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的生产及代价：谁创造了终极需求？

分析序列的多样性

经济学领域的分析总是充满了形形色色的混乱，让人头脑发胀，无所适从。

譬如，对于今年的经济不景气，有些人把它归因于地产行业的不景气；那么，为什么地产行业不景气呢？他们说，因为居民收入不高；为什么居民收入不高呢？因为经济不景气。

如果不对解析思路进行反省，我们很容易陷入，A→B→C→D→A这样的死循环。

事实上，每一个单箭头的供需分析，都是一次局部均衡分析。理论上，这样的分析有很多，但是，绝大部分都是没有价值的。

那么，什么样的局部均衡分析才是有价值的呢？从最外层的供需分析出发，然后，一层层往内部推进——达到一致性，直到把所有的变量覆盖到——达到完备性。

事实上，下面两件事情基本上是等价的：

1. 一般均衡分析——包括所有变量的分析；

2. 沿着特定顺序推进的，逐层推进的局部均衡分析；

也就是说，虽然我们没办法通过一下子做出一个囊括所有变量的一般均衡模型，但是，我们可以构建一个包括所有变量的有层次的一系列局部均衡分析，让它作为一般均衡模型的近似。

不难发现，只有少数局部均衡分析序列才是有价值的，大多数的序列毫无价值。对于任意分析序列，其核心的特征值有两个：

1. 分析的起点；

2. 推进的方向；

如上图所示，{F→A→B→C→D}是一条特殊的分析序列。这种序列有无穷多个。

有了这个表达框架之后，我们就能知道经济解释的难点在哪里了：听起来有道理的分析序列很多，真正有用的序列很少，可能只有一条。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我们就能理解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么多经济学专家讲了那么多有道理的故事，但是，最终却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找一万个经济学家，可能有一万个分析序列。

谁创造了终极需求

下面我们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终极需求的来源是什么？或者说谁创造了终极需求？

我的答案是美联储，也就是说，我的分析序列的起点是美联储的货币政策。

如上图所示，我们获得了一条需求曲线，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的需求曲线。

不过这已经很离经叛道了，因为经济学教科书上的IS-LM模型让货币供给出现在供给端。

写到这里，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要花篇幅去搞一个“局部均衡分析序列”的概念。从理论上来讲，任意一个序列都是平等的，你得沿着不同的序列去尝试，然后找到一条和现实世界最接近的序列。教科书给大家提供的序列，未必是最优的序列。

如果我们把美联储的货币政策作为起点，任何一个国家的资产供应就是其对立物，构成了其供给曲线。我们给它贴个标签，叫债务货币的供给曲线。

为什么叫债务货币呢？任何资产都是某种形式的债务；这些债务都能派生出一定量的货币——活期存款。

债务货币的供需曲线

把债务货币的需求曲线和供给曲线放一块，就可以得到下图：

于是，我们就可以进行简单的供需曲线分析了，当一国债务货币供给增加，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如上图所示，如果一国增加其国债的发行，假设D1保持不变，那么，我们会看到，债务价格会从P1下降到P2。

在这里我们需要注意的是，这个P是以美元计价的本国长债的净价（ps：这是一个测量指标）。

也就是说，猛烈的财政刺激会带来两个后果，1. 本国国债利率上升；2. 汇率贬值。

货币的生产及其代价

国债利率提升，汇率贬值，都属于负面效应，是代价；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又获得了什么呢？增量的货币dQ。

虽然美联储不是一个中央交易对手，不作为全球货币的源头；但是，美联储是一个引导者&指挥者，祂不会参与其中，但会影响到每一笔生成货币的交易。

换言之，在货币派生交易中，拿钱的人需要支付一定的代价，美联储会影响到这个代价的高低。

这个代价又分为两部分（ps：一般是各国央行来决定这个划分），一部分是利息成本，另一部分是汇率贬值成本。

随着债务供给曲线不断地外移，债务货币的价格不断地下跌，初始货币创造者所支付的代价越来越高。

当然，不同的经济体会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平衡利息成本和汇率贬值成本，希腊和日本是两个极端，希腊没有独立的货币，全靠利息成本来扛；日本想要降低利息成本，全靠汇率贬值来扛。

