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之后我发现,我无法像宠物博主一样爱猫
2024-06-23 14:53

养猫之后我发现,我无法像宠物博主一样爱猫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观廿(ID:vigintidere),作者:Jacq,编辑:黄粟,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文章摘要
作者在养猫之后发现自己无法像宠物博主一样爱猫,面对与猫咪的磨合和困惑,探讨了人与宠物的关系和责任。最终决定将猫送给合租女生。

• 💔 作者面对养猫带来的困惑和自责,思考人与宠物的相处之道

• 😿 通过养猫经历,作者发现自己无法完全拥有猫,也难以理解宠物的思维方式

• 😺 塔塔被领养后,作者与新主人保持联系,看到猫咪开心的状态,负罪感有所减轻

这是一个“猫咪入侵”的时代。


自从有人把镜头对准猫咪后,我开始偶尔云吸猫,身边的猫奴朋友也与日俱增。兴致勃勃地当了几年旁观者后,我领养了塔塔,一只不到一岁的奶牛猫,眼睛圆圆的,看上去有点憨。


我那十几平方米的独居空间,也成为了塔塔的领地,它要探索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它抓烂了装粮油的纸箱,食盐撒了一地;它热衷于打翻垃圾桶,将我吃剩的鸡骨头挑出来;它喜欢在我睡觉时咬断我搭在床头的吊带……我的生活习惯与塔塔的动物习性,在狭小的空间中形成了鲜明的冲突:我无法像网上一些宠物博主一样,无条件忍让猫咪的习惯。


但是当我用所谓人类社会的生活法则约束塔塔时,我好像又变成了一种典型的“东亚父母”——我阻止塔塔向窗外探索的样子,像极了每次我做出裸辞、创业、自由职业等“冒险”行为时,我妈焦急阻拦我的样子。


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对待宠物呢?在无数次的磨合后,我收获了幸福、陪伴感、自责等复杂的情绪,却依然拿不准自己要如何与一个和我有沟通屏障的生命相处。


从看猫到养猫


当我在一个租房软件上看见塔塔的照片时,我心动了。塔塔是一只待领养的,不到一岁的奶牛猫,眼睛圆圆的,看上去有点憨,且精力旺盛。


这是我第一次对一只具体的猫心动。在此之前,我从未真的动过养猫的念头。


对于养猫这件事,我信奉“随缘”二字。和大部分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样,我喜欢动物,看到邻居家的猫猫狗狗会瞪大眼睛,露出笑容,伸手摸一摸它们毛茸茸的身子和脑袋。我喜欢看宠物博主的视频,在博主与自家宠物的无数个十几分钟互动中慢慢了解不同动物迥异的性格。


但是我从未产生过强烈地想要拥有一只宠物的心情:一是因为我认定动物拥有主体性,它与人类都应该拥有双向选择的权利。而大学期间,宿舍楼下的那只白猫从来不稀罕正眼瞧我一次,让我认定了猫不喜欢我;二是因为,我从来不认为人能够真正拥有另一个生命,我们以为的“拥有”,是以互相欣赏为基础,依靠爱和责任分享彼此的时间和生活空间。


在朋友家里,Tiger和我形影不离。(Jacq供图)


领养塔塔之前,我只有一段与猫咪长时间、近距离互动的经历。


大概在五六年前,我的朋友养了一只六个月大的狸花猫,名叫Tiger。这只猫的原主人是一位曾在中国工作的美国人,返回美国之前把猫留给了我朋友。


Tiger的毛色很深,淡绿色的瞳孔被黑色的“全包眼线”包裹,当我那“阅猫无数”的资深爱猫室友看见Tiger的照片,也夸它是个“大美女”。


我知道朋友家里有小猫,初次拜访时给朋友和Tiger分别准备了礼物。Tiger活泼好动,也不怕生。我进门还不到十分钟,Tiger就对我带来的毛线球充满好奇,自己从袋子里掏出玩具,带球满屋跑,还跳上沙发咬我的头发。


这么活泼可爱的小猫,并没有赢得朋友太多的陪伴——我这位朋友当时二十出头,刚从学校毕业,跟随工作安排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定居,几乎每天晚上都泡在市中心的几家酒吧里。有一次我偶然闯进他的阳台,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直冲头顶,是从阳台角落的猫砂盆里传出来的。我猜他已经很久没有清理猫砂了,甚至这几天都没顾得上铲屎。


