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口增长放缓，对经济有什么影响？

美国的生育率在2007年达到顶峰，当时平均每个妇女生育2.12个孩子。预计今年平均每名妇女生育1.70个孩子，到2054年仍将保持这一水平。国会预算办公室（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估计，这意味着人口增长将越来越多地受到净移民的推动。

人口结构和老龄化趋势可能给经济增长带来重大阻力，因为老龄化人口在历史上经历了工作、生产力和支出的下降。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经济学教授马蒂亚斯·多普克（Matthias Doepke）表示，这些消息并非全都是坏消息。

他同时也是西北大学杰拉尔德· F ·菲茨杰拉德和马乔里· G·菲茨杰拉德经济史教授。他指出，未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而其他处于类似困境的国家的经验应该为美国提供一个路线图，让机会最大化，并避免陷阱。 

多普克的大部分职业生涯都在研究政治和文化变革如何影响经济发展，其重点是宏观经济条件如何影响生育选择。他最近接受了《巴伦周刊》的采访，谈到了人口结构变化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以及所谓的人口红利。

以下是经过编辑的对话。

《巴伦周刊》：人口增长放缓或潜在的负增长对经济有什么更广泛的影响？

马蒂亚斯 · 多普克：这意味着很多东西，我们才刚刚开始弄明白它们。在过去60年里，人们对人口增长有许多担忧，但这些担忧的性质与我们现在所面临的有所不同。过去，人们非常担心全球人口过剩和资源枯竭。现在我们对此已经不那么担心了，因为它还没有发生。

转向人口增长放缓的一个方面是人口红利的概念，这在一开始可能对各国非常有利。随着人口增长放缓，它们劳动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将大大提高。最初，相对较小的一部分人口将退休，仍然会有儿童成长为工作年龄的成年人。我们可以在快速增长的东亚经济体中看到这种趋势。 

这是一种推动，但只是一次性的推动，因为在某个时候，你会进入下一个阶段：人口老龄化。然后，情况开始转向另一个方向，抚养比率（退休人口和子女与在职成年人的比率）上升。

我们从未见过如此低的人口增长率或生育率，这导致了人口减少。除了总体劳动力规模之外，我们还担心的一个问题是，如果老年工人成为人口的最大组成部分，社会保险就会变得昂贵。

《巴伦周刊》：强劲的人口增长对于维持强劲的经济和保持社会安全网计划有多重要？

马蒂亚斯 · 多普克：政府预算的很大一部分已经用于支持老年人的医疗保健和养老金。考虑到目前的人口趋势，这些项目，包括美国的社会保障和医疗补助，只会变得更加负担不起，除非有重大变化。

税收必须大幅提高，但高税收对经济增长有其自身的影响。如果你向人们征收太多的税，他们就不会那么愿意工作，也不会那么愿意开创新的事业。

原则上，这些挑战并非不可解决。最明显的调整是推迟领取养老金的退休年龄。如果我们在年龄较大的时候开始支付养老金，这个问题就会小一些。

医疗保健也是一个问题，但如果人们通常保持健康的时间更长，费用可以下降。因此，我们可以做出一些调整，但在政治上，这些调整可能是痛苦和困难的。

《巴伦周刊》：当前的经济状况是否导致了当前的低出生率？如果是，是如何导致的？

马蒂亚斯 · 多普克：有影响出生率的短期宏观条件，也有影响社会总体条件的作用。如果经济状况不佳，人们往往不太愿意组建家庭。

但是在当前的生育周期中，我们并没有看到太多的变化。相反，我们看到不同国家和政策的生育率差异更大。过去，美国的总和生育率接近每位妇女生育2个孩子，但现在接近每位妇女生育1.7个孩子。

一些欧洲国家的生育率接近两个孩子，而另一些国家的生育率接近每个妇女生育一个孩子。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似乎是养育孩子的条件，人们是否对这对他们有好处抱有信心，或者他们是否觉得社会或机构正在使抚养孩子变得困难？

《巴伦周刊》：人口结构的变化在多大程度上导致了美国劳动力紧张的趋势？

马蒂亚斯 · 多普克：我们看到，一些国家开始出现持续的劳动力短缺和低失业率，但美国的就业市场却极为强劲，这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经济强劲，但人口增长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美国的生育率并没有那么低，所以近年来劳动力紧张的趋势主要与移民减少有关。美国目前有很多非法移民，但近年来总体移民数量有所下降。以前，移民是劳动力市场增长的重要来源。

欧洲国家的劳动力市场同样紧张，但这更多地与低生育率有关。许多欧洲国家的出生率较低，因此，与退休人口相比，成年后加入劳动力大军的儿童人数正在减少。这给体制带来了压力，也意味着劳动力变得稀缺。 

《巴伦周刊》：去年，美国人口温和增长，部分原因在于移民。当地人口增长率的下降是否会严重到无法通过移民来克服的地步？

马蒂亚斯 · 多普克：这与其说是一个经济问题，不如说是一个政治问题。从数字上看，几乎可以平衡任何人口下降。在可预见的未来，世界上肯定有足够多的人非常乐意移民到美国。

这个问题是政治性的，因为出于不同的原因，移民并不总是受欢迎，而且可能导致不良后果。因此，问题变成了，美国能有多少移民而不引起政治反弹，这个问题很难说。

《巴伦周刊》：其他国家是否提供了可供美国借鉴的促进人口增长的经验教训？

马蒂亚斯 · 多普克：一方面，是的。另一方面，短期内没有好的答案。我们还没有真正找到一项能使生育率迅速上升的政策。历史表明，政治实验在寻找提高生育率的神奇开关方面并不是特别有效。

如果你比较不同的高收入经济体——美国、加拿大和欧洲——你会发现，较高的生育率与女性在工作中取得成功有着广泛的联系。有效的办法是提供一个环境，使人们有可能拥有一个家庭和一份以职业为重点的工作。这种环境取决于提供儿童保育和适当的工作场所文化。

《巴伦周刊》：人工智能能否应对人口增长率下降的挑战？

马蒂亚斯 · 多普克：自动化和人工智能可能会有所帮助。例如，如果你去东京，你会发现许多工作是由小型机器人自动完成的。这些体力活在美国往往还是由人在做。

很难说自动化会改变什么。自从工业革命以来，各种各样的技术变革使得许多工作岗位变得多余。从一开始，人们就担心技术进步会导致危机和大规模失业。尽管存在波动，但这场危机从未真正发生过。技术进步总是导致使劳动力增长的变化。

更有可能的是，人工智能将改变回报率最高的技能的性质。作为人类，我们愿意做出的贡献可能会有所调整，这与我们拥有计算机或人工智能所做的相反。

《巴伦周刊》：谢谢你，马提亚斯。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巴伦周刊（ID：barronschina），作者：梅根·莱昂哈特，编辑：喻舟，英文版见2024年6月4日报道“Falling Birthrates Threaten Economic Growth. This Economist Sees Some Remed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