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宫崎骏的时间不多了

宫崎骏在83岁高龄这年，带着《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和中国观众见面，这部影片也帮宫崎骏斩获了又一个奥斯卡奖。

许多观众发现，观影感受不太好。这部作品故事线失去了过往精妙的结构，寓意也过分浓厚，观众很难在有限的两个多小时内消化、品味完全。

其实，从很多高龄创作者晚年的作品中，都能看到这种急促。时间紧迫，但还有太多的话没说完——对于一个长寿的创作者来说，宫崎骏式的处境，会在晚年时期如影随形。

很多创作者对此的态度也和宫崎骏一样：一直创作，直到死亡降临，终止这一切。

追赶谢幕的时间

邀请动画大师本田雄加入自己的创作团队时，宫崎骏利用自己对大限将至的预感“求情”：“宫崎家族并不是长寿的家族，活到八十岁的人在我们家族中还没有出现过。”

最终，他成功说服本田雄推掉原本的工作，加入《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的创作。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是一部开启创作前，创作者就担忧无法活到它制作完成时的作品。

宫崎骏交出《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长篇企划案那年已经75岁。正式翻阅这份企划之前，和宫崎骏合作了四十多年的挚友、吉卜力工作室创始人之一的铃木敏夫很直接地说：“说不定会发生这样的事哦，你画完分镜就死了。”一旁有人开玩笑：“那电影会大畅销的哦。”

听闻此言，哥俩笑了起来。宫崎骏说：“那我岂不是不死都不行了。”

这算是一个玩笑。但当宫崎骏交出这份长篇企划、决定撤回第七次隐退宣言的时候，他确实已经做好了无法完成这部作品的准备。“哪怕做到一半死了，也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我做好了完不成的准备。”宫崎骏说。

那是2016年，近日热映的动画电影《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正式启动制作。

作为世界大师级导演，行至暮年，每一部作品，都会被外界猜测是否会成为他的告别作。如果故事中带着些自传色彩，那民众对于这一话题的讨论，则会更加踊跃。

并非只有宫崎骏如此。

1930年出生的导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以镖客三部曲成名，中国人对他出演的《荒野大镖客》《廊桥遗梦》、执导的《萨利机长》等作品耳熟能详。2018年，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执导并出演的作品《骡子》上映时，克林特·伊斯特伍德88岁，当时的媒体和观众也视《骡子》为伊斯特伍德的告别之作。

在《骡子》中，为毒贩做“骡子”的老头神似现实生活中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为事业付出了一生，回过头发现伤透了家人的心。而影片中“骡子”和家人和解的结局，也是戏外的伊斯特伍德正在做的事：他带着私生女出席了《骡子》的首映礼，不再掩饰和逃避自己过往混乱的婚姻生活。

人到高龄，又在作品植入自己如此多的灵魂碎片，这件事一度令媒体和观众怀疑，伊斯特伍德将这部影片作为自己的告别作看待。但事实是，《骡子》之后，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也没有退休，94岁还在筹备新作。

一直创作，直到死亡强行终止这一切。某种程度上说，宫崎骏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是相似的人。

步入老年，每一部作品都可能是对这个世界打出的最后一击，无论是宫崎骏还是伊斯特伍德都依然保有创作坚持，坚持在作品中凝进自己的观念和想法。但在另一些事情上，他们也放弃对抗，变得更为柔和。

毕竟，时间真的不多了。

宫崎骏向来是多面手，年轻时创作，一度可以包揽包括原作、导演、编剧、人物设定等几乎所有核心岗位，也承包几乎所有分镜和原稿审阅。

高强度的工作下，他对自己是高要求，对员工也是，纪录片曾记录下他对员工说“你难道不是用脑活着的吗”“不会画就回家去”“这里不需要废物”这样严厉的话。这样的宫崎骏，多年来也一直深陷“暴君”的传闻和指责中。

手绘是宫崎骏一直以来的坚持，因为他警惕电脑技术在动画领域的滥用：“电脑动画是现今最了不起的技术之一，但是，有时，它也被滥用了。”67岁那年，在谈及动画电影现状时，宫崎骏还是觉得，“动画需要用人类的手来绘制，所以，在我有生之年，我都会一直用彩色铅笔来创作。”

