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来自东方IC，作者：游云庭
阿里巴巴公司近日发布了一款“阿里巴巴普惠体”，并宣布该字体将免费授权给全球用户和公众使用。因为字体使用的法律风险很多，所以今天就和大家聊聊使用字体如何规避或者减小法律风险的问题。
一、阿里巴巴普惠体只能用不能改
笔者看了阿里巴巴字体素材平台网页的法务声明，写得很清楚，确实是免费使用的，商用也可以，但不能用于违法用途，不得自行发布，更重要的是，不同于另一款主要的免费开源字体思源字体，阿里巴巴公司没有授权使用者对字体进行修改，下面是阿里的法务版权声明[i]：
1. 阿里巴巴普惠体（中文字体，指定5款字重），Alibaba Sans（英文字体，指定11款字重），以下合称阿里巴巴字体，允许任何个人和企业免费使用，包括商用用途，但禁止用于违法用途。
2. 阿里巴巴字体版权归属阿里巴巴（中国）有限公司，未经授权任何人和第三方媒介不得上传发布转载字体文件，禁止售卖，违者必究。
3. 为确保字体文件不被篡改，保障用户可以安全使用，请务必从阿里巴巴字体官方指定通道下载。
依据以上声明，如果用户改了他们字体并使用在图片上会有什么法律后果？
笔者认为，如果是只是修改后用在图片上，而不是修改后打包成新的字体文件发布的，阿里巴巴公司追究的可能性很小，但万一人家顶真一下维权起诉的，估计法院会判停止侵权，但不一定会判赔偿。
如果是把修改后的阿里巴巴普惠体字型申请成商标的，那被维权时可能会比较尴尬，商标因为侵权字型版权会有被判无效的法律风险，但也可以抗辩，这个后文会详述。
二、阿里巴巴公司提供的免费字体并不都是无条件免费使用的
据笔者的查询，除了这次发布的阿里巴巴普惠字体，阿里巴巴也取得了其他一些公司的字体授权，比如有45款华康字体在阿里平台内是免费使用的，在天猫网站上也有这些字体的下载。[ii]
但这些字体是给阿里巴巴平台上的商户制作宣传图片使用的，且图片只能发布在阿里平台的各个网站和App上，要是超出了这个范围，哪怕是把使用这45款华康字体里的字型文件制作纸质宣传单宣传自己的淘宝店，都需要另行向华康字体公司购买授权，否则就有侵权的风险。
三、未经授权使用商业字体被维权应该怎么应对?
笔者作为主要服务互联网企业的知识产权律师，也经常收到一些涉及字库的咨询，主要是在宣传图片中使用了未经授权字库中的字型，被投诉到平台或者直接被起诉的。对于这些字库维权，笔者通常的建议如下：
1. 涉及微信、淘宝、苹果商店等平台被投诉后要不要删争议内容?
现在的字体公司都有自己的搜索爬虫，爬虫可以在网上抓取图片，然后识别出图片上的文字是否是相应字体公司的字体，如果有使用且没有授权记录的，他们就会向使用者发侵权通知函，要求赔偿损失并购买正版字体，为加大维权力度，他们通常还会向平台投诉，而微信、微博、淘宝、苹果应用商店这些平台是重点重点区域。
对于收到投诉的，笔者的建议是，尽快删除使用了未经授权字体的争议图片，然后直接通知平台：投诉收到，已经整改，目前已经不存在争议内容了。有的平台可以更换图片，但对于微信公众号的文章，因为无法修改，所以只能先删除整篇文章再重新发布了。
大家记住一点：所有的平台对于已经删除了争议内容的用户，除非屡次侵权或者侵权特别严重的，平台一般不会做出停止删除用户账户的处罚。所以，在平台上收到投诉说用了侵权字体，如果确实没有获得授权的，切记尽快删除。
如果对平台的警告置之不理的，那么根据笔者的经验，封号、删除账户确实都是有可能的。因为平台遵守的是避风港原则：其作为网络服务提供者，收到侵权通知后及时删除侵权内容的可以免责。如果用户对平台警告置之不理的，他们可能就要暂停账号服务了，否则，平台自身可能会承担连带侵权责任。
2. 如果删除争议内容后权利人继续投诉怎么办？
很多投诉人在被投诉的平台用户删除争议内容后还会继续投诉，要求用户赔偿其损失，一般还会要挟：平台的规则是应当尊重知识产权，对侵权者可以停止账户服务。此时，用户应不应该赔钱息事宁人？
