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里的黄河路，到底是怎么没落的？

好久没碰到一部值得我熬夜追的剧了，关于上海，也关于一条马路。

说到这，你大概也猜出我在说什么了。

要问最近哪部电视剧最火，那一定是《繁花》，尤其是沪语版，引得无数上海人追忆往昔。

它改编自上海作家金宇澄的同名长篇小说，被誉为最好的上海小说和最好的城市小说之一。同时也是著名导演王家卫执导的第一部电视剧，剧中绝大多数演员也都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

@豆瓣网评论

火到什么程度，这部剧央视八套开播收视率即破2。豆瓣上也是一水的四五星好评，就连我在地铁上都能偶遇背着同名周边布袋的人。

足以证明这部剧拍出了90年代上海城市的真实感引起共鸣。

剧中的主角阿宝，也是上海那个黄金年代打拼奋斗的众多社会小人物的缩影。

而所有故事的交叉点还离不开一条路：黄河路。

繁花热播也让上海黄河路再次进入大众视野，重新唤起了很多上海人对这条路的回忆。

于是，借着这部剧的爆火，黄河路如今又成为了网红打卡地。

今天这篇文章，和大家聊一聊剧里和现实中，黄河路到底什么样？

为什么在这部电视剧火爆起来之前，我们很少听到它的名字？

一

繁花里的黄河路，是不见硝烟的商业战场。

其实在很多剧情中，我们都能感受到这条马路对于当时上海商业的重要性。

比如说，下面这个场景可以看出，聚集在黄河路的基本都是当时上海商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剧情开头是黄河路最大的饭店老板娘金凤凰，因为股票失利连夜出逃上海。紧接着来自山东青岛的李李现身，一出场就收购了老板刚刚跑路的金凤凰饭店，改名为至真园。

神秘的至真园老板娘李李的到来，是剧中第一次提到了黄河路。为了至真园能顺利开业，李李早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布局，邀请了各路明星大咖，商业大鳄等等。

但是李李最想邀请到的是胡歌饰演的宝总‍‍‍‍‍‍‍‍‍‍‍‍‍‍。左手炒股票右手做外贸的宝总，就是当时黄河路上生意人圈里最当红的人物代表。所以老板娘李李想要借着宝总的人气，来个开门红。

其实这一小段剧情，就能看出黄河路是上海商贾云集的地方，各种商业大人物齐聚，也告诉我们，黄河路曾经与众不同的圈层。

来到这里的商界人物，出手相当阔绰，因此黄河路也是当时上海最高消费的娱乐场所聚集地。

一个小细节就能看出，故事中以为成功抢到宝总外贸单，胜券在握的魏总，就大气地请了至真园全场客人88只霸王别姬，每只388块。一个晚上就能豪掷三万四千块，放在90年代的上海，绝对是天价。

这里有段旁白很有意思，说魏总一顿饭吃掉三个半万元户，上海只有黄河路有那么大派头。其实这也说明了，黄河路饭店的消费标准之高，普通工薪阶层根本消费不起。

最后，剧里展现了1993年1月26日春节的场景，是这样描述的：

“1993年的黄河路，这条街只有755米长，总共开了100多家饭店，每天晚上吸引着无数大款来这里消费，单单这一年，数以几十万计的洋酒灌进这些上海喉咙。”‍

那年的黄河路上十分热闹，春节讲究一个炮仗齐发的排场，饭店老板娘们都在争谁家的炮仗排场更大。由此可以看出，90年代的上海黄河路，高端饭店林立，竞争激烈，生意非常火爆。

而黄河路上的至真园就引领了上海粤菜的流行。紧接着至真园请来了香港顶级的厨师，让至真园的营业不但不受影响，菜品还更上了一个档次，仙鹤神针、川乌、船王炒饭、大王蛇等招牌粤菜登场。

至此，正宗的香港厨师亮相黄河路，至真园凭借港式粤菜在黄河路站稳了脚跟。当年的黄河路是上海餐饮行业的风向标，粤菜开始在各大餐馆中流行。而回到现实中，历史上的黄河路，确实也是上海曾经的三大美食街之一。

二

甚至当年的黄河路和剧中的场景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给大家看几张上世纪90年代上海黄河路的真实场景：临街两边霓虹闪烁，灯红酒绿，乱花迷眼，满大街弥漫着美食与金钱的味道。

90年代的上海黄河路，图源纪实人文频道

历史上的黄河路，的确是商贾云集的地方，甚至见证过昔日的上海首富。

黄河路127号，曾是昔日上海首富周正毅和他妻子毛玉萍开的“阿毛炖品”所在的地方。周正毅究竟多有钱？唯一可以确定的是，2000年周正毅被《福布斯》评为上海首富时的身家，高达400亿。

而且，剧情中展现的上海黄河路的高消费真的没有夸张的成分。这么说吧，去上海黄河路把大王蛇、帝王蟹、东星斑、澳龙等这些山珍海味吃上一圈，再搞个包厢请一桌人，一顿吃下来花费甚至上万元，这相当于当时一个普通工薪族两年的工资。

当年的黄河路处处都透露着热闹、繁华、富贵的气息，这里确实也是有名的饭店和粤菜一条街。

黄河路鼎盛时期，在这条755米长的小马路上开了近百家饭店：大香港、金八仙、来天华、笠笠、大上海、粤味馆、苔圣园……生意天天火爆，经常都是从上午十点营业到次日凌晨五六点，每家饭店几乎都要提前半个多月订位，一到春节就更是一位难求。

