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地球知识局 （ID：diqiuzhishiju），作者：Sha，校稿：朝乾，编辑：板栗，原文标题：《俄罗斯，再不推进就晚了》，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能源出口向来是俄罗斯重要的收入，而欧盟曾经是俄罗斯油气的重要需求方。随着去年俄乌冲突爆发，欧盟不再进口俄罗斯天然气。对于俄罗斯而言，建立新的天然气供需网络迫在眉睫。
去年，俄罗斯和欧盟在天然气问题上屡屡过招。欧盟对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实施限价令，而俄罗斯也不甘示弱，建议与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建立三方天然气联盟。
随着各种政策变动，天然气价格呈现了火箭式冲高和近几个月的“大萧条”式波动。据Trading Economics统计，天然气荷兰TTF价格已从2022年8月底的338.01EUR/MWh跌到今年6月的30EUR/MWh。
短短几个月从一个极端跌入另一个极端
而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欧盟的LNG（液化天然气）再气化终端大幅度增加，这就为更多的进口LNG提供了基础设施支持。产气国阿塞拜疆、挪威也尽全力增加出口量，以满足欧盟需求。
欧盟27国及英国的LNG再气化终端分布示意
与此同时，省吃俭用的欧盟也将其自身天然气需求同比降低了13%。从欧盟做出的种种努力中不难看出，其与俄气“脱钩”的决心，以及在这条路上所作出的努力。
不过，这个过程注定将一波三折。首先是欧盟与俄罗斯的天然气长期合约，会让欧盟难以单方面终止，否则将卷入无尽的仲裁谈判和繁重的赔偿中。其次是诸多不确定因素，如天然气需求的骤增、不可预见的LNG短缺，等等。
究竟欧盟为何对俄罗斯油气实施限价令，该令能否起到满意的结果？俄罗斯去年提出的天然气联盟，现在又落实得怎样了呢？今天的文章将一一分析这些问题。
一、天然气联盟，应运而生
要想明白欧盟为何能做出如此决定，我们首先要了解一个海运保险知识。
国际贸易货物运输过程中都是有保险的，石油也不例外。如果运输石油的过程中在海上发生泄漏或其他事故，将从国际保赔俱乐部（International Group of P&I Clubs）获得保险。
在IG编写的涉及引航船舶的损益索赔报告中，每起事件造成的保赔责任都超过了100，000美元
（图：igpandi.org）
该集团共有12家保赔协会成员，其成员以船东互助形式为世界上约95%的远洋油轮提供保赔保险。而该保赔协会成员多数则位于欧盟，受限价政策约束。
12家保赔协会成员名单（图：igpandi.org）
因此，当俄罗斯石油价格触及上限时，石油运输公司将不会获得保险，也就不会有船东愿意承运俄罗斯石油。
虽然欧盟从远洋运输和保险方面看似将俄罗斯石油出口拿捏住了，但很多专家对限价令的有效度都持怀疑态度。就算没有了欧盟的海运支持，俄罗斯未必没有其它运输方式。
就算没有海运，也还有纵横交错的石油管道呢
欧盟长期以来都是俄罗斯能源稳定的大客户，中断对其能源供应必定让俄罗斯承受不少经济损失。但是，俄罗斯对此已有明确回应称，不会将石油出口到对俄实施限价的国家。
如果俄罗斯因此而石油减产，甚至在其影响下，欧佩克+的其他成员国也减产，那么国际市场可能面临供不应求的局面，油价上涨也就接踵而至。此时，欧盟的能源空缺大头只能由美国替补上。谁是最终赢家？不言而喻。
就像很多人担心的那样，如果限价牌打的不好，欧洲很可能自食恶果。
面对欧盟接二连三的制裁，俄罗斯当然不会只有减产这种被动反击，要知道俄罗斯可不是软柿子。2022年11月俄罗斯提议与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两国组建“天然气联盟”。
西方国家认为，“天然气联盟”是俄罗斯设计的一场“地缘政治游戏”，其落地可能性很小。但俄方却很乐观，强调苏联时期俄乌哈就已建立统一的天然气运输系统，“天然气联盟”成立后可通过协作协调提升天然气运输效率，稳定成员国天然气供应，共同发展升级其运输设施。
因此，从基础建设上来看，三方是有合作基础的，并非无稽之谈。
虽然，乌哈均有天然气储量但也面临供不应求的情况，如果能抱住俄气这条大腿，不但可以满足其国内消费，甚至还能有富余气量经由乌哈两国管道运往中国。因此，有人猜测俄罗斯希望也借此机会掌控通向中亚的能源通道。
自从俄罗斯减少向欧盟供应能源后，中国显然成了其最大的能源买家。俄乌冲突爆发以前至今，中国从俄罗斯采购的石油、天然气和煤炭已经翻倍，价值约6000亿美金。2022年12月初，中国已经建成由俄罗斯供往上海的天然气运输管道。中俄东部管线跨度长达8000千米。
