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嗅注：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言语炼金术”（ID：worldis42），作者：朱聿欣。虎嗅获得授权转载。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什么样的演员才是好演员，什么样的影片才是好片？给明星文化输送土壤的我们，又激励出了什么东西？这些问题值得反思。
1、烂片频出，老将折戟
最近一部披着日剧“改编”外衣，在中国卖老坛酸菜面的电视剧《深夜食堂》正在播出。这才没过几天，这部剧在豆瓣上的评分就惨无人道地跌到了2.5分。
2.5分在豆瓣是究竟有多惨，恐怕得找一个参照物：比如《小时代》一二三部的豆瓣评分，分别是4.7、 5.0、 4.3。
而邓超自导自演的大烂片《恶棍天使》在豆瓣也至少有4.0分，《深夜食堂》连3分都没有。一向有着“温润博学”人设的黄磊老师，因此在各大社交平台上被骂得狗血淋头，网友大呼还不如去葬礼上看“深夜灵堂”。
作为主演兼制片人的黄磊在微博上暧昧地不作任何表态，这不禁让人想起了那年的徐峥。2010年徐峥和快乐家族共同主演的《嘻游记》上映。这张电影海报的大胆用色，无意中已经昭示了这是一部让电影人视之眼瞎的超级大烂片：
作为主演，徐峥在电影宣传期内有意无意地缺席了很多场合，直到电影快下档时，徐峥终于忍不住发了以下这条微博：
“早就想对所有的观众说一句对不起，《嘻游记》的确是一部超级大烂片！所有因为我而进影院的朋友们，一念之差我错了，不解释，再也不会了！我会永远把这部电影当作我的重要作品，以示警戒，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一石激起千层浪。徐铮这条微博马上占据了微博热门，导演陆川、张扬，演员赵珂、孟广美，影评人魏君子、刘邦邦，编剧宁财神、史航，还有《嘻游记》女主角应采儿等人纷纷转发响应。这条微博在几天内越传越广，甚至在坊间引起了一轮对演员职业道德的讨论。
再比如刘德华最不想面对的黑历史——《富春山居图》。
刘德华的江湖地位我就不赘言了。他一直以来都尽力地在维护德艺双馨的人设。《摔跤吧爸爸》的主演阿米尔汗在印度是全民男神，他的外号就是“印度刘德华”。这说明了刘德华的“好演员”人设早已深入人心，和现在那些装疯卖丑，绯闻缠身的小明星完全不同。
而就是这么一个好演员，差点被《富春山居图》毁掉一世英明。为什么要接这样一部农村金属版的山寨《碟中谍》？为什么要接这种观众看完，先骂导演傻X，再骂自己傻X的片子？后来在一个采访里，华仔无意中吐露了真相：“我也想要像梁朝伟那样只挑好片子演，不过有些人情邀请，实在推不开。”
至于梁朝伟为啥要接《摆渡人》，这至今是个谜。
2、流量明星，盆满钵满
下面是一张娱乐圈一线明星最新的报价表：
吴亦凡以1.2亿报价高居榜首。而电视剧《孤芳不自赏》的主演，金鸡电影节影后Angelababy也以8000万的高溢价在女星中占据一线。
与之相映成趣的是，《人民的名义》里40多位老戏骨只能平分四千万的片酬。
我个人对这些高片酬的流量明星不做评判。只是非常想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个我几年前在微博上看到的故事：
大抵说的是，在一个气氛肃穆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在正襟危坐，乌压压一眼看过去都是同一张脸。这时一个讨巧的聪明人率先跳上桌子吐了口痰，对所有人说——“诸位，我知道这很恶心，不过你们大概永远不会忘记我和当下这个情景了。”
众人哗然。接着第二个想要被瞩目的人跟着第一个聪明人的节奏，跳上桌去吐了一口更浓的痰，又换来了一阵嘘声和所有人的注目礼。第三个人重复一样的活动，然而关注度已经开始有所下降了。那剩下的聪明人想要被记住该怎么办呢？估计只能跳到桌上当众如厕了。那等到其他人都如厕了又该怎么办呢？最后的人估计只能表演某些重口味戏码了。
等到重口味戏码结束后，又该做什么呢——你会发现这种逻辑推论就像莫比斯环，这种劣质表演就像逐次跌破下限的等差级数，永远无解。
我不知道第一个决定启用缺乏演技的流量明星的导演是谁，他可能从投资商的角度出发，单纯就想着：哎呀，我就勉为其难当第一个人吧，至少能博一波关注度，赚一大笔票房。
