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降临人间：谁能拒绝“游神”的年味？

回到工位上已经好几天，26岁的小田还是不能从这个春节缓过劲儿来。

©️空耳少年阿风

和前几年不一样的是，她没有留在上海，而是选择去了自己心中年味儿更浓的地方——福州市长乐区看“游神”。

 ©️哈雷在福建

小田去的是沙堤村，这里有人气爆棚的“华光大世子”。剑眉星目的神像披着黑色龙爪袍，看起来好生威风。

村子里万人空巷，连同来自各地的游客一起浩浩荡荡地向祠堂移动，一路上锣鼓喧天，烟花爆竹几乎没有断过。

因为学业和工作，好几年没好好过年的小田，发现自己对这份热闹的烟火气无比怀念。

©️哈雷在福建

春节期间福州市在人口迁入热度榜上排名全国第一，让不少人感到惊讶。据福州文旅统计，一共有629.5万人次的“小田”涌入了这里。

这座城市以浓厚的年味成功出圈，俘获了天南海北的年轻人。

1000多座神明，奇幻的民间神话体系

“游神”，顾名思义便是请神出游，巡视四境，接受民众的香火崇拜。

这项活动流传了几百年，不仅没有像其他年俗一样消退，反而随着和科技的结合变得越来越红火。

作为保留传统民俗的地域之一，福建人供奉的神明加起来有1000多座。在这里超过10平米的宫庙和小型祭祀场所加起来有25000多座，真正做到了“祭祀如喝水”。

©️哈雷在福建

有了这样深厚的信仰基础，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福建人会如此热衷于“游神”活动。

长乐区辖内11个镇，40多个村，每块地域都有自己的神，全部“游”一遍加起来一直能热闹到二月二“龙抬头”。

看长长的游行队伍，分成好几个不同团队：开道神、神子、将军、主神、信徒，每尊塑像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单拎出来是一个庞大的民间神话体系。

©️哈雷在福建

沙堤村之后，小田意犹未尽地跑了好几个村落，在水泄不通的队伍中见到了各种神明。

有传说中福建人出行一定要拜的妈祖，看起来慈眉善目。

有齐天大圣、黑白无常（在福建又被称为七爷八爷）、哪吒三太子这些神话中的“常客”。

围观群众最多的，是“世子天团”。在场有人讲解说世子就是财神爷的儿子，小田听了赶快双手合十，多拜了几拜。

©️末梢和神经

还有雨花少娘和风花少娘，温柔悲悯的女神一出场就惊艳了众人。

©️福州拍拍

因为特别感兴趣，她和当地返乡的年轻人搭讪，问了很多问题，才知道除了神明之外，队伍里还有很多其他角色。

看起来像大头娃娃一样的是神明驾前仙童，叫做“孩儿弟”，是很多长乐小孩心中的“童年阴影”。

©️哈雷在福建

走在队伍最前面为众生开路的，叫做“马夫”，即开道神。如果被他的鞭子抽到身上来年可以获得好运，前提是你没有挡住神明游行的道路。

小田被马夫轻轻扫了几下，还算比较幸运。但是到另一个村子时，她听到旁边有男生被“打”得大叫“痛！”，看来也不是所有马夫都同样温柔。

©️哈雷在福建

最让她震撼的是晚上，红色的火光中戴着射灯发饰的高大神明从烟雾中走出，让人感觉好像真的误入了异世界。

©️空耳少年阿风

21世纪的神明换了新装备，不少头戴都能发光，看得小田目瞪口呆。

 ©️空耳少年阿风

路上走的时候，几步就是一箱烟花，一整晚几个小时下来爆竹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她的头被烟花屑砸了五六次，耳朵在活动结束后好半天适应不了安静，问起旁边人，才知道这竟然还只是一次“开光小游神”。

回想起一路跟队的奇遇，她感觉太奇妙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人挤人的长乐，出行需提前安排

春节期间，来福州的游客越来越多。

但是怎么看游神，去哪看，也是一件有技巧的事。有的人没做好攻略就匆匆前往，不仅看不到游神，连吃饭订酒店都困难。

临时起意的王静大年初四从江苏自驾好几个小时，一路开到福州。虽然幸运订到了酒店，但是商业街上人挤人，半天找不到吃饭的地方。

当地好吃的特色美食，过节期间都不营业，很多人去了只好在海底捞、肯德基这样的店排队。不到两天时间，王静悻然离开。

©️哈雷在福建

相比之下跑了好几趟长乐的燕子就更有经验。她的祖辈在长乐曹朱村，现在虽然举家迁移了，还是会每年回老家祭祖。

每次来她都是直接坐飞机到长乐国际机场，这里距离最主要的游神地点厚福打车仅用20~30分钟。

住宿她会提前订好金峰镇的酒店。这是长乐比较富裕的一个乡镇，吃喝都方便，离厚福打车过去也比较近。

镇上的胖姐刀削面和大众鱼丸是她的最爱。

©️哈雷在福建

不过她也坦诚，这几年随着游神名气越来越大，人多是难免的事，根本避不开。尤其最热闹的厚福（潭头镇克凤、厚东、曹朱三个村的统称），活动期间寸步难行。

幸好每年当地的官方媒体都会提前公布巡游时间，四十多个村，从大年初一到二月二都有自己的游神活动。

现在厚福的游客越来越多后，燕子反而更爱去人少一些的村子看。

©️哈雷在福建

哈雷老家在长乐玉田村，他说自己家那边游客就相对少一些。

这里正月初二就开始上街，没有世子，只有最传统的游神活动。

乐队吹着唢呐，道路两旁是跪着敬奉香火的老人。主神被抬在小轿上，据说抬轿的人都能获得好运。

©️哈雷在福建

庇护这里的庙宇叫瑞云庵，又称“帝爷庙”，始建于唐朝，主要供奉的是驱瘟辟邪的五灵公。

哈雷说，福建人拜的从来不是某一个特定的神，而是天地间所有象征着忠义友善的生灵。

如果仔细考究，你会发现这里供奉的人类英雄远比“天神”更多。

©️哈雷在福建

“游神”娱乐化，被忽视的当地民俗

这两年随着社媒传播，福建游神越来越火。去的人多了，各种乱象也随之而来。

前两天有人cos（扮演）成神的模样，走在队伍前列，大摇大摆地接受香火，马夫几次赶都赶不走。

身上穿的龙爪袍，比神像规格还要高一档。

长乐的规矩是不能当着神的面起冲突，本地人怒目而视，却也没办法说什么。

有的人不明所以地吃掉道路旁的祭品，站在祭桌前的条凳上拍照。网红主播堆在一起，堵得“神将步子都迈不开，马夫都跳不动，本地人拿着香被挤在最后”。

不少村落里留下来的是只会说本地话的大爷大妈，他们尽力阻止这些不文明行为，但也不是每次都能沟通成功。

更离谱的是，还有人把神像当成偶像，把世子说成“老公”，“掷杯”二十多次问能不能嫁给世子。

还在游神过程中伸手试图去摸世子衣袖，举着直播的手机围在世子像前……

原本流传了几百年的传统文化，就这样被娱乐化。

在玉田村的哈雷看来，这都是参加活动前没有了解当地习俗的警戒线，盲目追求流量造成的。

其实福建人很好客，只要来访者保持敬畏心，不做不尊重当地习俗的举动，大家都非常欢迎游客到来。

互相尊重与理解，才能热热闹闹地庆祝佳节。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外滩TheBund（ID：the-Bund），作者：海带，图片来源于哈雷在福建、空耳少年阿风、末梢和神经、福州拍拍，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