每次我去朋友家做客,Tiger都和我形影不离,走到哪跟到哪。有天中午吃完饭后,我坐在沙发上和朋友聊天,Tiger跳上沙发,在我身边躺下,依偎着我的大腿睡着了。Tiger对我毫无防备,我的心都化了,而朋友作为小猫真正的主人,似乎显得过于冷淡。渐渐地,我开始对Tiger的活泼黏人有了自己的解读——我的朋友养猫,却很少陪伴与照顾猫,只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用Tiger排遣寂寞,才导致Tiger如此孤独。


这段经历让我从旁观者的角度认识到养猫人肩负的责任。对于朋友的行为,我隐隐有一丝不满,认为他根本不爱Tiger。我暗暗地告诫自己,不要冲动养猫。


塔塔躺在它最喜欢的位置上(Jacq供图)


多年后看到塔塔,我心动了。现在想想,这么多年里看了这么多的宠物博主,就像是在心底埋了一颗种子然后反复耕耘灌溉,只不过一切都进行得潜移默化——我以为我对养宠还保持着理智心态,其实不知哪一刻开始,我也希望视频里那些通人性的、毛茸茸的、贡献了那么多表情包的小猫,能出现在自己的现实生活里。


当然,心动的背后不是100%的冲动,我也在脑海中快速衡量了自己的处境:虽然目前还住在出租屋,但我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有一点点存款,生活总体开心且充满希望,也没什么家庭负担。我决定先去原主人的家里和小猫“相一把亲”,进行一次双向选择。


第一次来到塔塔的家,我连猫影都没见着。原主人说在我进门两分钟以前,塔塔钻进了沙发底。嘴上说着随缘,但我一共往塔塔的前主人家里跑了三趟,才让它对我放下戒备。为了降低猫咪应激的可能,前主人带着笼子,猫粮和一支它最爱的逗猫棒,亲自把猫送到了我家。塔塔一进我家就开始到处踱步,然后在床和衣柜间的缝隙中躲了起来。我其实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我曾经看过一名宠物博主领养新猫的视频,那只猫在她家的沙发后面躲了将近一个星期才愿意出来。


看着蜷缩在夹缝中的塔塔,我能做的只有把食物和水放到它附近,然后耐心等待它慢慢放松警惕。当天傍晚,我从超市回来后尝试拿逗猫棒和它玩,它竟然从床缝中走了出来,追逐着逗猫棒上的彩球上蹿下跳,显得非常放松。那天晚上,来到我家还不到24小时的塔塔在床上靠着我的手臂睡着了。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被爱”与“被信任”带来的感动与甜蜜,也惊讶于塔塔能如此迅速地放松警惕。这种幸福感并不亚于恋爱带给我的感受。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和塔塔开始了相互惦记的生活。和朋友逛街,我开始留意宠物店里稀罕的猫粮,从各式各样的逗猫棒里挑选塔塔最喜欢的那一种——长长的有弹性的杆子,加一只小鸟。对于模仿蛇或者虫子的逗猫棒,它都不感兴趣。每次我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的时候,都能听到塔塔从床上蹦下来发出“噔”的落地声,然后听到它在门的另一侧“喵喵”地呼唤我。


养猫的困惑


当然,塔塔也给我带来过困惑,这些困惑都是一件件小事,给我的生活不断制造额外的成本,作为它给予我积极情绪的对冲。世间万物应该都是如此。


我对自己生活环境的掌控度很高,家里的一切东西都有固定位置,而独居的我也从来不需要向谁妥协。这一点是塔塔出现后我才意识到的。我已经习惯了这间十几平米的小屋里一切东西都受我安排,服务于我,直到塔塔的到来。


塔塔和被它咬烂的逗猫棒(Jacq供图)


大概第一个月里,我和塔塔一直“相敬如宾”地相处着,大多时间都保持着一定距离——或许是因为我们还不熟悉,或许是对新家的陌生感还未完全消退,塔塔不敢肆意探索。那时候我以为,只要我们保持着互不侵犯的友好距离,就可以相安无事。但是当塔塔放下一切戒备,开始对这个地盘展开全面探索时,我意识到:只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互相伤害是避免不了的。


塔塔对家里每一个角落的“开发”都暴露了我们在生活上的差异,还挑战了我对这个家的主导权。有一段时间,我发现塔塔很喜欢钻到沙发下面,每次爬出来都会把透明的小颗粒带到地毯上。为了搞清楚那里有什么吸引了它,我挪开沙发,才发现沙发旁边装粮油的纸箱子早被它抓烂了,一袋盐被它从纸箱里拖到了沙发底,袋子已经破了,里面的盐洒了一地,而且牢牢地扒在地板上,不知道是被它踩的还是被它舔的。


