记的原因,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 “我希望我的孩子们知道我,”乔布斯说。 “我并不总是跟他们共度时光,我想他们知道为什么,并理解我所做的事情。”Stardock软件和电脑游戏设计公司的CEO布拉德·沃德尔感到很震惊,因为他意识到,让乔布斯推出iPod的现实扭曲力,同样也导致了乔布斯否认害死他的胰腺癌的严重性。 (乔布斯推迟接受常规治疗达九个月之久)。沃德尔今年41岁,他说自己的成长期正是乔布斯崛起的世代,乔布斯的影响力促使他“把每盎司能量和专注都投入到Stardock上” ——每周工作80到90个小时工作,疯狂地测试每个软件的每个版本,审查所有的源代码,不停地写注释。 “不过我意识到,像乔布斯一样,我可能会死。乔布斯错过了和孩子们共度时光的机会,我之前也是这样。”沃德尔现在经常在家工作,他也聘请了人来管理他以前亲自处理的事情。
这些前粉丝中有很多正在重新考虑他们对乔布斯的忠诚,因为他们不再是男孩了。在四十多岁的年纪,他们的“年轻人模式”结束了——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父母年事已高或者已经亡故了。马特·豪伊是weblog Metafilter社区的创始人,他针对这个问题制作了一个演示文稿,名为“不惑之年的经验教训”,去年2月发表在网页设计大会Webstock上。 豪伊指出,他的头发中夹杂了更多的银丝,女儿满7岁了,养了多年的宠物最近也去了天堂,他自己与癌症擦肩而过(原以为是脑肿瘤,结果发现是良性的)。
豪伊听到很多同伴——其中大多数是乔布斯的忠诚追随者——说:“不要最后落得史蒂夫那样的下场,现在是时候改变了。”因此,他建议不要去尝试创建“下一个苹果”,而是经营一个“生活方式业务”,即用自己的资金经营的小规模公司,不接受风险投资,以便让老板有时间追求工作以外的生活。他在展示自己二十多岁的柱状图,代表工作的长条,远远高过代表个人生活的长条。现在,他四十多了,这些长条的高度反过来了。
值得指出的是,这些男性抵制者追求的新目标,其实是大部分女性创业者一直都在做的事情。这个行业的女性CEO和经理人并不需要乔布斯的传记来提醒她们考虑平衡工作和家庭生活的重要性。跟40多岁的帅哥们不同,她们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面对这种权衡取舍。拉丝米·辛哈是演示共享服务SlideShare的CEO,在看艾萨克森的书时,她正怀着一对双胞胎。她通过读这本传记来理解乔布斯是如何创造伟大产品的;从乔布斯的个人生活中吸取经验教训这种想法,从来就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过。
传记作者的观点
《史蒂夫·乔布斯传》的作者沃尔特·艾萨克森也是Aspen研究所的负责人。Aspen研究所总部设在华盛顿特区,是一个无党派智囊团,业务覆盖商业发展,教育和外交政策。艾萨克森是一个亲切、平易近人、体贴周到的家伙——总之,跟史蒂夫·乔布斯完全是两种人。
他说,这部传记的读者一直在找他讨论他们和乔布斯之间离奇的相似之处,或是讨论他们想变得更像乔布斯的愿望。两位高管几个小时之前才刚刚拜访过他。其中一个就是对冲基金布里奇沃特投资公司的达里奥,他专程前来讨论他称之为“塑造者”(shaper)的人:这种人克服了巨大困难,把愿景转化成为现实。达里奥希望他和艾萨克森可以研究这种“塑造者”(比如本杰明·富兰克林、爱因斯坦、撒切尔夫人、也许还有达里奥自己)和乔布斯之间共有的特征。当我向艾萨克森问起乔布斯给人们带来的教训时,他从办公桌后拿出一些文章,每一篇都在讨论模仿乔布斯“混蛋作风”的优点和缺点。
