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游戏出海之王，为何能“散是满天星”？

在Sensor Tower刚发布的2月成功出海的中国手游榜单中，游戏茶馆再次看到了《Last War:Survival Game》名字：出海手游收入增长榜冠军，出海收入榜亚军。这款融合休闲副玩法的策略游戏，成功吸引了重度玩家和轻度玩家，2月流水环比上涨67%至6800万美元。《Last War》的开发商元趣娱乐（FirstFun）声名鹊起。

越来越为人熟知的是，元趣娱乐是智明星通原总裁谢贤林二次创业项目。不仅谢贤林二次创业做得风生水起，其他智明星通原合伙人们都做出了引人瞩目的新成绩：

• 智明星通原灵魂人物、CEO唐彬森，一手创立了元气森林，一度掀起中国饮料新潮流；

  
  

• 智明星通原产品经理吴凌江，创立江娱互动，做出了现象级产品《口袋奇兵》（Top War）；

  
  

• 智明星通原制作人苏立龙，成立了龙创悦动，旗舰游戏《守望黎明》（Last Shelter）月流水早已破亿美元。

令游戏茶馆感到意外的是，转行做饮料的唐彬森后来直言“自己不爱，也不常玩游戏”，而谢贤林、吴凌江等都是技术出身。那么，唐彬森是如何将合伙人们捏合成战之既胜的游戏团队呢？

杀软+网址导航，智明星通曾也是360的形状

相比玩游戏，学生时代的唐彬森一定对计算机技术更为感兴趣。

2004年，正在北航就读的他与同学组队参加第五届GSM与JAVA智能卡程序大赛，从全球200个参赛队中脱颖而出，拿下金奖，已是学生中的技术大牛。

官网显示

2008年硕士毕业后，唐彬森并没有循规蹈矩，像师兄师姐那样进入科技公司，而是在北航的地下室里，与其他4位北航同学（谢贤林、吴凌江、高志勇、周雨）共同成立了智明星通。唐彬森不仅成功“忽悠”已在通信公司任基层领导的谢贤林（唐本科时期同学）辞职加入，还从北航科技园处“化缘”来了20万启动资金。

很难从公开的资料挖掘出谢贤林、北航科技园当年信任唐彬森的原因。但唐彬森确实很早就体现出经商头脑，高中时他就曾倒卖盗版磁带小赚一笔，后面几十年里他的商业嗅觉总是领先绝大多数创业者。

创业初期，唐彬森他们模仿偷菜游戏，开发出社交游戏《开心农民》。不过《开心农民》当时在国内已错过风口期，表现平平。好在智明星通没有放弃该游戏，修改一年（2009年）后，游戏变成了《开心农场》，在Facebook等海外社交平台上运营，赚得了第一桶金。《开心农场》很快成了智明星通的印钞机，巅峰期月流水超1600万元。

《开心农场》在海外的优秀表现引起了腾讯的注意。10年腾讯向智明星通投资近2000万元，增资后智明星通估值近9000万。仅仅一年后，当创新工场入股时，智明星通估值已飞升至10亿。那一年（2011年），智明星通上线了策略手游《帝国战争》（Age of Warring Empire），在海外又做成了。

其实智明星融资的主要目标，还是发展非游戏业务，如免费杀软、导航网站、电商平台等，试图建立自有流量池，再通过游戏进行流量变现，构建商业化闭环。

为此，CEO唐彬森、CTO谢贤林亲自带队，主导搭建电商出海平台行云，开发导航网站webssearches.com、V9.com等，还有杀软YAC。

智明星通早期互联网产品导航网站V9（左）和杀软YAC（右）

不过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在中文传媒收购前夕，智明星通游戏业务极速增长，年均复合增长率达35%，2014年上半年实现游戏收入3.48亿。反观非游戏业务，做得最好的导航网站webssearches.com世界排名不过300名，行云平台年收入约数百万，杀软YAC每日用户主动下载量8000余次，并不太出众。

虽然智明星通成长为类似360这样互联网公司的故事没有讲通，但不妨碍智明星通成为游戏出海标志性厂商。

内部不甚突出的团队，做出划时代的CoK

随着《开心农场》《帝国战争》步入成熟期，智明星通收入蒸蒸日上，年利润超亿元。

刚30岁出头的唐彬森大概很享受那时的生活。他不仅活跃在社交平台上，点评着郭美美等热点社会事件，还会回北航创业初期的那个地下室忆苦思甜，也会与爱人一起作为观众参加《非诚勿扰》的录制，好不惬意。而现在的他已退出社交平台，很少对外发声。

