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证监会满月，吴清铁腕治市

“我到这个岗位还没有满月，明天再过一天才能满月，现在还是边学边干，以学为主。”3月6日下午，证监会主席吴清在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经济主题记者会上表示。这是他履新以来首次公开亮相记者会，回应市场关切。

一天后，吴清履新证监会主席正式“满月”。2月7日，证监会换帅，时任上海市委副书记吴清进京赴任，成为证监会第十任主席，也是首位在证券监管系统成长起来的证监会主席。

彼时的A股跌至“冰点”时刻，市场信心不足。上任一个月以来，吴清密集调研，问计于市，铁腕治市，证监会依法从严打击证券违法活动，释放出严监管的信号。

谈及政府工作报告指出的“增强资本市场内在稳定性”时，吴清表示，监管者必须高度重视市场内在稳定机制建设，提升市场的韧性，必须坚持系统思维、底线思维、极限思维、综合施策。

吴清表示，下一步工作，证监会将牢牢把握强监管、防风险、促发展的主线，坚持市场化法治化方向，尊重规律，尊重规则，进一步推动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从监管方面来说，重点是突出两个字，一个是强，一个是严，即强本强基，严监严管。在队伍管理上，证监会将刀刃向内，严抓严管，真正在政治上、专业上、作风上、廉洁上过得硬，打造一支监管铁军。

“法治所发挥的固根本、稳预期、利长远的基础性保障作用，在资本市场体现得非常突出。在法治轨道上实施监管，致力维护市场预期和广泛信心，公平对待各方参与者，畅通投融资渠道推动企业治理与经济发展，殊为关键。”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郭雳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吴清履新一个月以来，A股市场明显回暖。3月7日，上证指数报收3027.40点，与他上任当天沪指的2829.7点相比，上涨了197.7点，涨幅约6.99%，连续六个交易日站稳3000点。

一、广开言路，问计于市

学习、问计于市，这是吴清上任首月的关键词。

正如他所言，一方面，进一步学习领会党中央、国务院关于资本市场工作的决策部署，抓紧推进落实；另一方面，通过调研向市场学习，包括线上线下听取各方意见建议。

2月18日至19日，新春上班伊始，短短两天，证监会已连开十余场座谈会。座谈会由证监会党委书记、主席吴清和领导班子成员分别主持；专家学者、中小投资者、上市公司、拟上市企业、证券基金经营机构、会计师律师事务所、私募机构、外资机构等方面代表参与座谈。

东南大学教授华生近日发文，介绍了自己参加证监会专家座谈会时的情况，“吴清主席做了开场白，大家共同的感觉是他态度诚恳，没有官腔官架，说话直爽，思路清晰，容易沟通。”

时代周报记者了解到，与会代表建议严把IPO准入关，加强上市公司全过程监管，坚决出清不合格上市公司，从根本上提高上市公司质量，增加投资回报；提升制度公平性；推动更多中长期资金入市；坚持市场化法治化方向等。

郭雳在座谈会上提及，注册制下的证券监管执法是一个有机整体，以信息披露为核心的投资者保护制度逻辑是一以贯之的，中后端的持续监管和有效问责，民事赔偿与行政处罚、刑事追究共同构成立体化的惩戒约束体系，对前端的注册发行实践形成正向激励。

中金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彭文生在座谈会上认为，处理好股市和经济的关系，需要标本兼治。改善资本市场表现的治本之策在于“宽财政、松货币”，以改善经济基本面。在改进完善资本市场中长期制度安排的同时，也要考虑股市短期终结负反馈的需要。

“资本市场涉及方方面面，越是在形势复杂严峻的时候，越要广开言路，集思广益，凝聚共识。”证监会负责同志表示。

吴清说，梳理下来，非常受感动，也非常受启发。其中很重要的就包括，如何把握投资与融资、公平与效率。

在吴清看来，投资与融资二者是一体两面的、不能分割的，这两大功能相辅相成，没有投资就没有融资，没有买方就没有卖方，只有投融资平衡发展，资本市场也才能够形成良性循环。关于公平与效率，在公平交易、合理定价、充分竞争的条件下高效配置资源，促进高质量发展，这样资本市场才有持久的生命力。

吴清说，由于市场参与各方在资金、技术、信息等方面都有很多差异，监管者要特别关注公平问题，把公开公平公正作为最重要的原则。在A股这样一个中小投资者占绝大多数的市场，更是如此。所以，保护投资者特别是中小投资者合法权益是证监会最重要的中心任务，这也是资本市场监管工作政治性、人民性的直接体现。

二、“该出手就果断出手”

防范发生系统性风险，增强资本市场内在稳定性，成为吴清上任以来的一大课题。

吴清具有丰富的监管工作经验，市场对其充满期待。吴清生于1965年4月，是安徽蒙城人，曾长期在证监会系统工作，担任过证监会机构监管部主任、证券公司风险处置办公室主任、基金监管部主任等职，曾处置过包括南方证券、闽发证券、“德隆系”券商在内的31家违规证券公司，有效化解了当时迫在眉睫的证券市场危机；严厉打击“老鼠仓”，处理了“张野案”“刘海案”“涂强案”等案件。