“西伯利亚力量”管道全路段
俄罗斯依然想多多益善，但无奈其西北气田距离中国管道太过遥远。然而，苏联时期留下的管线网络却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除了诱人的“中国蛋糕”让俄罗斯爱不释手外，也有专家猜测乌哈可能结盟的消息也让克里姆林宫无法无动于衷。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个历史背景。
早在1994年，时任哈萨克斯坦第一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就曾提出“欧亚国家联盟”的想法。他希望借此联盟强化哈方与俄罗斯和白俄罗斯之间的经济纽带。当时，俄方非常积极地参与并慷慨解囊投资建设哈萨克斯坦油气田。
结果可想而知，该联盟并没有成为自由贸易区，莫斯科成了其实质主导者。后来，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也加入其中。而乌兹别克斯坦则在2008年退出。
如今，再次传来乌哈结盟的可能性，双方一旦结盟，或为形成“中亚主权一体化”奠定基础，尤其是防御基础。俄罗斯的“天然气联盟”建议或许也是对此做出的回应。毕竟，很多人认为俄方的手不会轻易从中亚地区撤回。
流水的条约，铁打的俄罗斯
不管外界猜测种种，俄方始终回应，没有政治游戏，一切都是为了解决国民实际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联盟真的结成会发生什么呢？
二、联盟结成有何潜力？
从天然气储量来看，截至2021年底，哈萨克斯坦与乌兹别克斯坦的已探明储量分别为2.3万亿立方米和0.8万亿立方米，俄罗斯则以37.4万亿立方米位列世界第一。同期全球天然气探明储量为188.1万亿立方米，俄哈乌三国天然气储量之和大于全球储量的21%。这个数字足以证明了“天然气联盟”的巨大潜力。
在天然气储量方面俄罗斯是占绝对优势的
联盟一旦建成，在当前世界能源紧缺的大前提下，各国的工业发展都离不开能源。从市场经济的角度来看，此时谁有能源，谁就有钱，这无疑将让俄乌哈三国经济利益最大化。
除此之外，掌握大量天然气的三国也自然拥有了对天然气国际市场的议价权。毕竟，天然气作为化石能源，整体数量有限，越用越少，但人人都需要。如果拥有天然气的少数国家团结起来，商量着卖，那么自然就有了定价权。谁让这是战略物资，可不是普通商品，不是你不从我这买，就能随便从别人家买到的东西。
如此看来，这“天然气联盟”的地位可真不普通，一不小心就能影响全球天然气市场，是不是有点“俄版欧佩克”那意思？
欧盟虽然想尽办法摆脱俄罗斯能源的约束，也到处寻找新的来源。比如，德国已与卡塔尔达成了新的能源供应协议，即从2026年开始后的15年内，卡塔尔将每年为德国输送200万吨液化天然气。
但这点量对德国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占德国往年年消耗量的3%而已。因此，很有可能在“天然气联盟”建成后，俄罗斯天然气顺着乌哈两国的管道再次销往欧盟市场。
虽然欧盟对此心里非常明白，但是天然气不得不用，而俄乌哈三国又在地理和成本上占尽优势，欧盟要么花高价买，要么硬着头皮接受俄罗斯天然气，真是哑巴吃黄连。
更有消息传出，除了乌哈两国，俄罗斯甚至与阿塞拜疆、巴基斯坦和伊朗等国也在讨论天然气合作。如果均如俄方所愿，那该集团对国际天然气市场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是有垄断可能性的，这种潜力真是不容小觑。
三、联盟现状如何？
在2022年11月底，哈俄总统于克里姆林宫会晤期间，俄方首次提出该方案时，哈方没有反对。但随着消息的广泛传播，乌哈两国民众日益显示出反对情绪。担心此种结盟将会被俄强制附加政治条款，甚至引来其他祸端。
虽然结成联盟对三国来说看似好处多多，但最终究竟能否真的形成，还有待观察。俄罗斯作为提出者，肯定是心急如焚地想要缔结能源伙伴关系。因为这对俄肯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但是对于乌、哈两国来说，是否真的利大于害，还有待推敲。
地处中亚的乌哈两国，一直与俄保持稳定的贸易关系，甚至在俄乌冲突期间也未曾中断，交易额还有所上涨。
哈萨克斯坦与俄罗斯接壤，并共享7600千米长的边境线。哈俄更是同属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CSTO）和欧亚经济联盟（EEU），是非常亲密的战略合作伙伴。