笔者的经验是：平台绝大多数情况下不会管赔偿的事情，平台只解决平台上有没有侵权内容的事情，如果有侵权但已经删了，那么平台的义务就到此为止了，自愿赔偿当然最好，但用户不肯赔的，权利人应当去法院起诉维权，所以平台不会因为侵权赔偿没有解决而停止账户服务。
3. 被字库公司起诉怎么抗辩？
字库的开发需要付出成本，开发字库是一直创造性的劳动，所以使用字库或者字库里的字型文件都应该获得字库权利人的授权，也就是应当付费，这是一个基本的原则，笔者完全认同。
但如果真的被字库公司起诉了，国内字库维权案很有名的几个判决，字库公司都没占到大便宜，其实抗辩点也不是没有：
首先是独创性问题。如果在图片上使用了字库中的字型，著作权法上属于美术作品侵权，但要构成美术作品，首先得有独创性，方正有个字体叫徐静蕾体，那个是老徐一个一个字写出来的，当然有独创性，但很多字体的字都是计算机辅助设计出来的，单个字型不一定有独创性，所以法院说不定会不认。
比如有名的方正诉宝洁案，宝洁公司申请的“飘柔”商标未经许可使用了方正倩体中的字型，方正遂起诉要求停止侵权，但案件北京一中院终审驳回了方正的诉讼请求[iii]，主要原因就是法院认为方正倩体的“飘柔”二字不具备独创性，难以获得著作权保护。
当然，这个问题各个法院的司法观点出入很大，比如南京法院就判决过案情类似的汉仪公司的字体单字构成美术作品[iv]。
其次是对于高额索赔，还可以抗辩字库不构成用户使用产品的主要目的。在方正诉暴雪和九城的字库侵权案中，暴雪公司和九城公司未经授权把五款方正字库文件直接打包进了《魔兽世界》游戏客户端软件中，方正索赔4亿多元，但最高人民法院认定[v]：涉案字库字体并不是相关游戏玩家选择购买涉案游戏客户端软件和相关补丁程序的目的，涉案游戏运营收入与该游戏中是否使用涉案字库并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因此，北大方正公司关于以该游戏的运营收入及以已销售的网络游戏《魔兽世界》客户端软件的数量或者以乘以涉案方正兰亭字库中每款字体的单价的方式确定本案的赔偿数额的主张没有事实和法律依据，本院不予支持。本案最终判赔200万元，虽然金额已经不小，但距离方正的索赔金额差距不小。
再次是对于部分进入共有领域字体的抗辩。比如魏碑字体，如果单字主要是根据魏碑拓片制作，那么这些千年前的字早就过了著作权保护期了。
最后，虽然宝洁和暴雪陷入字库侵权争议被起诉后，因抗辩得当免除或者大大减小了发责任，但时代在进步，社会在总体趋势就是对知识产权保护日益加强，所以可以预见字库案件的侵权和赔偿会趋向于保护字库权利人和制止侵权的方向，下一次再有大公司陷入字库案件，就没那么容易可以过关了。
作者：游云庭，上海大邦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知识产权律师
参考资料：
[i] https://alibabafont.taobao.com/wow/alibabafont/act/alifont?spm=a213iq.12779066.2991352756.2.7a79cadfjOwEGs&wh_biz=tm&acm=lb-zebra-483718-6345752.1003.4.5774787&scm=1003.4.lb-zebra-483718-6345752.OTHER_15548342496051_5774787
[ii] https://service.tmall.com/support/tmall/knowledge-13481414.htm
[iii] http://rmfyb.chinacourt.org/paper/html/2011-07/15/content_30235.htm
[iv] http://www.wodefanwen.com/lhd_18pa78bx2d2xn8u9vo4l_1.html
[v] https://blog.csdn.net/u014771112/article/details/250554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