艾萨克森已经在《哈佛商业评论》发表了一篇表明自己观点的文章,他说,希望从乔布斯的生活故事中总结经验的读者,应该少盯着他作为一个老板的任性专横,多揣摩他在苹果和皮克斯获得的瞩目成就。艾萨克森把乔布斯在领导力方面的真正教训总结成14条商业格言,比如“扭曲现实”、“推动完善”和“只容忍最顶尖的员工”。他把乔布斯跟爱迪生、福特、迪斯尼——都不是圣人——相提并论,说:“在他们的个性被遗忘很久之后,历史会记得他们如何把想象力运用到技术和商业上。”
艾萨克森承认,他现在倾向于为乔布斯辩护,让他免受人身攻击,因为他的书为攻击者提供了很多弹药。艾萨克森认为,即使在乔布斯表现最糟的时候,跟其他有权有势的人相比,他也不会更加应该受指责。艾萨克森知道的某些读者,声称被“乔布斯明目张胆地把车停在残障人士专用位置上”震惊了,但这些人中就有一些是创建金融衍生工具,吸干客户的毕生的积蓄,导致了全球经济衰退的银行家。当有的读者对乔布斯对待家人的方式表示蔑视时,艾萨克森问:“那你怎么已经结过三次婚,女儿根本就他妈的不跟你说话呢?”事实上,艾萨克森拒绝承认乔布斯辜负了他的家庭这个说法。他指出,乔布斯拥有关系最紧密的婚姻,还有4个有爱心的孩子,在乔布斯患病期间,所有的家人都在他身边。乔布斯的厨房里有一张大木桌,在他生命中的最后20年中,他每天晚上都在那里吃饭。 “作为一名父亲来说,乔布斯可以表现得更好一些,”艾萨克森承认:“但我看到的是那个家庭十分美满。它不可能是一个更好的家庭了。”
但是艾萨克森明白,对天才的崇拜可以导致人们用不同的方式解读同一件事情。他说,试图推翻他认为的对乔布斯生活的误读是徒劳的,“这就像跟一个原教旨主义者的争论福音书一样。”他告诉我,很多人都找他就这部本书开办讲座,他对他们说,这部传记不是“美好生活操作手册”,这倒不是说读者们不会从乔布斯的故事中寻找指导意义——这本身就是人们阅读传记的目的之一。但艾萨克森强调,乔布斯的生活是复杂的,你可以从中发现的教训数不胜数。
至少从普鲁塔克(Plutarch, 生活于罗马时代的希腊作家 ,以《希腊罗马名人传》一书留名后世 )为著希腊和罗马名人作传开始,读者们就通过阅读传记来寻求指导和灵感。我的父亲至今仍会背诵朗费罗(Longfellow) 一首平谈无奇的诗,这是上世纪50年代当他还是一个孩子时学到:
伟人的生平启示我们:
我们能够生活得高尚,
而当告别人世的时候,
留下脚印在时间的沙上;
也许我们有一个兄弟
航行在庄严的人生大海,
遇险沉了船,绝望的时刻,
会看到这脚印而振作起来。
(《人生颂》)
的确,某些传记细致地描绘偶像人物,是为了揭穿他们,这些人的轶事暴露了他们的本质。但通常来说,传记作品的读者都应该比照杰出人物的脚印,发现自己身上的某些特征,或是找到自己渴望变得更好的目标。传记类书籍带有强烈的个人主义,拒绝社会学和集体历史,而阅读体验最后变得没有那么个人化。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乔布斯不平凡的自我创造(self-creation)的故事里,我们可以看到,为什么我们如此渴望有一个榜样来照亮我们自己的路径。无论是在初期,当他让斯蒂芬·沃兹尼克开发产品给他出售,或是后来,当他努力从零开始打造 NeXT 时,甚至在重返苹果,当他创造新产品时,乔布斯都没有任何人来告诉他如何实现他的愿景。他是自己做出了高风险的决定,几乎完全依靠他自己良好的直觉。在较小规模上,那不正是我们所有人都在做的事吗?在生活中,如同在商业中一样,没有任何具体的答案或明确的指导。我们忍不住把《史蒂夫·乔布斯传》这样的传记看成是一种罕见路线图,用来引导我们在这个未知的,我们每天早上醒来都要面对的世界中前行。
那么,乔布斯做为一个人类来说,他的真正遗产是什么呢? “是他的激情,”艾萨克森经过一番思索后回答: “我们都希望自己生活中拥有激情,拥有情感纽带。如果你说‘我想变得更像史蒂夫·乔布斯’的时候是这个意思,那不是什么坏事。”
作为墨迹测验的乔布斯