坚持手绘，也意味着庞大的工作量。每一秒影片就需要24张画，两个小时的电影要画十几万张画稿。2004年上映的《哈尔的移动城堡》时长119分钟，总共画出了14.8万张画稿。1985年到1986年绘制《天空之城》时，60多名画师同时工作一个月，也只能完成一分钟的内容，电影高潮处的拉普达毁灭一幕，工程量和制作难度还要更高。这样的强度，无论是执笔绘画还是审阅原稿，都是耗费体力巨大的工作。

如此高强度的绘画，对1941年出生的宫崎骏来说，越来越超过体力所能负荷的极限。

进入70岁后，宫崎骏的握力下降明显，只有年轻时的一半，铅笔也从HB换成了更软的5B。处理工作的速度也大不如前，有时候下一幕的分镜还没画好，等待审核的画稿已经堆积如山，他曾承认：“现在我能应付的工作量，只有年轻时的五分之一。”

2016年，宫崎骏这年75岁开始创作动画短片《毛毛虫波罗》。那时候，宫崎骏似乎不得不直面体力下降的事实，改变行事策略。他开始尝试用新技术，一种更为灵巧的方式制作动画。

当时，宫崎骏带着一帮CG动画师，用CG技术完成了短片《毛毛虫波萝》的制作。2016年拍摄的纪录片中，宫崎骏双手抱胸，对记者解释自己为何会一反常态，用CG技术制作动画：“自己想画但画不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用这些（CG技术）的话，说不定能做到吧，仅此而已。”

宫崎骏过往坚持手绘，但对CG这一类技术并没有仇视，《幽灵公主》的开篇，《哈尔的移动城堡》中的移动城堡，都是用CG技术来实现的。他只是有作为动画师的不甘心而已——在《毛毛虫波萝》的CG动画几近完成时，他仍在书桌前，一遍一遍画着一大群毛毛虫蠕动的场景，说着“不想输给CG技术”这样的话。

人生缓缓流淌，宫崎骏也改变了一些处事的方式。比如，他在新电影里放权，让渡了部分表达的权力。

电影《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中，继母“夏子”一角完全由本田雄设定完成。本田雄因《新世纪福音战士》《千年女优》为中国的观众熟识。《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中，从真人下了火车，一直到他与夏子抵达宅邸的那段场景，都由本田雄负责原画。上映后，有不少人会在这一段的风格里，看到《新世纪福音战士》的影子，再从产房的那一段，看到了《千年女优》的影子。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是吉卜力工作室历史上规模最大、投入画师人数最多的动画作品。从团队构筑上，有不少风格各异的人都参与了进来。有不少人说，能从这部片子里，看到其他动画作品的影子。那是因为，团队里就有不少动画师确实是从其他工作室过来加入的。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近期宣传中，铃木敏夫谈起了宫崎骏在这部电影里的变化：过去很多时候，他都是在伏案创作，自己埋头画画，但现在很多时候，他会和工作室的小伙伴一起讨论，交流想法。

说完最后一句

和宫崎骏过往的作品相比，《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评价不算高。目前，它在豆瓣评分7.7分，宫崎骏导演过往作品的评分都不低于8.4分。

翻看差评，网友们的不满总结大多数集中在：意象太多过于混乱。有人评价，故事一旦混乱，聊精神内核就是“耍流氓”。也有人对故事中主人公舅公的任务目的是“找接班人”的设计感到失望，认为这一人物动机过于“东亚”。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在国内上映后，迅速成为了观众努力破译的谜面。“看不懂”——很多观众这样说。紧接着，大量观众开始尝试从细节切入，破解宫崎骏留在片子里暗含的信息。《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在上映初期，成为了密码本一般的存在。

