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会,这个迅速蹿红的新起之秀,如今正享受着行业和粉丝的万般宠溺,这让他们有了挣脱束缚和自主选择的勇气。最近,他们决定“解约”把他们送到台前的人——摩登天空。
11月13日晚8点多,红花会官方微博“红花会_Official”发布微博称:
“非常抱歉乐迷朋友们,接下来所有的演出,红花会均不会到场。因为公司未按合同履行该履行的义务,在处事方式上也不与我们商量,甚至在国外演出时我们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以及至今未配备成熟经纪人等诸多原因,对我们团队成员造成极大的困扰。我们要离开摩登了,这是我们能为乐迷和自己所做地努力,希望能尽快出结果,等我们。”
随后,红花会成员纷纷转发该条微博。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摩登天空MDSK官方微博“M_DSK”(摩登天空HipHop厂牌)作出了回应:“昨日凌晨收到通知,红花会将离开MDSK 厂牌,不再属于摩登天空MDSK厂牌签约团体。”
从2017年3月初双方宣布签约到现在,为期两年的合同只维持了8个月。这场突如其来的“分手”让摩登天空措手不及。
“红花会”一名取自《书剑恩仇录》中的反清团体,创立者弹壳(K9999)取名意在团结坚定,战无不胜。与书中的红花会一样,这个年轻的嘻哈团体忤逆、有着“同仇敌忾”般的气势。在此次事件中,他们一如既往地保持了嘻哈精神的“keep real”,将不满的情绪转化为毫不含糊的决定。
与之相反,摩登天空流露出了错愕。作为独立音乐公司的代表,摩登天空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和得天独厚的行业资源。一个是日益飞升的地下团地,一个是可依靠的音乐公司,二者的联手本可以所向披靡。但事实上,从签约、爆红到解约,二者的关系快速降到冰点。
对于摩登天空来说,如此收场或许是一次教训和警醒。
“新手”摩登天空的尴尬
近三四年,摩登天空从音乐节、演出、票务、场地运营,拓展到音乐制作、版权、艺人经纪等领域,逐渐构建起了一个全产业音乐链。如今,摩登天空试图用自己培养民谣和摇滚艺人的经验,孵化嘻哈圈具有潜在价值的艺人。
2016年11月,摩登天空成立HipHop厂牌MDSK。这个带有实验探索性质的厂牌相继签下了Kai Luen、陈冠希、TT、万妮达等嘻哈歌手。今年3月,红花会正式被摩登天空HipHop厂牌MDSK收入囊中。这一举动宣告了摩登天空嘻哈版图的再一次扩张。
红花会成员海报
沈黎晖曾在MDSK成立之初表达了自己的期许:“国内嘻哈市场从潜力到成熟度都还未经过资本洗礼,依然存在质疑的这个时刻,摩登天空建立嘻哈厂牌的举动表现出了十足的远见与决心。”
摩登天空在挖掘、培养、运营民谣歌手和摇滚乐队方面有着丰富经验和成熟的机制,但对于嘻哈文化和孵化嘻哈艺人,摩登天空还是个“新手”。
在参加了爱奇艺《中国有嘻哈》后,PG One和小白的人气迅速飙升。随着前者拿下总决赛冠军,其身价也水涨船高。
引爆嘻哈文化的契机找到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远远超出了摩登天空的预期。
爆红后,有网友爆出大量红花会,尤其是PG One的黑料,甚至上了热搜。这些黑料制造者,一直以来都存在着比偶像派艺人更高的运营风险。而红花会又是半路被摩登天空接手,擦屁股的事自然少不了。网上一度流传摩登天空花钱删热搜和黑料的说法。
不过,短暂的合作和不怎么稳固的感情基础,让红花会和粉丝并想不买摩登天空的账。
红花会的指责暴露了摩登天空在管理、包装及运营方面的短板,“未配成熟经纪人、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处事方式存在问题”,这些在红花会看来,给团队造成了极大困扰。
而摩登天空的运营失利也遭到了粉丝的指责。音乐博主“荷里活美不美”在本月初发博文指出:
“官宣文案不用心,官博营业艺人相关寥寥无几,转发其他艺人的文案与转发PG One的极简文案形成鲜明对比。”
在《中国有嘻哈》之前,团队成员贝贝、弹壳都在圈内享有了名声和威望,曾多次拿下地下说唱比赛冠军,但成功似乎只爱PG One一个人。拿下《中国有嘻哈》冠军后,商业活动、广告代言应接不暇:为雅诗兰黛拍海报广告、成为《蜘蛛侠:英雄归来》的中国嘻哈大使,并为其创作推广曲;他还因为“万磁王”的商业用名,被迪士尼“关注”。
粉丝认为PG One受到了不公平待遇,“荷里活美不美”在微博中吐槽“捆绑销售”:
“有嘻哈节目已经结束两月,纵观其他选手节目结束之后都有或多或少的主流电视节目资源,而Pg One作为人气双冠,在11月依然要跑十几场大大小小的音乐节,不仅消耗艺人的商业价值,也十分影响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健康。”
粉丝希望的结果是PG One开专场,甚至是单飞。
红花会成员丁飞在11月13日的微博中写道:“他也会有自己的专属团队。”而“他”,被怀疑是PG One。某位业内人士指出:“以摩登天空现阶段一个经纪人带好几组艺人的管理能力来看,远远跟不上市场需求。”
红花会掀起的热潮和其价值的井喷,应该让摩登天空意识到,小众歌手的运营经验可能不再适用于红花会。
不好意思,我太红了
不过,红花会是否就是“受害者”呢?