史蒂夫·乔布斯的福音传播远远超过了硅谷的界限,触及到了每一个商业领域中的人。我的表亲杰森(Jason)在北卡罗莱纳州阿什维尔做瑜伽生意,他的泡沫产品可以帮助人们进行更符合人体工程学的肢体伸展。不久前他来我这里时,带来了他的那本《史蒂夫·乔布斯传》。 “我对所有没人关心的微小设计细节都很在意,”他朝这本书扬了一下头,“当我发现自己在对员工们说,他们的想法是狗屎时。我感到很沮丧。”我们各自的孩子在旁边庆祝他们的团聚,穿上了公主和怪物的服饰。贾森说,如果他想要推出一个好产品,那就必须要舍得不断地出差,花费更少的时间与家人在一起。 “当你的karma(业力,因果报应)和你的lila(神性游戏)相遇时,你就会发现你的dharma(戒条)——你真正的路径,”他告诉我,这可能是受乔布斯的影响,乔布斯笃信东方宗教。 “这是一个美妙的概念。你会发现你自己为世界作出贡献的方式。乔布斯就发现了他自己的方式。他用自己的产品为人类做出了巨大贡献。”
到最后,这仍然是史蒂夫·乔布斯生活中一个看似矛盾的地方。他把他不妥协的,有时候很残酷的性格用到了开发美好的,甚至令人振奋的产品中。但他帮助实现的独特历史时刻——在技术、商业和文化交叉的神奇路口, 我们的电脑和电子装置从纯粹的功能设备变成我们的自我表达方式——是他的人生所独有的故事。如果他对待产品设计没有那种强硬的态度,我们可能永远不会有iPod、MacBook和iPad。但我们大多数人并不需要,或不想采取这种强硬的态度。我们不是在经营苹果那种规模的公司,不是在重新定义这个行业。如果我们的员工被再三称为白痴,他们就会退出或破坏公司。家庭成员如果持续遭到忽略或虐待,就会想方设法回以颜色。乔布斯是在一个完全不同于他人的层次上生活。对于我们其余人来说,试图模仿他那样的举止,将会让我们和我们周围的每个人都苦不堪言。
斯坦福大学的管理和工程教授罗伯特·萨顿在2007年写《拒绝混蛋的规则》(The No Asshole Rule)时,觉得有必要加入一章“混蛋的美德,”正如他所说,添加这一章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乔布斯以及他作为一个高效能的恶霸的名声。萨顿在这本书中说,有人会战略性地使用恐吓来获得权力,但在大多数情况下,混蛋都不会有产生最好的成果。心理学研究表明,恶老板会降低生产力,扼杀创造力,并导致较高的缺勤率,公司盗窃,以及较高的人员流动性——一项研究显示,25%遭受恶行的员工,20%目睹恶行的员工最终都将辞职。
当我向萨顿问起人们对乔布斯性格的不同反应时,他发给我了一段资料,摘自他在乔布斯过世后两个月写的新书《好老板,坏老板》(Good Boss, Bad Boss)。在书中,他讲述了给一些中国CEO上创新研讨课,这些CEO似乎十分迷恋乔布斯,他们开始提高音量用普通话辩论模仿乔布斯的恶劣行径是否会提高他们的领导能力。经过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之后,萨顿回到教室,发现CEO们仍然在对彼此嚷嚷,其中很多人强调,乔布斯的成功是因为他残忍地对待周围的人(而不是,尽管他残酷地对待别人,他仍然取得了成功)。
萨顿现在认为,乔布斯本人太富矛盾和争议了,这个奇特的角色提供了许多有用的经验教训。就像那些中国CEO们争论所显示的,乔布斯已经成为了罗夏墨迹测验 (Rorschach test. 是一种非常有名的投射测验,是其他投射测验的原型 ),成为了一个屏幕,创业家和经理人可以在这个屏幕上投射出自己选择的生活的理由——不管有没有乔布斯,他们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或者他们的个性本来就不易相处。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史蒂夫·乔布斯,”萨顿说,“这个形象通常和他们自己有关,很少和乔布斯有关。”
(腾讯科技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