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跳海大院(ID:meerjump)
作者:夏猫
编辑:郑小割
在开始讨论中国蹦迪简史之前,跳海大院科学研究所(临时)所长夏猫首先向大家播报一条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在经过非常科学的研究后,本所已证明,比起喝泡枸杞的啤酒、抽川贝枇杷味的烟,蹦迪这种需要参与者伸胳膊抖腿的体育活动,在增强当代青少年身心健康方面表现出了更为卓越的效果。
喝最烈的酒,蹦最嗨的迪
原理大致是这样的:
我们的身体其实是一根天线。和听收音机需要不断调整天线以获得最佳收听效果一样,在某些特定的pose下(个体间存在较大差异),我们与地球磁场进行能量交换的过程会格外通畅,我们也就更容易达到生命和谐。
然而,大多数人都比较羞涩,大白天走大街上行为动作都比较保守,于是乎出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大部分时间,我们与大自然进行能量交换的通道都处于堵塞状态。
一个又一个堵塞的失眠夜晚
万幸,有蹦迪这项解放身体释放灵魂的活动拯救我们。多少个科学和啤酒都不能安抚的夜晚,一代又一代的寂寞青年,各自蹦着各自的迪,找回丢失的四季。
饱含激情的80年代
80年代,人们普遍偏热情奔放,精神面貌比较积极向上。大概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过,也撩动起一颗颗本就不安分的小心脏。
一方面,放眼望去什么都是欣欣向荣的,遍地黄金待你挖,大家都很有信心,只要胆大加肯干,美好生活由我创;另一方面社会风气逐渐开放起来,谈个情说个爱可以坦率且直白,反正整个神州大地都浸泡在荷尔蒙里面,霹雳舞不火就奇了怪了。
霹雳舞,当代街舞的鼻祖,起源于美国70年代的布朗克斯区和黑人区,说白了就是与主流文化格格不入的亚文化之一。本名breaking或break dance,中文译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取其精髓,这种信达雅的境界,非在翻译方面有极高天赋的香港同胞不可达。
香港电影《霹雳情》
1987年引进的美国电影《霹雳舞》是引发我国霹雳舞热潮的重要导火索。片子里两个男主角的名字听起来就很“霹雳”——旋风、马达。随着跳爵士舞出身的女主把这种街头舞蹈跳上了大舞台,荧屏的外面,大西洋的彼岸,中国青少年也开启了在街头苦滑太空步、苦“擦玻璃”的模式。
1987年引进的美国电影《霹雳舞》
80年代的时候,迪其实并不容易蹦,毕竟霹雳舞不好跳。技术要求高,而且要跳得好看,柔韧性得要强、肌肉得要有力,像我这种四肢僵硬如铁坨兼手无缚鸡之力的,还是不尝试了吧。
那时候的小青年也是真的有激情,非常好学肯钻研。虽然高难度动作“头旋”玩不了,比较凹造型的战斗步、摇摆步、地板步之类总得要会一两个吧。不会的,就只能买点文化书籍好好钻研钻研。
那些K书学舞的日子
技术问题都解决了,最核心的凹造型问题能落下吗?当然不能。飞机头、蛤蟆镜、喇叭裤、尖头鞋......从头到脚,总之怎么拉风怎么来。
当然了,时髦的标准不一定是“好看”。比如,“戴蛤蟆镜不准撕镜片上的标签”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
麦克·哈里斯,科幻电视剧《大西洋底来的人》的男主,掀起我国蛤蟆镜浪潮的第一人
这是为什么呢?
其实就是想靠标签显摆一下这副墨镜是进口货,舶来品,洋气。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有几副蛤蟆镜是真正进口的呢,大部分都Made In China啦。
“你看见我的眼神拉风的墨镜了吗”
80年代蹦霹雳舞的江湖,有几个如雷贯耳的传奇不可不知呐,少年。
南——广州歌舞团的邓志乐。用一曲《雨中即景》伴舞,以时髦的霹雳舞太空步,打动万千少男少女的芳心。后来参加了1988年的春晚,红上加红,红遍神州。
爸妈的爱豆——邓志乐
北——北京的两支舞蹈队:震动队和胜利队。两支舞队虽然是玩票性质,也玩得有模有样,颇具影响力。到了90年代,两队相继解散了。其他人怎么样不得而知,震动队有个队员倒是混得挺好,曾靠着一曲《暗香》,俘获了各年龄各阶层、各性别众多人民的芳心。
中国的潮流舞蹈青年
这种饱含激情的迪,背景音乐自然也不会差。
先有《荷东》《勇士》这种欧洲舞曲音乐系列。“荷东”——尖沙咀著名大型迪厅Hollywood East 中文译名。迪厅的驻场DJ ALEX(杨振龙)和Patrick Delay将欧美的流行舞曲重新混音后播放,获得极好反响,香港 FACE (飞时) 唱片公司将之出版为专辑《荷东》,风靡东南亚。
路易兄弟的Modern Talking你小时候一定听过
香港 FACE (飞时)《荷东》唱片
后有《87狂热》这种中文填词翻唱英文原曲的迪斯科合辑系列,广东音像出版社出版,黄蒲生填词,刘鸿、邓洁仪的演唱。《路灯下的小姑娘》《站台》一系列名曲皆出自此合辑。这盘也是一出就火,连续三年销量排中国音像制品前三位。封面很狂放,节奏感很强,歌词内容(至少在我看来)是“直白热烈地温柔着”。
邓洁仪《路灯下的小姑娘》歌词
野人的士高引领90年代
60年代、70年代的青年们,给烫过的头吹个大弯,拎一双喇叭立体声,往文化宫、露天旱冰场之类的“洋盘”走去......走着走着,就走入了90年代。
一张叫“野人的士高(Savege Disco)”的磁带横空出世,一举拿下了蹦迪的天下,火遍大陆。
这是一张由青海人民文化宫及及黑龙江音像出版社引进并取名的磁带。但封面很值得吐槽,作为一只金属党,我总忍不住发问,为什么画面中心的小小人儿那么像IRON MAIDEN的吉祥物Eddie?