很快，一些浅显的意象被破译了出来：崇尚暴力的鹦鹉代表法西斯，被追赶、捕猎的亡灵和精怪生物“哇啦哇啦”指代死去的幽灵。更多人，在网上讲述了自己的认知。

故事主人公牧真人原型取材于宫崎骏本人的经历。作为被导演视作可能是人生最后作品的《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它的内涵过分丰富，既包括宫崎骏过往常说的反战思想——作为二战中战争发起国的国民，他过往有大量作品在反对战争、对先辈发起不道德战争进行反思。此外，影片也融入了对母亲的思念。

影片中，牧真人拒绝继任舅公异世界秩序维护者的身份，决定回到原本的世界，过好自己的生活的情节，被认为疑似想表达自己对于动画创作初心和使命感的思考。

日本动画导演押井守认为，宫崎骏这部新影片不尽如人意：“因为宫崎骏在片中揉入了大量复杂的个人情绪，导致整部电影无逻辑可言，用常规的电影叙事逻辑来解读电影本身是不行的。”

过往，宫崎骏是一个耐心的引路人。他会考虑读者理解的脚步，在影片中细致刻画一个有强烈锚点的人物，收拢凝练出一条极度紧凑的冒险故事线。即使观众什么都不想，放松精神也能跟上故事脚步，在童话世界中快乐打滚。喜欢隐喻的人，也不会被数量庞大的意象困住，需要解答的问题不多。豆瓣9.4分的《千与千寻》的评论区，没那么多人在吵隐喻，更多人在表达自己的感受，和这个童话世界的美丽。

但在《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中，大量意象都能同时被赋予了三种层面的意味：反战、宫崎骏自己的一生和对母亲深切的思念，以及作为动画创作者对自己责任的思考。可以说，这是宫崎骏最为敞开，也最为密集的喃喃自语。最后，部分观众放弃了解读，呼吁“不要做题了，好好享受电影吧”，成了对影片解读释怀的一种方式。

可以说，种种观感的缘由，都可能是因为宫崎骏出于“可能是最后一部作品”的急迫。

这部电影是宫崎骏过去八十年人生的汇总。开始创作前，他连能否活到动画制作完成都是未知，他需要在时间终止之前，滔滔不绝地、自顾自地说，就像他在工作桌前的喃喃自语一样。

他没有时间再系统地、凝练地去表达。仿佛一个老人拼着命想赶在时间大门合上的前几秒，把此生没来得及详细表达过的思考倾吐而出。因此，他自顾自向前飞奔了起来。

回顾过往，不少导演都会在告别之作里，表现出这种急切，他们会试图放入非常满的讲述。

吉卜力工作室创始人之一，宫崎骏一生挚友高畑勋也是如此。在被外界视为他回顾一生，当成告别之作的《辉夜姬物语》，初版剧本有三个多小时，后来不断调整下，才调整到后来的137分钟——这也已经是吉卜力迄今为止最长的电影。

与宫崎骏一样，两个人的告别之作都融入了太多想表达的内容。他们也都借助了一个日本民间广为流传的故事，降低观众进入他们私人情绪的门槛，来完成自己的表达。在最后，宫崎骏和高畑勋都没有对这个真实世界恶言相向。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是宫崎骏的电影里，最难破译的一部。不过，或许因为是宫崎骏，还是有很多观众给了足够的容忍。

大家忍住困惑和吐槽，尝试解读宫崎骏留给观众的信息。许多人为此制作视频、写作长文细述自己的分析，这些视频和文章的评论区，也充斥着激烈的观点交流。

UP主“毒舌的南瓜”提示观众：“宫崎骏新片不适合中国宝宝体质”。他为观众提示说：宫崎骏的一生里所经历的日本的革新，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战败国的动画师们习惯于表达“善恶不能简单地一分为二”，而我们则无法共情电影中的迷茫。

而UP主“42手册”则在解读时说，大多数时候我们在电影院看到的，都是经典的叙事结构，一个人历经重重困难，最终做成了一件事，但这部电影的主题却经历了多次变化。

创作者释出表达，观众接收并参与破译、给出反馈——观众们的反应，拼上了影片表达的最后一块拼图。

拿走石头的人

在纪录片《吉卜力与宫崎骏的2399天》中，宫崎骏多年的合作伙伴铃木敏夫透露，宫崎骏把自己和职业生涯重要的伙伴，都作为原型加入了影片《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中。