90年代的上海黄河路，图源黄浦区续志

80年代末到整个90年代，港台文化风靡。

天生爱赶时髦的上海人开始崇拜港台明星，热衷于吃广东菜。渐渐的，黄河路一条街上的饭店都以粤菜风格为主，黄河路当年甚至有更豪气的老板，直接从香港找来大厨掌勺。

图源解放日报

所以，当时香港明星来上海也喜欢去黄河路，因为那里的广东菜最正宗。

说到比拼放鞭炮这件事，黄河路上也确实存在。

有老上海人回忆年三十晚上黄河路饭店放鞭炮的景象，“比着看谁放得高，要持续到凌晨两三点”。第二天环卫工人来清扫，能扫出半人高的鞭炮纸，商家们个个精神十足，等着来年再度“节节高”。根据相关新闻报道，光是1994年春节，黄河路放炮仗耗费就高达数百万元。

总之，《繁花》中描述的繁华场面，都在曾经的上海黄河路真实发生过。

三

但为什么现在我们很少听过这条繁华马路的名字？

如今提到上海商业最繁华的马路，你会想到南京路、淮海路。提到上海的网红马路，你会想到安福路、武康路，但极少听过黄河路。

到现场实地看，你可能想象不到，眼前这条普通的马路，居然就是剧中繁华迷人眼的黄河路。

现在黄河路的至真园、红鹭、金美林，除了苔圣园还是一个饭馆之外，剩下的都变成了公寓大楼。

现在上海的黄河路，还能找到当初辉煌时期的印记吗？当然，饭馆还是有的，只是没那么灯红酒绿了。

一条街从头走到尾，以前高端饭店林立的黄河路，现在只剩半岛、粤味馆、苔圣园、悦来、天华宾馆、乾隆餐饮......和为数不多的几家老饭店。

虽然还保留着粤菜的特色，但是生意也是不温不火，大多数饭店的顾客上座率不到一半。

在这里你会看到有些饭店会把原本一层的空间辟成两层使用，这其实也是那个年代留下的痕迹。当年黄河路鼎盛时期客流量巨大，饭店为了容纳更多的客人用餐，赚更多的钱，只好出此下策。如今也已经成了“黄河路老店”的建筑特色。

时过境迁，如今的黄河路只能勉强找到一些过去的痕迹。

自从上海禁止安装悬挂在建筑物以外的霓虹灯之后，黄河路那种霓虹闪烁、灯红酒绿的感觉就消失了，以前去黄河路必吃的大王蛇也禁止销售了，不管是整条街的风貌还是特色菜品，都早已今非昔比。

平时的黄河路十分冷清，还在光顾黄河路的基本都是老上海人，图的就是一个口味正宗，平价实惠。

走在黄河路上，占大多数的店面是千里香、马家烧烤、老上海葱油饼、黄山菜饭、重庆小面、汤包店、烧烤店等等，完全没有以前大家心目中高端餐饮一条街的形象，如今的黄河路来来往往最多的是外卖骑手，就是一条普通的小吃一条街。

走在这条上海繁华的商业老街，如果不是电视剧《繁花》爆火，我可能都不会想到来这里看看。

为什么黄河路现在没落了？盛极而衰，黄河路因时代而兴，也被时代所弃。

很多年轻人没听过它的原因也是如此，黄河路的衰败从上个世纪末就开始了。1997年受到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黄河路的经营情况受到巨大打击，甚至出现当街拉客、恶性打折等现象。2003年非典让黄河路再次遭受重创，倒闭的店铺很多。面对接二连三的市场危机，黄河路不少业主只能采用分割店铺，改做小吃店、旅店等方式继续存活下去。

久而久之，最终导致了黄河路产权复杂、业态凌乱，经营环境越来越差。

进入21世纪之后的黄河路，硬件已经非常过时，很多建筑需要拆除重建。虽然黄河路上也有正在施工的酒楼，但是整体而言，目前黄河路没法进行重新开发。

在以上这些现实条件的约束下，黄河路的更新慢慢就落伍了，直至与这个时代彻底脱节。

这些年，随着上海的快速发展，城市框架在不断拉大，市中心人口不断对外疏散，带走了原本就已不多的客流。

加上互联网餐饮平台的兴起，餐饮业发展迅速，物质极其丰富的时代，人们对于吃有了更多的选择，黄河路便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当然，黄河路的没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个年代都还在使用BB机和大哥大，通讯成本是很高的，做生意还得在饭桌上解决，请客吃饭是必不可少的。

而现在这个信息飞速发展的时代，“吃”成为一件更为纯粹的、幸福的事情，而非像剧中大饭馆是商业社交最重要的场所，黄河路也失去了当初最被需求的功能，自然也就不再辉煌。

四

黄河路其实是上海商业变迁的一个缩影。类似的故事在上海并不少见，曾经红极一时的七浦路批发市场，是上世纪90年代上海最大的服装市场，里面的衣服价格又实惠又新潮，那个时候的七浦路就已经闻名全国。

可谁能想到，这么一座曾经年销售量能达到数十亿元的购物天堂，在电商冲击之下生意一落千丈，基本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上海，这个商业周期越来越短，更新迭代速度越来越快的城市，每几年都会崛起一些马路，也会遗忘一些曾经的网红马路，就像繁花终有凋零衰败之时，黄河路亦是如此。

你正在追繁花吗，你曾经目睹过黄河路的繁华吗？如果有，不妨也在评论区说说你和这条马路的故事。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真叫卢俊 （ID：zhenjiaolujun0426），作者：一半橘子，图片：一半橘子（除标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