中国属于希腊和日本之间的折中情形，汇率适度贬值，利率适度提高。

换言之，世界只有一种货币——美元，其他货币只是加了一层可伸缩外套的美元（ps：所谓的铸币税也没大家所想象的那么多，毕竟美联储是引导市场参与者交易，而不是自己去交易）。

对于某些国家而言，让汇率贬值的确比支付高利息更划算。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所使用的美元，都需要一个普罗米修斯花一定的代价从美元体系里派生出来。

谁来买单？

那么，谁来当这个普罗米修斯呢？一般来说，经济状况ok时，实体经济能当这个普罗米修斯，他们获得流动性的初始成本也不会太高。

但是，当经济状况不ok时或者美联储加息加得太狠时，实体经济就无法担当这个角色了。

在本轮经济收缩中，这个情况十分明显。

如上图所示，十年美债利率的坐标轴为右轴，顺序为逆序；商品房成交面积为左轴，顺序为正序。二者具备相当强烈的正相关性。背后的链条很好理解：十年美债利率不断攀升→地产销量萎靡→国内货币派生萎靡。

也就是说，当十年美债利率高到一定程度，实体经济里已经没人做这个普罗米修斯了，大家都没有钞票用，然后经济陷入了恶性循环。

这时候就需要财政发力了。如上图所示，在这种情况下，财政当这个普罗米修斯，让债务货币的供给曲线向右移动，派生出dQ给大家用。

理解了到这一层之后，我们就能搞明白，除非央行做PSL，否则，央行投放再多基础货币系统的货币也不会增加，因为没人去支付成本当那个普罗米修斯。

没有货币，人哪里来的信心？

关于需求曲线的形状和逃逸速度

由于美联储的货币政策框架是预期引导式货币政策框架，所以，需求曲线的尾部是一条横线。

这意味着：随着供给曲线不断地外移，P不会无限制地下降，即增发债务货币的综合成本不会无限度地提高。

也就是说，当供给曲线在拐点的左侧时，政府增发国债会快速压低P，从而，提高实体经济的发债成本；一旦越过拐点，政府增发国债不会影响P，实体经济的发债成本也将保持稳定。所以，我们不必过于担心政府债务的挤出效应。

此外，一旦财政刺激（ps：依靠其所派生的货币）推动经济内生动能越过“逃逸速度”，那么，供给曲线S将获得惯性，持续外移。

如上图所示，供给曲线移动到S3，对应的货币量增加到Q3，给实体经济增加了更多的动能（ps：酒壮怂人胆），这些动能将推动供给曲线进一步右移，从而形成正向循环。

特殊的需求曲线形状意味着，财政刺激的力度一定要足够大，最少推动供给曲线越过拐点，最好越过“逃逸速度”，如此，经济将自发地走向正向循环。

关于需求曲线的移动

在财政刺激过程中，美联储引导十年美债利率降低也是至关重要的。所以，财政刺激往往也要择时。

如上图所示，站在财政的角度来看，在十年美债利率回落过程中，刺激是最省钱的，供给曲线S1保持不动，但是，需求曲线从D1移动到D2。

于是，十年国债净价从P1升高到P2，货币供给量从Q1提高到Q2 。如果这时候，财政政策再多发点债，那么，效果会更好。

如上图所示，货币的供应量将大幅增加，但是，以美元计价的十年国债净价却是提高的。

不难发现，要提振国内经济，财政刺激很重要，十年美债利率降低更加重要。

结束语

综上所述，我们就搞清楚了最外层的局部均衡分析，重要的结论有以下几点：

1. 美联储决定了全球的终极需求；

2. 没有足够多的活期存款是不会有动物精神的；

3. 在分析经济动能时，我们应该着眼于M1，这是燃料本身，其他的指标没那么重要；

4. 财政刺激的本质在于，勇做普罗米修斯，花一定的代价给实体经济注入活期存款，能跟美联储打对手盘的是各国财政部；

5. 各国央行的作用在于做利率和汇率之间的平衡，不真正影响M1（ps：除非qe）；

6. 只要活期存款增加到一定的程度，经济会重新进入到扩张区间；

7. 一切都是货币现象，但我们得沿着正确的分析路径去分析；

8. 错误的分析路径除了让我们感到困惑之外，毫无价值；

9. 很多分析之所以无效往往是因为我们想得太局部了，遗漏了很多关键因素。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沧海一土狗 （ID：canghaiyitugou），作者：沧海一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