当唐彬森在社交平台po出自己生活时，异性粉丝会赞叹“好帅”，而玩家则把游戏中怨气代入，怒喷“只知道赚黑心钱”。

已经成长起来的智明星通曾筹备独立IPO，却撞上A股长达三年的大熊市，两遇IPO暂停。为实现股东利益最大化，智明星通董事会决定将公司卖给中文传媒。

2014年下半年，中文传媒以26.6亿收购智明星通，较评估溢价28倍。虽然溢价令人咂舌，然而《列王的纷争》（CoK）的横空出世，让唐彬森他们深感公司卖便宜了。但此次收购，也让几位创始人体会到财富自由的爽感。同时，竞业协议中说明，创始人需在智明星通任职5年，5年期满后两年内不能从事与智明星通及其子公司相类似业务。

后来唐彬森谈及出售智明星通时表示，中国资本市场是高度管制的，企业上市很难，一个壳公司就价值10亿元，“商品过少的结果就是奇货可居”。这也是促成他投资美股交易平台老虎证券的一大原因。

收购后，双方约定了3年共6.04亿净利润对赌协议。《列王的纷争》快速风靡全球，拿下欧美重要市场畅销榜第一，推动智明星通成为出海收入第一的中国厂商，完成对赌协议不在话下。仅2017年，也就是《列王的纷争》上线的三年后，智明星通净利润就突破7亿元。

有意思的是，《列王的纷争》并非由——此前的支柱游戏——《帝国战争》团队开发，而是来自内部表现不甚突出的《世界争霸》团队。《世界争霸》仅在腾讯页游平台上线，月流水约300来万，长期排名腾讯平台30名左右，不算亮眼。

抢下CoK国服，雷军屡站台，CFO充值百万

《列王的纷争》海外刚上线时，就采取高举高打的营销推广举措，不惜将游戏收入的九成花在买量上。在智明星通内部，形成了“不能如Machine Zone、Supercell那样占据畅销榜榜首就毫无意义”的共识。

为此《列王的纷争》在全球范围疯狂铺量，综合了大型户外广告、地铁广告、电视广告等各种线下广告，再加上线上效果广告，带来了很好的效果。

如此激进的推广策略，可能与当年《开心农场》进军美国市场输给了Zynga同类游戏息息相关：

起初《开心农场》每日买量消耗不过数十美元，而Zynga每月买量开销高达百万美元。Zynga通过快速融资，快速烧钱，将偷菜游戏日活推至5000万，彼时已把《开心农场》完全挤出美国市场。

2015年，在海外攻城陷地的《列王的纷争》计划回归国内市场。面对国内复杂的安卓环境，智明星通考虑将《列王的纷争》安卓国服交给合作伙伴发行，引起多家有实力的游戏厂商争抢。

当时想在游戏渠道更有作为的小米，表现得很有诚意。甚至前期接触中，基于对智明星通核心团队的认可，小米曾想投资智明星通，加深绑定。只是当时智明星通已与中文传媒展开并购谈判而作罢。

拿下《列王的纷争》安卓国服后，这成为小米集团一件大事。小米高管纷纷为游戏站台，雷军屡次在微博上宣传《列王的纷争》，参加游戏产业年会的时机也不忘带货“手游就该做竖屏，就像《列王的纷争》一样。”

据悉，时任小米互娱总经理的尚进拉上包括雷军在内的其他小米高管，组建了一个《列王的纷争》联盟。刚入职一个月的CFO周受资（现TikTok CEO）在游戏中充值百万。

当然《列王的纷争》不仅只吸引了一位大佬充值百万，《征途》系列原制作人张羽也是重度《列王的纷争》玩家，充值数百万。19年时，张羽加入智明星通任副总裁，亲手管《列王的纷争》，算个小插曲。

不过以欧洲中世纪为背景的《列王的纷争》，在国内多少有点水土不服。很长一段时间里，智明星通国内收入占比一直不到10%。

这倒是让腾讯看到了机会，签下了《列王的纷争》授权，二次开发出了三国题材的CoK-like《乱世王者》，并承诺后续5%的流水分成。高峰时，《乱世王者》每年给智明星通带来近亿元收入分成。时过境迁，《乱世王者》每年还能分成4000万。足见《列王的纷争》确实是划时代的产品。