野人的士高(Savege Disco)
由这张磁带的风靡可以看出,90年代的蹦迪,迪斯科蹦得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电音的另一分支——Techno。毕竟这张专辑主打的音乐人是2 Unlimited。
简而言之,就是听起来“现代感”强多了。陈慧琳的《不如跳舞》,郑秀文的《眉飞色舞》,现在的KTV金曲也是2000年搞出来的。
此外,舞厅里也常跳交谊舞。我妈年轻时候就怪爱跳的,当年她常以“给我把小拇指涂成红色”为饵,一次次成功摆脱我对她的纠缠,顺利出门去跳舞去。
不要以为交谊舞简单,它不仅有丰富多彩的舞姿供舞者选择,更与我国博大精深的文化遗产——中华气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论气功与交谊舞的关系
虽然我总觉得交谊舞跳起来没多大观赏性,忽然意识到好多年我妈没在家拉着我“蹦擦擦,蹦擦擦”过了,竟生出几分惆怅。
当代三种蹦迪潮流
当代蹦迪主要三股潮流。
一大潮流是玩跨界玩科技感、未来感。比如玩无声迪斯科,也就是戴着耳机各自在各自的BGM里嗨,同一个空间不同种维度,充分反映出当代年轻人既融入群体又保持自我,既共享资源又互不打扰的生活哲学。PS:silent disco的耳机都长得很fashion,是荧光的。
请文明蹦迪
一篇无声迪斯科的文案这样写道:
“艺术家陈雄伟运用各种不一样的媒介进行创作,透过大量的声音材料瓶贴,Ambient、Bass、Techno的奇妙搭配生动多彩的画面,与浪漫前卫的Lounge/FrenchHouse并置,开启一段魔幻现实色彩般的无声迪斯科感官之旅。Chan将以浪漫前卫的Lounge/FrenchHouse开启当晚的音乐之旅,透过夜色,夹杂多元音乐元素:Electro/Techno Tribal/Pop,让你摇摆于高空之上。”
嗯,听起来就很洋气。
一大潮流是搞复古,应验我妈的那句“时尚就是个循环”。
马赛克、新裤子均属此列。北京女孩张蔷再度戴上假发套,穿着亮片裙踩着细高跟站在音乐界舞台上甜甜地唱起《别再问我什么是迪斯科》,一个迪斯科女王icon就此诞生。
北京女孩张蔷
镭射灯再度闪闪闪。嗯,也得很洋气。
还有一种小潮流,我坚信有人是跟我一样的——我想唤它为“随心蹦”或者“蹦野迪”。师承朋克的DIY精神,背景音乐随意,从宝丽金到Mauro,再到AC/DC,反正大妈跳广场舞的都从《吉米来吧》《爱你在心口难开》跳到《倍儿爽》《小苹果》《郎的诱惑》,Howie Lee度把《金蛇狂舞》都混出了新境界混出了新高度,没有什么不可以。
地点随意,心中有舞厅何处不是舞厅,反正“舞厅”早就从场所拓展成了概念了。酒吧、livehouse、小区、公园、田野、楼顶、房间、停车场......只要是块地,只要那块地是空着的,就能蹦。
时间随意,虽然黑夜比较适,但是也不要歧视大白天啊,比如下午两点半凭什么非要代表上课时间?老祖宗老早就教导过的:“白日放歌须纵酒。”
当然,动作更是随意了。
总结
写了那么多,我就是想说,蹦迪这种贯穿多代人青春的东西,除了开头提到的科学功效,人文方面都有重要作用。最实际的,就是蹦迪能解决很多实际问题。
比如让和平实现。
一个场景再现:
新春佳节,五大妈六大爹啥的难免会想跟你聊聊人生(比如几时生娃)、谈谈理想(比如几时买房)......一片祥和的表象之下实则早已暗潮汹涌。不用糟心不用慌,掏出你的手机,把音量调到最大,放一曲《路灯下的小姑娘》。六大爹会沉默,一口闷酒一口烟,为曾经的青春热血黯然神伤一下。最美不过夕阳红的五大妈会亲切地拉你共舞一曲,彼时她不再是王太,她又是小王、王小姐, Mary、Susan或Lily了。恰如贾樟柯解释《山河故人》片尾处老了的涛儿,放着《Go West》跳起了舞,那是她“与青春重逢”。
再比如让爱传递。
又一个场景再现:
我一个朋友,曾在去酒吧的时候撞见了她大舅。尴尬、很尴尬、非常尴尬。我想,当时要是有一曲《Let Me Try》适时地响起来,她和他大舅就不用残忍地采取“互相装作不认识”这种伤害彼此感情的做法了。一起跳起来,open your body ,open your heart,不必多说什么,你就能认识一个崭新的大舅,你大舅就能认识一个真实的你。这是多么温馨以及有爱啊。
Anyway,年龄从来只是个数字,蹦迪不拒绝任何人。
夜色就是最好的化妆品,闪过来又闪过去,眼睛都要被闪瞎掉的灯光,就是最猛的致幻剂。音乐响起的一刻,摇个头晃个脑,抖个屁股扭个腰,记住每一个beat,摆好每一个pose,只要充分理解并深入贯彻“身体不过是连接灵魂与音乐的共振的载体”这一基本方略,在没有最骚只有更骚的舞场上,你永远是king of the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