至于后续的电影行业怎么办，对不起，这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于是他这么一干，由于破窗效应，后续模仿他表演的人就出现了。于是乎你会看到小荧屏放着各种抠像的劣质影像；大荧幕被各种演什么都像自己 、“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吗”的小生霸屏。
还有一种职业叫做网文推手，每月整理出一些符合观众G点的穿越、虐恋小说，并与流量小生的经纪公司对接，为他们推荐最能炒热男主的文学IP。这类网文推手每天的工作就是读各种霸道总裁小说，月入十万不是梦。
其实这件事情最初的时候并不是无解的。当人人都被下三路吸引关注时，你本可以跳上桌去，唱段悠扬婉约的昆曲把所有人震住。但是昆曲唱起来得要有好嗓子，台上一分钟还需要配合台下十年功，所以投机取巧确实要比唱昆曲容易快捷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银幕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不久前，有一个要去读博的朋友劝我不要那么愤世嫉俗，要相信一切资本的流动终究烟消云散，要相信上帝自有安排。以我有限的人生经验来看，恐怕并不乐观。
3、眼高手低，水平欠缺
回到题干，其实有些老戏骨是很精明的。他们江湖老练，拿到剧本的那一刻，很多人都能够凭借多年经验，迅速判断这是否为烂片。但由于投资方的人情，以及钱的魔力，让他们无法拒演，于是就只能“难得糊涂”。
而有些年轻演员则不然，他们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接的是烂片。因为自身的文化修养极其有限，审美也很差，这些人无从无法分辨要接的是否是烂片。因此我劝大家千万不要高估明星这一群体的文化水平。
比如在微博上经常买热搜的国民闺女关晓彤，因为在《奔跑吧兄弟》里解出了一道二元一次的方程题，就被全队人捧为“小天才”、“神算子”。
而且这绝对不是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才给她硬套上学霸人设。由于同行们衬托得好，她的学霸人设从她高考完就开始炒了。从陈赫、郑恺和李晨等一行人仰视大神的表情来看，他们的确是真的深深折服于关晓彤解出方程的卓绝才华。
郑恺甚至认为这是一道奥数题。嗯，这的确是一道奥数题，相当于小学三年级的鸡兔同笼题。至于郑恺演过什么烂片，你们可以搜搜看。
会解二元一次方程就是“小天才”、“神算子”？这是在侮辱所有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我国小学三年级数学课就要求掌握：等量代换、二元一次方程、列方程解应用题、解分数系数方程。居然在他们看来还是一件特别厉害的事情？
又比如在《真正男子汉》里担当学霸人设的杨幂，曾经因为在课上解出一道“难题”而让教官刮目相看。当时教官问蒋劲夫：你知道在数学上怎么算“时间”吗？ 蒋哽咽无言。杨幂出来救场：距离除以速度等于时间。众人侧目，啧啧称赞，深以为然。
现在的演艺圈天后，杨幂，当年在出演《新红楼梦》里的晴雯一角时，记者来剧组探班，让她念一段《红楼梦》里的诗。杨幂念错，接着抱怨记者说，是你的诗太难。注意，在此之前，《新红楼梦》剧组为了艺术效果已经给入选的演员做了好多个月的文化课程训练。
嗯，也许真的是诗太难了，所以念不出呢？后来，我又看到一条新闻，顿时解答了我心中的疑窦——杨幂在某次接受采访时把「莘莘学子」读成了「辛辛学子」…
还比如在《微微一笑很倾城》里饰演学霸校草的杨洋，学舞蹈出身，是军艺自费中专生，曾把驾驭（yu,四声）读成驾权（quan,二声）（这一点保留意见，因为有他的粉丝私信我说他是把「驾驭」和「诠释」两个词不小心混在一起说了）; 上《花儿与少年》时在出租车上向司机询价——“How many to hotel money?”; 还自曝是奇数控，喜欢10、30、50等“奇数”。
所以当我得知他的大热角色竟然是出演一个名校理工学霸时，不禁莞尔一笑：毕竟在演艺圈，会解二元一次方程就是学霸了，杨洋努努力还是可以的。
再说说《欢乐颂2》中刘涛饰演的安迪在怼包奕凡母亲时，放出的“我做你对家，你做多我做空，你做空我做多，让你第一个小时亏1000万，第二个小时亏2000万”的豪言壮语，堪称金融版“手撕鬼子”，裤裆藏雷，巴默索泪（巴菲特看了会沉默，索罗斯看了会流泪）。
由此可以看出演员、编剧乃至整个制片组在这一块专业知识上的匮乏以及不重视，拍到这种严肃的商战情节，竟然连一个金融顾问都舍不得请。