宫崎骏是主人公牧真人。片中守护异世界秩序的牧真人舅公，现实中的原型是宫崎骏入行的引路人高畑勋。此外，陪伴牧真人在异世界冒险的苍鹭，取材自铃木敏夫本人。雾子阿姨的人物原型，是已故色彩设计师保田道世。

保田道世是宫崎骏曾经重要的伙伴。在手绘动画时代，宫崎骏所有影片中光影变化都靠保田挑选的颜色来表现。通常动画只会用到130到160种颜色，但保田道世创造的色彩世界异常瑰丽，在《幽灵公主》中，她用到的色彩多达580种。如果说宫崎骏创造了绚烂的童话世界，那么这些绚烂里，有保田道世画下的重要一笔。

当宫崎骏步入老年，他的伙伴们陆续离世，他不得不去面对。

2016年10月5日，保田道世去世。2018年4月5日，高畑勋去世。

老友的接连离世，一度让宫崎骏心碎。纪录片《永不完结的人：宫崎骏》拍到了宫崎骏得知保田道世去世后的反应。他喃喃着“没有时间了”，消化着老友故去的消息，坐到了工作桌前继续绘画。后来，他对着镜头说，保田道世一直期待着他能再做长篇动画。

两年后高畑勋离世，宫崎骏彻夜失眠，完全无法创作。在纪录片《吉卜力与宫崎骏的2399天》中，宫崎骏时不时会念叨起高畑勋：“我的橡皮擦怎么不见了，一定是高畑君拿走了。”

童话世界里，只剩下苍鹭与少年同行。

宫崎骏结识铃木敏夫是在1979年，他入行的第16个年头。那年，他加入东京电影新社，执导了职业生涯第一部动画长篇电影《鲁邦三世：卡里奥斯特罗城》。当时，铃木敏夫看到了宫崎骏的作品，十分欣赏。1982年，宫崎骏的漫画《风之谷》会在铃木敏夫主编的《Animage》杂志上连载，后来于1984年改编成影片顺利上映，铃木敏夫也参与了制作。

四十年后的今天，宫崎骏的《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正式上映，铃木敏夫依然还在。纪录片《吉卜力与宫崎骏的2399天》中，宫崎骏半夜焦虑失眠，打电话给铃木敏夫，铃木敏夫半安慰宫崎骏说：没关系的，不会有事的。这个场景之后，接入了一个影片中苍鹭接住坠落的真人的画面。

电影之外，宫崎骏和铃木敏夫的冒险还在继续。虽然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停止，也可能是在下一个白天到来之前，但两人似乎已经决心一起冒险直到死亡降临在他们身上。“我们两个要一直在一起，直到一个人去世为止。”铃木敏夫说。

作为用作品表达内心世界的创作者，宫崎骏拥有难以想象的影响力。受邀为《你想活出怎样的世界》制作主题曲的人气歌手米津玄师，也曾深刻受过他的影响。

年少时，米津玄师并不快乐。幼儿园时他就被同学霸凌，在同龄人中感受不到被接纳。他在和主人公千寻差不多的年纪，看了《千与千寻》，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千与千寻》讲述了少女千寻意外来到神灵世界后，为了救因惩罚而变成猪的家人而经历冒险的故事。善良的千寻在这个危险的异世界里，遇到了好多真心的朋友：负责煲洗澡水的锅炉爷爷、煤炭屎鬼、想给她变出好多金子的无脸男……

“走在路上，要是一直往前的话，会不会有像《千与千寻》这样的世界在等着我呢？”他这样想着，还想着如果碰到妖怪，要用拍立得去拍下来。

成长在精神和物质都很贫困的家庭，米津玄师和家人很少沟通。一度，他宣称活了24年和父亲说话的时间加起来就一个小时左右。后来他喜欢上音乐，组了乐队，最后也因故失败。他不知如何跟他人沟通，觉得似乎没有人能理解自己的心意。