面对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我震惊,无语,又无可奈何。这个箱子在塔塔来之前就在这里,因为家里没有空余的橱柜可以囤粮,我一直把米面油盐放在这里。


我跟一位精通养猫的朋友讲述了这件事,她建议我给家里做“cat-proof”:猫喜欢抓纸箱,我应该把容易被猫破坏的东西(杯子,纸袋食品,猫粮袋子等)都放到带门的橱柜里。


我怀疑她这招的适用性,我家几乎没有塔塔进不去的地方。有好几个晚上我都看见它用爪子扒拉水池下面的杂物柜,搞得柜门哐哐作响。终于有一天它成功地钻了进去,但是出不来,只能在里面喵喵地向我求救。


除此之外,塔塔还有其他爱好:它热衷于打翻我的垃圾桶,把我吃剩的鸡骨头挑出来;它喜欢在我睡觉的时候咬断我搭在床头的吊带,而且一次只咬断一根。有一段时间我每个早晨醒来,都会发现我的吊带上衣断成两截,被电风扇吹得乱晃。


每次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我都感到愤怒,却又似乎不能完全怪它,因为从我的角度来看塔塔犯下的所有的“错误”,站在猫的角度看,好像都有合理的解释,我那精通养猫的朋友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它抓破纸箱和我的盐袋子——猫本来就喜欢挠纸箱子,你应该把这些放在猫够不着的地方;它翻垃圾桶——猫喜欢荤腥,会自己觅食,你应该买个有盖子的垃圾桶,或者每天倒垃圾;它晚上拿我的吊带磨牙——你白天没有陪猫玩耍,充分释放它的精力,晚上它自然会跑酷,或者自己找点事做。


“你无法改变一只猫,只能改变自己。其实也不难,而且你顺应着它的习惯改变自己之后就会发现,生活简单多了。”她告诉我。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我爸对我的劝导:你要学会适应世界,你要学会爱上工作,哪怕它不合你的心意,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合你心意的事情呢?改变不了就主动适应。


我的朋友让我适应猫的习性,我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说实话,网上一些博主对于猫咪展示出的无条件的容忍让我感到佩服,有时甚至怀疑自己的报复心是不是太强了?是不是太记仇了?我为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善良?我真的会自责,但是赶上工作不顺心的那天,我真的没有力气容忍塔塔因为习性给我造成的困扰了,我还是会吼它,打它,伸出巴掌威胁它。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Tiger的主人。在没有养猫的时候,我对他的评判是多么的“圣母”啊,养好一只猫的难度一点也不小。


自责与心疼


有一部讲述出轨的香港电影中有一句台词:你爱他,就要伤害他,因为内疚是维系爱情的最好方法。听上去离谱,但是这个论点在我和塔塔之间似乎诡异的应验了。


我并非故意伤害塔塔。有一次我边看电视,边用刚烧开的热水冲咖啡,丝毫没有注意到塔塔正趴在放水壶的桌子底下。


我的手一抖,热水洒了出来,大概有一瓶盖那么多。一声嚎叫从我的脚下传来,接着一道黑影划过我的视线,塔塔飞一样地蹿走了。


我立刻意识到它被我洒出来的热水烫到了,赶紧放下水壶和杯子去找它。


塔塔窜到了床边,靠着墙一遍又一遍地舔着自己被烫伤的部位,身子一起一伏,喘着粗气。我看着它焦躁的样子无比自责,疯狂地和它道歉,又不敢轻易摸它,担心自己的任何触碰再给它带来伤害。


我在网上查找猫咪烫伤应该怎么办,给塔塔打疫苗的诊所打电话咨询。还好烫伤并不严重,大概一分钟后,塔塔不再舔毛了,呼吸也恢复了平静。我按照医生的建议,把毛巾用冰水打湿,轻轻盖在它的烫伤位置,以吸收热量。塔塔好像感到了疼痛,但没有躲开。我摸着它的头,感觉鼻子酸酸的,流下了眼泪,它就趴在那里盯着我哭。


