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组
作者 | kakakakapi
编辑、制图丨渣渣郡
本文首发于虎嗅年轻内容公众号“那個NG”(ID:huxiu4youth)。在这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面貌、故事和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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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数人的印象里,领带早已脱离了大众生活,它代表旧时代,以及那一大串的繁文缛节。
然而,当最恪守着装礼仪的皇室成员、国家领导人也都不再系这劳什子玩意,领带却又悄然出现在一众最不愿受规程束缚的时髦人身上。
被时代抛弃的领带,这一次,它要重新拿回属于它的话语权。
虽然不知人们重新系上领带的勇气和决心出自何方,但领带风潮,的确又开始了。
先把时间退回到两年前,G7 峰会上多国领导人选择在合照时不再系上领带。照片一出,男装评论员 Derek Guy 则直接在推特上宣布了领带的“死刑”。
而早在 2016 年前后,摩根、高盛等公司就已经推出了更轻便的着装规范,加上疫情影响,定制西装、男装正装的销量已经开始下滑,连带着领带也卖不出去。
那如今重出江湖的领带风潮又是怎么回事呢?
实际上,这一次领带不再把主要阵地放在爹味浓的男士正装上,而是以一种有趣配饰的存在,出现在时尚潮人们的着装清单里。
社交平台上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明星 Kol 们系领带的造型频繁地被推送至首页头条。
ins 网红、小红书博主们则从老爹衣柜深处,中古商店的犄角旮旯翻出成打的花俏领带,挂上脖颈。
1940 年代领带广告
ins 博主造型
在多数人记忆里,领带的出现,往往伴随着一场严峻的绳艺编织工序。
但重新回到大众视野的领带,高调、华丽、狂野,少了些古板严肃的范式。
浮夸的款式、超大号尺寸、精细的纹样面料,皆被纳入人们的选择中。而佩戴方式除了老派的打领结,还有不少省事的法子,例如直接松垮地盘在脖子上,当作围巾或者 choker。
ins 博主造型
实际上,这股领带风潮的背后同样少不了设计师们的推波助澜。
时尚搜索网站 Tagwlk 的首席执行官 Alexandra Van Houtte 则提到,2024 春季男装中搭配有领带的造型占了 4%,而这一数值相比去年同期,多了 3 %。
秀场的变化同样影响着线下领带的销量。
纽约时报的男装评论家 Guy Trebay 提到,光是巴黎城中两家最高端的领带供应商 Hermès 和 Charvet ,去年领带的销量就出现了两位数的增幅。
而近日刚办完 2024 秋冬系列的 LV、Prada 、Gucci 等品牌,也再一次在秀场中提供了更多维度的领带造型灵感。
Prada 2024 秋冬秀场
行至当下,领带的代名词早已不是简单的 “精英” 二字就足以囊括,人们在造型中提炼出像 “拽感”、“酷”、“英气”等等词汇,汇聚了一个信号,即穿搭加领带,等于 next level。
诚然某一种单品在时尚圈中的出现皆可归于“时尚是个圈”,所以领带的回潮也不可免俗地可以归因为是大众的复古情绪。
在时尚史料记载中,领带的前身,源自法王路易十三手下的一支克罗埃西亚雇佣兵。将时尚追求作为家学渊源的路易十三,看到雇佣兵脖子上绑的那条红色领巾后,便下令为这领巾赐名为“La Cravat”,甚至将它加入了皇室活动的 dress code 中。
尽管此时的 La Cravat 和现代的领带依然出入甚远,但在经年累月贵族们的不断精进下,这一配饰的样式愈发复杂。
繁复设计,暗示着佩戴者仆从数量的众多,因而 La Cravat 也成为当时社会地位的象征。
而这一点,也在之后的历史进程中不断被强化。
在 19 世纪初时代美男子 Beau Brummell 的引领下,男士时尚愈发出现精简的趋势。剪裁和面料成为人们关注的重点,服装上的冗杂缀饰不断被摘下。而到了时代中后期,男士杂志上的服装造型上就已开始出现整齐的领带。
1876年男士杂志图
而在 1951 年美国社会学家赖特·米尔斯的《白领:美国中产阶级》一书中,也提到由打领带、穿衬衫、合身得体的西装组合的三件套,是当时社会中产阶层精英男性的形象标准。