但哈俄关系实则有疏离的迹象，俄乌冲突以来，哈方与俄方始终保持距离，哈方近一年来也做出了许多实质性“去俄化”措施。
石油出口方面，哈方也一直寻找跳过俄罗斯的方式，并获得了西方国家的部分支持。截至目前，哈方政府仅承认在研究俄方提出的联盟方案，并未作出进一步决定。
乌兹别克斯坦的相关负责人阿列克谢·格里瓦奇则表示，今年2月三方会议后，俄气公司仍需对现有管线反向供气的可靠性进行评估，而政府方面对于开展商业谈判还需手续。对天然气联盟的态度十分微妙。
该联盟的目的，除了保障乌、哈两国天然气供应外，还包括对外贸易等更深、更广的合作。
从产量看，此前乌、哈两国能满足本国自身需求，也能提供出口。而目前，两国都向清洁能源进口国转型，因此俄取代两国向中国供应天然气的可能性有所提高。
如果合作达成，第一阶段出口量可能达200亿~300亿方。从基础建设方面来看，现有的中央-中亚管线在局部改造后方可使用，如确认要向第四国出口，则可能新建管线。但目前三国就合作细节仍在激烈谈判中，且截至目前，谈判均在双边框架下进行。
如此看来，乌哈二国对此提议依然谨慎处理。但两国均存在能源短缺却是事实，除了俄气能缓解两国能源问题，土库曼斯坦或许也可以，毕竟其天然气储量位列世界第四，且同为中亚国家，或许这是个中亚大团结的好机会。
究竟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是否能够同意与俄建成“天然气联盟”，还存在颇多变数，毕竟风险与利益并存，具体要看两国如何取舍。
参考资料：
1. 最新！欧盟暂未就天然气限价方案达成共识；俄副外长：部分俄外交官将被迫撤离美国，杜宇，每日经济新闻综合央视新闻
https://new.qq.com/rain/a/20221214A00ZVO00.html
2. 欧盟对俄罗斯石油限价底牌何在，能达到目的吗？新京报，2022-12-08
http://futures.hexun.com/2022-12-08/207384554.html
3. Will Putin’s ‘natural gas union’ fail? Mirovalev， 13 Dec 2022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2/12/13will-putins-natural-gas-union-fail
4. 普京找两国组建联盟，有实力“垄断”天然气市场，欧洲难找替代品，腾讯网
https://new.qq.com/rain/a/20221212A076S600
5. 俄外长：组建“天然气联盟”并非政治游戏，西方有意令俄与邻国争斗， 腾讯网
https://new.qq.com/rain/a/20221211A0389100
6. Russian Gas Swap Scheme Gets Cold Shoulder in Central Asia， VOA
https://www.voanews.com/a/russian-gas-swap-scheme-gets-cold-shouder-in-central-asia/6867304.html
7. 哈塞克斯坦为何远离俄罗斯？俄哈关系闹僵背后，中亚国家如何求存， 腾讯网
https://new.qq.com/rain/a/20220630A09LGN00
8. 世界十大天然气储量国排名， 国际燃气网，2021-05-25
https://gas.in-en.com/html/gas-3558195.shtml
9. Russian Gas Imports: More Pain Than Gain? CEPA， May 30， 2023
https://cepa.org/article/russian-gas-imports-more-pain-than-gain/
10. EU Natural Gas Markets Summary， Trading Economics
https://tradingeconomics.com/commodity/eu-natural-gas
11. 乌兹别克斯坦天然气问题专家谈建立三方天然气联盟进展，2023-04-24
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商会信息咨询行业新闻
https://www.chinca.org/cica/info/23042408503811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地球知识局 （ID：diqiuzhishiju），作者：Sha，校稿：朝乾，编辑：板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