类似没文化的例子多得举不完。
有人说，只是拍戏而已嘛！何必如此较真。但就是这种得过且过、敷衍观众，观众还不以为意，反而洗地捧场的态度，才会让现在一些魔幻现实主义烂剧层出不穷。再联想到刘涛先前投资乐视亏了6000多万，差点把家当赔空，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我很佩服刘涛在拍戏上的敬业，我也很喜欢刘涛，但是这跟她在投资上的失败以及在商战情节的拍摄上没做足功课是两码事。哪怕像刘涛这样的好演员，在演戏投资上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更别提那些资历尚浅的小生小花了。
女神汤唯，曾被电话诈骗团体骗过21万余元，李小冉也曾卷入诈骗案中被骗过上百万。被各种忽悠和骗局迷惑而导致投资失败的明星数不胜数。投资圈除了有人脉，没一定智商是玩不转的。明星群体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傻+钱多，跑去金融圈通常是羊入狼群。
4、文化高低，差距明显
在知乎上看过一篇高票文章的答主说：凡是稍具表演素养的明星都知道自己演的是烂片，并给出了罗伯特·帕丁森怒斥《暮光之城》原著的例子。我同意这个观点，比如马特·达蒙在谈论自己近期主演的《长城》时，也曾直言不讳地说这就只是一部爆米花片。
但请注意，所谓“凡是稍具表演素养的明星都知道自己演的是烂片”是有前提的。“明星”一词前要加定语："稍具表演素养的"。
马特·达蒙我就不说了，哈佛毕业，能演能编，一部《心灵捕手》就足以吊打众多大咖。
罗伯特·帕丁森，虽然是靠演欧美玛丽苏吸血鬼剧走红，但好歹也出生于中产之家，父亲是古董商，母亲是混模特演艺圈的，毕业于英国一所很有名的私立中学Harrodian，后来在剧组也锻炼过很长时间。从小浸淫在这种艺术氛围里，表演素养不是我国一些中职毕业就微整去考北电中戏的小花小生能比的。
即便是装疯卖傻了一辈子的喜剧谐星——憨豆先生，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牛津大学机电工程专业。憨豆在牛津念书的时候是实验话剧俱乐部的活跃分子，并于1976年在“爱丁堡边缘艺术节”上崭露头角，大学毕业后才进入的演艺圈。
还有大家都很喜欢的娜塔莉·波特曼，犹太人，也是哈佛的心理学学士。此女堪称学霸，除了会希伯来语与英语，还自学了法、日、德及阿拉伯语，第一次投稿至哈佛学生报写的就是一篇怒斥反以色列的文章。别的先不提，这人高中时候就写出论文“探讨以糖制备氢气的简易酵素法”，试问几个人能做到？
有网友也许会说我在上面用数学题念错字这些东西，去论证中国的明星文化修养不够，有失公允，因为像内地很多艺人都是从小学艺，花在专业上的时间更多，用文化课水平来衡量他们的专业素养显然是不公平的，术业有专攻嘛。
但是在大把时间都花在专业学习之后还是这个选片水平，也实在是我心中的娱乐圈未解之谜……又或者是身为烂片专业户的演员们在专业学习上也并不上心，大学时热衷翘课面试各种剧组轧戏，削尖了头想往娱乐圈挤。
电影电视对他们而言，也并非“要专攻的术业”，而只是挣钱的渠道罢了。
像张一山这样，踏踏实实打磨自己，在大学里乖乖念书的小生，在演艺圈恐怕一只手就能数出来。更甚者，我国演艺圈内很大一批演员是由歌手或选秀明星或嫩模跨界来的，酷爱卖“xx懂礼貌”“xx多努力”的人设，比如东京影帝吴亦凡，百花居士李易峰，恨不满贯杨天宝…
圈内对演技有追求且有表演素养的人，胡歌算一个。别提黄磊了，《深夜食堂》之后，老坛酸菜面或成唯一赢家。
5、矮纸斜行，写在最后
关于以上讨论，我也收到了一些小观众的质疑。她们一般看到的都是「流量明星的玛丽苏剧很好看啊，我就是喜欢，你凭什么骂」；而那些真正在文化产业呕心沥血打拼的人，看到的却是为了迎合观众口味，慢火细熬的精品剧被流水线的快消剧逐出市场、劣币驱逐良币的窘境。
希望以上所有被我提及到的明星们的粉丝不要动怒，只有演艺圈的生态彻底变好了，你们追随的偶像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发光并让别人由衷敬佩的人。
年轻的潮，起了又落。
当你老去，双眼没有光彩，哈欠随时出现。
那些年少时痴迷的明星或许早已籍籍无名。你打开电视，却再也没有一部《渴望》，动情述说着一代人的故事。
请不要让我们这个时代没有好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