不被人理解的痛苦萦绕着他。后来他辍学做音乐，一度因为给虚拟歌手初音未来制作歌曲而小有名气，那时候，他的逻辑是：选择一种不需要和人沟通的方式创作，让语音合成软件（Vocaloid）唱出自己的作品。

创作有序之后，他开始思考，给别人听自己的歌曲到底算怎么回事？创作到底是怎么回事？机缘巧合之下，他想到了宫崎骏。米津玄师希望，可以从那个《千与千寻》故事的创作者处，得到解答生活的一些思路。

他四处找宫崎骏的语录来看，想知道宫崎骏如何看待万物并持续创作。在了解过宫崎骏的人生故事之后，米津玄师得出的结论是：继续这样活下去可不行，想要挺起背、整理好衣襟活下去。

他开始转变回避外部世界的思路，用本名去创作、演唱歌曲，后来还得到机会推出专辑，公开地宣称“不想再藏在Vocaloid的隐形斗篷里”。也是在用自己的身份进行表达的过程中，米津玄师确认：自己的音乐可以给别人带来能量。于是，他决心“以自己为轴心”，为了“能让半径5米内的人百分百高兴起来”而创作。这成为了《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主题曲诞生的伏笔。

2020年，米津玄师结合对宫崎骏电影的大量思考，为一群小孩子们写了东京奥运会应援曲《红辣椒》。宫崎骏在广播里听到了它，记在了心里。之后，宫崎骏邀请他为《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创作主题曲，嘱咐他“请把看到这个故事的感受完完整整地写下来吧。”

像这样受宫崎骏作品和人格魅力感召，进而去践行生活的人还有很多。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的作画监督本田雄也是其中之一。上小学的时候，本田雄因为看到宫崎骏导演的《未来少年柯南》，觉得其中柯南用脚趾夹东西的动作很有趣，从而对“让画动起来”的动画魅力产生了浓厚兴趣。

2017年，宫崎骏邀请本田雄参加《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时，他本已确定加入《新世纪福音战士》电影版制作，但本田雄说，自己没有办法拒绝宫崎骏。当时，75岁的宫崎骏以家族没有出现80高寿的人为由，跟本田雄说：“这可能会成为我最后的作品。”

“真是狡猾啊！被宫崎骏这么说，没有动画师能拒绝的了。”本田雄后来接受采访时说。就这样，一度因为宫崎骏作品的感召而入行、实现心愿的少年，在宫崎骏可以看见生命终点的暮年，也被宫崎骏招入队伍，协助他完成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击的作品。

在B站的评论区，也能经常偶遇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从宫崎骏电影里收获了力量的观众。

有一位观众最喜欢《魔女宅急便》。小时候反复看这部电影的她，朦胧地产生了一个离家冒险的幻想。大学毕业之后，租房搬家，一个人在大城市独自生活，坐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再看这部电影，泪流满面。后来每搬一次家，她都会重新看一遍这部电影，每看一遍，好像就会增加面对新生活的新勇气。

还有一位观众，看过宫崎骏所有电影。他在爸爸的棍棒式教育和妈妈的多疑里长大，一直到现在，他都对家庭和父母的概念十分无感。他想，如果不是童年里有宫崎骏的电影，他不会是今天这样，成长为善良热情真挚待人的人。“能够爱上动漫真是太好了。”他说。

在电影《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故事的末尾，逃离异世界之后，苍鹭对着离开异世界的少年说：“你怎么还没有忘记？”离开异世界的人本会被抹除记忆，但少年却因为私藏了在异世界拾得的一块石头，保留了记忆。

很难忘记吧，对很多人来说。即使有一天再也不会走入宫崎骏的动画世界，很多人也难以忘记从这些影片中获得的快乐和感悟，剥去动画对自己的影响。

大家都是从宫崎骏动画里拿走了石头的人。

*参考文献：《永不完结的人：宫崎骏》，NHK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真实故事计划Pro（ID：zhenshigushi2），作者：傅秋影，编辑：温丽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