功成身退，核心人员先后离职，散是满天星

不过对于公司来说，能够支撑营收的“顶梁柱”自然多多益善。即便是《列王的纷争》，已上线近十年，不可避免地进入生命周期的后半程。

自2019年后，《列王的纷争》数据开始滑坡，收入减少。2023年，智明星通就披露，《列王的纷争》已经五年没有买推广了，目前月流水维持在4600万左右，应该保持着不错的利润率，但相较2016年上半年3.74亿元的月流水已“缩水”不少。

做出下一款《列王的纷争》，成了智明星通的新命题。爆款难遇，下款足以媲美《列王的纷争》的产品迟迟未出现，早期组成智明星通的核心班底却早在逐步流失。

2015年论坛上一个具备预见性的问题

率先分心的或许是唐彬森。2014年，获得财富自由后，视玩游戏为“坐牢”的唐彬森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拿这笔钱成立挑战者资本，率先转型投资。2016年，在完成业绩对赌之后，自认已完成游戏出海使命，他决定全心研究饮料，亲自下场经营投资的“元气森林”。

但真实原因是元气森林“换了三拨人，实在找不到人接手了”，唐彬森曾在采访中说。在此之前，第一款产品曾花500万研发，再倒贴100万销毁。第二拨人听见“全员持股、低底薪高绩效”又溜了。

事出无奈，唐彬森直言，自己一定是最后放弃的人。让人能无数次内心动摇想放弃的事，在他看来是牛X的事。他决定亲自去做这件牛X的事情，以表决心。

关于结果，每位曾喝过气泡水的人都知道了。唐彬森团队通过快速试错和迭代，2018年，爆款元气水问世。产品定位主打“三零”健康标签，营造日系氛围，唐斌森甚至为此真在日本建立团队，后来感知到风险才作罢。在营销上，唐彬森还力排众议，用CoK出海的思路砸重金铺广告，从线上到线下，豪气表示“要冠名就冠名这一天最好的节目，只说一个产品（元气森林）”。

仅用两年，元气水销量从1.8亿暴涨至近30亿。期间，经历淡马锡、千贤资本、挑战者资本及红杉中国等多轮融资后，21年11月，元气森林估值达150亿美金。

其它几位创始人则继续死磕SLG。彼此相映照，都有着厚积薄发的韧性。

2018年5月，吴凌江（智明星通原产品经理）虽仍处竞业协议期，但或许经过中文传媒默许，离职创办江娱互动。前期虽反映平平，2020年9月，江娱互动沿用CoK研发宣传思路，凭借休闲SLG《口袋奇兵》“一战成名”，闯进国内厂商应用收入榜Top30。凭这股冲劲，江娱互动2021年净利润0.92亿，2022年仅半年净利润达2.03亿。吴凌江独立门户，创业成功，晋身北京出海大佬。

谢贤林（智明星通原总裁及CTO）出走得稍晚些。2020年，续签的4年经营目标责任状期满，5月，谢贤林立马提出辞呈，6月，元趣娱乐在北京成立，获腾讯投资。

元趣娱乐的游戏路较为坎坷。研发的多款SLG中只有《Build Master》（模拟经营+SLG）留下，也未激起大水花。期间经由投资关系，元趣娱乐曾在海外发行测试过MMO《Echoes of Magic》和沙盒游戏《Zero based World》，因效果不佳，后来不了了之。一时没有特别拿得出手的成绩。

另外两名创始人高志勇及周雨没有太大动静，前者通过2023年创立的景珑科技投资景珑互娱，专注策略类游戏，后者目前仍持有中文传媒股份。

此外，智明星通作为“游戏出海界的黄埔军校”，多有人才输出。比如龙创悦动，2015年，苏立龙等几名骨干成员离职后合伙创业。因大家处于而立之年，成立出海品牌IM30，立志做出SLG3.0。之后，团队跑出多款末日生存SLG《Last Fortress》《守望黎明》，开启热门赛道。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虽然他们各自经营着一亩三分地，彼此也有着紧密的投资（互助）关系。其中，曾经的老搭档和同寝室友，谢贤林和唐彬森始终在投资领域（千贤资本、挑战者资本等）与曾经的战友肩并肩前行。