2010年，吴清调任上海，历任上海市虹口区委副书记、代区长，区长、区委书记。2016年5月，吴清回归证监会系统，任上交所党委书记、理事长（副部级）；2018年1月出任上海市副市长，此后任上海市委常委、副市长，上海市常务副市长；2023年7月，吴清出任上海市委副书记，后兼任市委政法委书记，直至2024年2月重回证监会出任一把手。

“金融监管必须同时关注合规性和审慎性的问题，时刻防范和及时处置系统风险。”吴清2009年在《中国证券》杂志撰文指出，金融监管的基本目标无疑是保护客户合法权益和维护金融系统安全，但在有效实现目标的方法上并无定规，有时找到又放弃。

实际上，证监会主席一直被认为是坐在“火山口”上，需要经历市场的洗礼。吴清出任证监会主席之前，A股市场震荡下跌，三大指数大幅调整，沪指一度跌破2700点关口，投资者信心不足。

证监会换帅前一天，中央汇金公司2月6日公告表示，加大对A股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ETF）增持范围和力度，坚决维护资本市场平稳运行。当天，证监会对饱受争议的融券业务加强监管，严禁融券变相T+0。

前海开源基金首席经济学家杨德龙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春节前市场出现非理性下跌，很多投资者担心市场会出现继续下行，导致两融资金出现爆仓，甚至大股东股权质押出现爆仓。但监管“该出手时就出手”，一方面叫停转融通融券做空、打击恶意做空等；另一方面“国家队”通过加大救市力度等行为，化解了风险。

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也提出，增强资本市场内在稳定性。对此，吴清称，影响资本市场运行的因素很多，机理也比较复杂。从监管者的角度来说，重视资本市场内在稳定机制的建设，是需要深入研究和努力做好的工作。按照他的理解，至少包括“一个基石”和“五个支柱”。

“一个基石”，就是高质量的上市公司。“五个支柱”，第一个是更合理的资金结构；第二个是更完善的基础制度，资本市场规范性要求极高，要通过不断深化改革，把各项基础制度搞扎实，增强制度的适应性、稳定性、可预期性；第三个是更有效的市场调节机制，市场供求关系和价格都是市场自发调节、自我平衡的决定性因素，比如一级市场与二级市场如何有效衔接，有序循环，实现协调发展，这个机制需要进一步搞顺；第四个是更优质的专业服务；第五个是更严格的监管执法，这对于稳定市场运行至关重要。

“当然，要看到市场运行有其自身规律，正常情况下不应干预。但是，一旦市场严重脱离基本面，出现非理性剧烈震荡、流动性枯竭、市场恐慌、信心严重缺失等极端情形，该出手就果断出手，纠正市场失灵。这方面，我们已经有一些行之有效的做法，还将健全完善相关机制，坚决防范发生系统性风险。”吴清说。

自2月7日吴清履新后，沪指实现连续八个交易日飘红，并在2月23日收复3000点。3月7日，沪指下跌0.14%，报收3027.40点，连续六个交易日站稳3000点。

“今年初A股市场大幅震荡和基本面的关联度并不是非常高，更多是流动性的扰动，考虑到监管介入，现在整体流动性已得到明显恢复，短期市场应该会继续反弹。”3月7日，瑞银证券中国股票策略分析师孟磊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鹏华基金副总裁梁浩表示，从历史经验看，流动性冲击解除后，前期低点往往能够形成指数的有效支撑。

三、严把IPO准入关，畅通出口

严把IPO准入关，出清不合格上市公司，这是吴清上任后释放的另一大信号。

2024年1~2月，A股市场共有54家终止IPO，同比增长近15%。过去一个月以来，证监会依法从严打击证券违法活动，进一步加大新股发行领域现场检查、现场督导、稽查执法力度，压实发行人信息披露责任和中介机构“看门人”责任。坚持“申报即担责”，对于涉嫌存在重大违法违规行为的，发行人和中介机构即使撤回发行上市申请，也要一查到底。

2月9日，证监会通报了对思尔芯欺诈发行违法行为作出行政处罚的情况。思尔芯被处以400万元罚款，时任高管被处以100万~300万元不等的罚款。该案系新《证券法》实施以来，发行人在提交申报材料后、未获注册前，证监会查办的首例欺诈发行案件。

“要严把IPO入口关。企业IPO上市绝不能以‘圈钱’为目的，更不允许造假欺诈上市。”吴清表示，审核注册各个环节都要依法依规、严之又严，督促发行人准确完整披露信息，把造假者挡在资本市场门外。下一步要成倍、大幅提高对在审企业的现场检查覆盖面，对发现的违法违规线索进一步加大查处力度，倒逼发行人提高申报质量，倒逼中介机构履行好职责、提高执业水平。