前摩登天空企宣总监丁太升在微博指出,此事暴露了双方的问题,摩登天空存在管理问题,而红花会的“过河拆桥”则投射了他们一夜暴红的短视心态。
马云曾总结过员工离职的原因: 钱没给到位;心里受了委屈。
签下红花会的时候,团队成员虽然在圈内颇负盛名,但算不上主流。用了不到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平均年纪不超过25岁的地下团体,被主流偶像团体般的光环笼罩,拥有了明星一般的曝光度和身价。而对于大多数中国说唱团体来说,他们从未享受过如此持续之久的热度,及如此广泛的关注。
现在,PG One的微博粉丝量已经超过430万,评论和转发数都达到五位数以上。而红花会的微博粉丝数也接近43万。
9月,沈黎晖曾透露:“《中国有嘻哈》的选手刚开始的出场费是1万,现在已经20万了。”嘻哈融合体创始人COME LEE也曾在微博上表示:“个别说唱歌手的出场费,从半年前的3000元变成现在的30万元。”
千倍增长的市场价值,不成熟的运营机制,严重不对等的关系或许是导致这场“分手”的根本性原因。
2009年4月,南方周末曾在《<寻找小珂>到<再见 乌托邦> 如果不叫摇滚》一文中提到那个年代混乱的行业背景:
滚石唱片自称对中国摇滚乐的制作投入是不惜工本,一般用几十万成本制作的专辑,在中国的摇滚乐,他们舍得花300万。另一边,却是签约乐手抱怨合同不公平,报酬不合理。甚至到了2008年,当何勇与电台DJ张有待在鼓楼东大街一家餐厅见面,何勇还向张有待打听张培仁的消息,想通过他向滚石唱片要点钱:“这么多年了唱片一直卖着,彩铃什么的,一分钱没给过。”前一年他总共只有三场演出,“怎么活啊。”
过去,摇滚乐手和经纪公司相互扶持着做音乐,而这样的关系最终暴露了问题。2010年11月,张楚因缺席“怒放”摇滚上海站演出,牵扯出和公司树音乐的一些纠纷。张楚和树音乐创始人姜树本是私交甚好的朋友,而纠纷引发了新的争论——摇滚是否应该走上规范化道路。
尽管今天的小众音乐市场早已不是那般惨淡的景象,但矛盾和冲突仍然存在。
据一位曾经与红花会接触过的圈内人士透露,由于摩登天空收取过高的“中间人费用”,很多人会选择跳过摩登天空,直接与红花会进行商务合作。如果摩登天空不经手,红花会的费用在80万左右。
一位业内人士指出:“如果艺人当时签约时的利益分配条款已经远远超出艺人该获得的经济收益,再加上违约条款又低于艺人现有的市场价值时,解约就成为必然的结果。”
红花会,你还要继续膨胀吗?
尽管红花会具备了爆红的潜力和不凡的实力, 但不论从经验、音乐的深度和厚度来说,都还需要继续打磨。不论是红花会还是PG One,他们仍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对于现阶段的红花会来说,拥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职业经理人尤为重要。
中国第一个嘻哈厂牌龙门阵唱片的创始人李宏杰曾对《第一财经》表示:
“嘻哈是最适合跟商业打情骂俏的,从美国嘻哈历史上说,嘻哈从未被商业淹没或者打垮。但嘻哈与商业的合作是双刃剑,如果嘻哈音乐人接广告都用嘻哈音乐表现出来,变成产品说明书,很容易透支音乐人对嘻哈的热情。如果一个音乐人每个月写一首广告歌,那他就废了。”
一直以来,嘻哈带有浓重的地下属性,反抗、叛逆,嘻哈歌手们与主流世界间横亘着一道天然的屏障。对于这个小众群体来说,长期的地下氛围让他们无法接受某些行业规则。
《中国有嘻哈》总制片人陈伟认为,地下才是这个文化的土壤。“我们只是通过一个节目力量把嘻哈文化往主流上面去推动,在大众面前推广,但是这个文化的基石还是大量的一直坚持嘻哈的地下创作者。”他说,“让主流的归主流,地下的归地下。”
“嘻哈融合体”创办人、《中国嘻哈榜》执行监制COME LEE亦曾说:“文化和商业不能完全剥离,但是不能被商业拖着走,你有钱了,是不是可以考虑反哺这个文化,去帮助它发展,当节目热度过去以后,市场可能会趋于理性,能不能跟着变得理性,艺人也得学会调整自己的心态。”
因为这些新鲜血液,越来越多的人把2017年称为“中国嘻哈元年”。但这些年轻气盛的男孩,能否在刺眼的光芒后回归到音乐的本真,将自己的影响力转化为嘻哈音乐成熟化的推力?
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才意味着嘻哈文化真正从地下走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