友谊与信任的证明

曾经的出海之王，精神延续，SLG又何止CoK

2022年4月，曾经溢价28倍收购的“大宝贝”智明星通，终于在中文传媒年报中的“未来发展规划”中消失了。

中文传媒2021年年报未来展望：扎实推进智明星通“混合所有制改革”

2023年8月，智明星通被甩出中国手游发行商收入Top30。IM30、江娱互动后来居上，高了半个榜单，属于是“前员工动了老员工的奶酪”。

2019年之后数年里，为力挽狂澜，智明星通不是没做过多次尝试。签下《全面战争》《使命召唤》的授权，制作策略类手游，反响平平，都已取消；也曾加入过吃鸡游戏热潮，推出过差异化产品《Last Battleground：Survival》，同样未达预期被砍。

智明星通的新游《行尸走肉：幸存者》最有望接替《列王的纷争》。2023年上半年里，《行尸走肉：幸存者》流水已超过老大哥，到去年Q3，月流水达4900万，月活超百万。但它同样距离老大哥的巅峰，仍有段距离。

关于“老牌出海之王”的掉队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核心人才流失，还有人说，是不重视研发。但不可忽视的是，在下款“列王的纷争”出现前，网易《率土之滨》、莉莉丝《万国觉醒》、阿里灵犀互娱《三国志·战略版》、腾讯/祖龙《鸿图之下》、三七互娱《末日喧嚣》、点点互动《寒霜启示录》等出自大厂的SLG正蜂拥而上，站在巨人肩膀上陆续前往海的另一边。

SLG又何止《列王的纷争》？

就像唐彬森采访中所说，“人生每七年会遇到一手同花顺的牌，不all in就没戏了”，而之后淘汰是注定的，正如他对元气森林的看法。2022年，元气森林亮起红灯，与经销商的信任危机，暂无新品取代增速放缓的气泡水，正如《列王的纷争》之于智明星通的处境。

但《列王的纷争》会激发CoK-like，“元气森林”也会激发创业者新的灵感。2023年，禅游科技注册“茶有臻趣”，还有tap4fun董事长杨吉祥与朱萧木创建品牌“UDA减龄”。

在标杆之后，每个团队仍在等待那手“同花顺”，在获得惊呼四起后，默默等待下次爆发。

江娱互动就似乎又处于爆发前夕。2022年，江娱互动从智明星通“赎身”，估值26亿，创始团队重获更大控制权。但随着《口袋骑兵》上线超四年，今年1月，江娱互动已掉落至发行商收入Top30末尾。一款“轰隆隆佣兵团like”竖屏休闲RPG《Top Heroes》又划破平静，目前在海外风头正盛。虽然玩法不再是CoK-like，但其沿用相似的研发及发行思路，安卓端版本更迭及投放超半年。

谢贤林也终于等来了属于他的“清一色”，久经蛰伏，旗下休闲SLG《Last War：Survival》在今年2月登上海外手游收入增长榜第1，手游收入榜第2。

所以，SLG又何止《列王的纷争》。

结语

从曾经的出海之王，到从中文传媒年报展望中消失，智明星通走过了8年。

从故事的开始，或许我们会好奇不喜爱游戏的唐彬森，为何能在北航地下室集结盟友，创办6年后在出海领域叱咤风云的智明星通；同时会感到羡慕嫉妒恨，因为他居然直言靠游戏实现财富并不爽。

我们也很好奇，即使后来他们各走各的康庄大道，但故事线仍能错综复杂地交叉在一起。

或许从一开始，游戏并非是那个必要条件，而是作为盟友的信任——他们一同创造了《列王的纷争》的奇迹——与其说是做游戏，他们更是挑战者与投资者，就如唐彬森为“挑战者资本”所赋予的含义，“中华有为、挑战巨头”。作为投资者，他觉得“行业前十名没有中国企业，我们应该投”。作为挑战者，他认为“要创造价值，必须赢”。

《列王的纷争》创造了价值。2014年年末，SLG在国内开始发轫，《列王的纷争》作为开山鼻祖率先掀起了这股热潮。到了2022年，全球SLG收入TOP 20中，有15款来自中国。

他们已经赢过无数次。接下来，四十不惑，他们的故事也未完待续。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游戏茶馆（ID：youxichaguan），作者：绵绵、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