企业上市后，财务真实性仍是日常监管的重中之重。

吴清表示，狠抓日常，加强上市后监管。目前突出抓三件事：一是防假打假。证监会目前正在与有关部门一起共同构建综合惩防体系，强化穿透式监管，严肃整治、严厉打击财务造假和侵占上市公司利益的违法违规行为。

二是规范减持。对一些通过“技术性”离婚、融券卖出、转融通等绕道违规减持的，要进一步堵塞制度漏洞。对于大股东、实控人等违规减持的，要依法严厉打击。

三是推动分红。对多年不分红，或者分红比例偏低的公司，还将区分不同情况采取硬措施，包括限制控股股东减持、实施ST风险警示。

目前市场也呼吁要加大退市力度，畅通出口。“我们将付诸行动。”吴清说，一方面，设置更加严格的强制退市标准，做到应退尽退。另一方面，完善吸收合并等政策，进一步拓宽多元退出渠道，也鼓励推动一些公司主动退市。强制退市和主动退市，下一步都要加大力度。

郭雳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金融强国建设中，注册制改革须持续走深走实，前端发行环节的规范要不断总结优化，而且以信息披露为核心的投资者保护制度逻辑是一以贯之的，后端的责任追究同样必须得到加强。

在他看来，针对注册制下首批欺诈发行的行政处罚已经作出，相关案件的代表人，民事诉讼程序也已取得成效或进展。公私协同加强证券执法的效能殊为重要，须让各参与主体逐步明晰并适应新制度环境下的职责和定位。

四、罚单接踵而至，监管突出“两强两严”

吴清过去曾多次强调“一线监管”，如今执掌证监会后，开启铁腕治市，一个月内各类罚单接踵而至。

2月8日，证监会官网晚间更新两则行政监管处罚规定，分别对申万宏源证券和平安证券采取责令改正和出具警示函的处罚措施，违规事项均涉及债券发行。

2月9日，证监会公告，近日，组织稽查执法、日常监管力量集中查办了招商证券多名从业人员买卖股票等违法违规行为。依托刑事追责、行政处罚、行政监管措施、内部问责进行立体化惩戒。当天，中山证券因私募资管业务问题，被深圳证监局采取责令改正措施。

2月19日，A股龙年首个交易日，量化私募巨头宁波灵均投资管理合伙企业（有限合伙）（下称“宁波灵均”）开盘1分钟卖出26亿元，构成异常交易行为。2月20日，沪深交易所对宁波灵均作出处罚，限制交易并启动公开谴责程序。

此后，中金所对一家私募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及其实际控制人未按规定申报实际控制关系账户，采用高频交易方式，在股指期货上超交易限额交易采取纪律处分措施。

证监会首席检查官、稽查局局长李明在2月底的新闻发布会上透露，某些团伙利用场外个股期权等金融衍生品放大操纵收益，部分人员对LOF基金、可转债等品种实施操纵，目前均已从严查办，此外，还出现部分团伙利用远程操控软件隐藏交易痕迹操纵市场，为快速卖出而清仓式砸盘出货，牟取巨额非法利益，证监会已配合公安机关完成收网，后续将推动严肃刑事追责。

“资本市场的规范要求极高，法治兴则市场兴。”吴清在2月27日证监会举办的资本市场法治建设座谈会上强调。在3月7日记者会上，他再度表示，证监会将坚持市场化、法治化方向，尊重规律，尊重规则，从监管方面来说，重点是突出“两强两严”。

强，就是要强本强基。从规模上看，我国资本市场已经是全球第二大市场，但还不够强。前一段时间的市场波动再次暴露出一些深层次问题，值得深思。

“投资者是市场之本，上市公司是市场之基，投资者和上市公司都是资本市场发展的源头活水。”吴清表示，必须真诚善待投资者，更好服务投资者，从法律上、制度上、监管执法和司法上进一步加强对投资者的保护，增强投资者对市场的信心和信任，吸引更多的投资者特别是中长期资金参与市场。

在郭雳看来，资本市场法治化的另一重要目标是更加有效地保护广大投资者合法权益，推动形成尊重投资者、敬畏投资者的市场生态。接下来，有必要坚持“大投保”理念，让市场各方形成合力，加速形成法律保护、监管保护、市场保护、自律保护和自我保护的整体格局。

孟磊认为，当下监管对呵护中小投资者、维护股票市场平稳是非常有决心的。只有防假打假，使做假的企业不能上市、不能“圈钱”，规范减持、强调投资者为本、增大分红回报，才会有更多的长线资金愿意进入股票市场，形成正向循环。

关于严，就是严监严管，就是依法从严监管市场，依纪从严管理队伍。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明确提出，要实现监管全覆盖，强化机构监管、行为监管、功能监管、穿透式监管、持续监管。

“我们将瞪大眼睛，对问题机构、问题企业强化早期纠正，对各类风险及早处置，对各种违法违规行为露头就打，对重点领域的重大违法行为重点严打。”吴清说，特别是一些触碰底线的，比如造假欺诈、操纵市场、内幕交易等违法行为，都要严厉打击。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时代财经APP （ID：tf-app），作者：黄嘉祥，编辑：习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