毋庸置疑的是,精英男性与领带之间长达数百年的强强绑定,造就了领带与权力之间的专属印照。
特朗普出现在大众视野时,永远会穿着老派西装,搭配传统的大宽领带,甚至不会使用领带夹,而是用胶带。当然这也并非造型团队的锅。面对红脖子大票仓,这样朴素、不修边幅的气质完全是民主党派精致精英形象的反面教材,但也正中红脖子的心窝。
实际上,尽管领带是源自西方文化的产物,但它在中国的近现代史中,同样也是衡量男性成功与否的标准。
翻阅民国时期的名人旧照,这些走在时代思潮前端,高举文明火炬的大拿们,他们往往也都身着笔挺西装,佩戴精致的领带,既是一证对旧制的摒弃,也是对新文明的接纳包容。
而到了改革开发以后,西装革履这件事又一次成为“精英”男士的时尚。
从八十年代后期开始,人们在政治人物、商界大佬的身上看到,“ 穿着西装、系领带 ” 所代表的高端成功人生意涵。
1990年12月19日,上海证券交易所正式挂牌成立,时任上海市市长朱镕基在开业庆典上讲话
一时间西装成为狂潮,愈发演化成了一场自下而上的模仿秀。
一如最近如火如荼的《繁花》一剧中,无论是翻手为云的大老板宝总,或是进上海辛苦讨生意的范总,凡是名字中带个“总”字,无一不都规矩地绑上了领带。
而现实中也同样如此,上至北上广之流的大城市,下至多数乡村城镇,人们纷纷都在买西装,而领带,则多数还是出现在男性身上。
行文至此不知各位是否发现,时尚史料中,领带所代表的似乎更多是一种传统成功男性的形象。
时尚历史学家瓦莱丽·斯蒂尔(Valerie Steele)也曾直白地提到 “领带是男性性器官的象征。”
但事实上,从十九世纪末期开始,伴随着女性主义运动的兴起,领带之上就开始被贴上了独立女性的形象标签。
如果说,历史中的男性们佩戴领带,是站在一套完整的社交规则之中,那对女性来说,她们当时佩戴领带的做法,则是极具开创性的。
女人们通过穿衬衫、带领带,在着装上尽可能地模仿男性,以争得在父权体系中被看到、被听到的地位。
如此看来,领带与权力之间的从属关系随着时代、性别、社会思潮的变化,本质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领带的内核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但领带所代表的意涵仍随着时代的更迭,从男子气概特征、到女性时装风格,从政治到文化,变得越发丰富。
早在 2008 年金融危机之后,不少金融机构就开始解除严格的领带着装标准。而像 IKEA,则甚至直接禁止了管理人员带领带出现在办公场合。
人们认为领带,代表着一种形式主义的压迫;系领带,束缚的不仅是人们的肢体,还包括灵魂。
不受领带牵扯的人们,纷纷扔下了这套规程,扔下的还包括对“强权体制”的依赖。
那如今领带的复辟,又代表着什么呢?
事实上,时尚学者乔安妮·恩特维斯特尔(Joanne Entwistle)曾提及,在时尚文化体系中,任何一种单品的出现,无论它有多么细微,都带有特殊的文化指向。
粗浅看来,人们佩戴领带,追逐的单纯就是时尚史上,所代指的精致着装意涵。
老生常谈,疫情结束后,千禧风格的回潮带动了人们对复古单品的追逐。领带无论是样式、面料,皆能在厚重的史料记载中找到丰富的灵感素材。
JPG 2002年秀场上的领带裙造型,成为不少创作者 remake 的灵感来源
但人们所期待的,依然包括领带与权力之间的时代意象。
翻阅不少社交媒体的领带搭配教程,大多都在推崇一种随性的、洒脱的佩戴方式。
博主们试图一种相对“低调”的方式佩戴领带,减轻领带过分正式、沉重的存在感,和自身的基础穿搭更能融为一体。
然而与之相反的是,回溯最近一两年人们追捧的着装方式,像老钱、知识分子等代表着成功人士的画像频频出现,像领带则常作为主角,被拎出来作推荐。
通俗地说,领带,依旧在这个时代被当作是有学识、有品位、甚至是有地位的象征。
围绕着领带之上各种开创性的搭配、多维的设计拓展,无非是将领带打造成类似雍和宫手串的存在,万变仍不离其内核。
或许,人们在当下这个浮沉社会里,对掌控人生的渴望愈发加剧,而对权力的渴望同样不可置否。
如果说上个世纪末的女性们,戴上领带企图进入由男性主导的成功体系中,获得平起平坐的机会。
那到了当下,人们戴起领带,目的则更像是获得一次与惨烈生活平等对话的机会。
亦或是,获得一种即便会被束缚,但同时足够强悍体系的庇佑。
如今,领带的约束不再是限制,而是安稳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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