在意外伤害了塔塔之后,我对出租屋的掌控欲终于降低了一些,做事也格外小心,时刻留意塔塔的位置,就像有了一个孩子一样。


塔塔的烧伤逐渐愈合,但我对自己给它造成的伤害一直耿耿于怀。有天晚上,它吃完饭后照例跳上了我放在角落的行李箱,躺了下来(这是它最喜欢的位置)。我把脸凑了过去和它对视——以往,我会直接抱起它的脑袋亲几口,但是如今被愧疚缠绕的我面对它,只敢给予一些小心翼翼的温柔。


躺着的塔塔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伸出前爪,把肉垫轻轻搭在了我的鼻尖上。


猫不会说人话,但那一刻我总感觉自己和它产生了灵魂上的交流。我认为它感受到了我的自责,把爪子放在我的脸上,是在告诉我,它原谅我了,或者从未怪罪过我。


和它第一天来我家一样,我感觉此刻的自己正在被它爱着,信任着。一股暖流涌进了我的心里。


真正让我愧疚于自己养不好塔塔的起因,始于一次空调故障。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霉运”悄悄降临到我头上:工作问题接二连三地爆发,长期的熬夜和压力让我开始偶尔胸闷,房子又隔三岔五地出现故障,不是马桶漏了就是管道堵了。在夏天最热的时候,空调也无法制冷了,塔塔在家热得直吐舌头。我联系了一位朋友,准备带着塔塔去她家借宿几天。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深刻理解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意义:我带上几件换洗衣服就可以转移阵地了,但是塔塔走到哪里都需要猫砂,猫砂盆和猫粮,还需要一个接受猫毛和猫咪排泄物气味的人类朋友。我把塔塔的东西一件件地塞进包里,感觉自己像个带娃逃难的母亲。


塔塔不愿意进猫包,更不愿意出门。我曾经尝试过一次,见它十分抵抗就放弃了,如果没有要紧事,我实在不想违背它的意愿。


这一次,它必须要走。坐在去朋友家的出租车上,它一直紧张地蜷缩在猫包的一角,瞪大眼睛,“嗷呜,嗷呜”地叫着。那叫声太凄惨了,我把手伸进猫包里,抚摸它的后背和头。不知道是因为工作的压力太大,还是出于愧疚,塔塔在我家里受过的所有“委屈”接连在我脑海中闪现:白天没有时间陪它玩,不能向它的生活习性妥协,打过它骂过它,让它和我一起憋在一间狭小的亭子间里生活,被我烫过,如今还要跟着我在大夏天遭罪……


我在车里哭了起来,一边怪自己在物质和情绪上都没有能力给塔塔提供更好的生活,一边在心里质问自己“怎么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此时,塔塔已经不叫了,我摸着它,感觉它值得更好的生活和一位更好的“主人”。


我们如何与宠物相处


和塔塔的相处让我不断地思考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养猫,以及我们究竟应该如何与宠物相处:养了塔塔之后,我好像总能在自己和它的互动中看到我妈管我的样子。


最典型的一个案例发生在疫情管控期间的一个晚上,我打开窗户,把头探出窗外呼吸新鲜空气。疫情以来,我经常用这种方式接触自然。塔塔到来后,我开窗时总要提醒自己,注意塔塔的踪迹,以免它趁我不注意从窗户跑出去。


但那晚我实在憋闷,转头看看还在床上睡觉的塔塔,把窗户留了一道细缝。我心想着:只开两分钟,而且这道缝隙的宽度应该足以挡住塔塔被我喂养的日渐壮硕的身躯。


但两分钟还不到,我就隐约听到了窗户被推开的声音。我猛地扭头,发现塔塔竟然用头把窗户顶开了,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尝试走到外面的窗台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叫:“塔塔!快下来!”


相比我的紧张,塔塔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头也没有回,前脚还在试探地往前迈,只有一只耳朵朝我的方向扭了扭。


我焦急地走向窗边,想把它抱回来。它似乎感受到了逐渐逼近的怒气,一转身,跨过我伸出的手臂一跃而下,回到了屋里,爪子划过我的右胳膊。


一切发生的太快,我只感到一阵火辣的疼痛,等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血也从胳膊上慢慢渗了出来。


说实话,这是我成人以后,第一次受到来自他者的身体伤害(蚊虫叮咬除外),尽管这个“他者”是只猫,也不是故意的,但我的第一反应依然是愤怒。这种感受好像来自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一种原始的本能,就像有些小朋友被一块石头绊倒,会生气地给石头来一巴掌。美剧《怪奇物语》里,在暴力环境中长大的Billy,对一切都表现出愤怒和攻击性,其实是在防御(他认为)可能随时到来的暴力。


我走进洗手间清洗伤口,冰凉的流水让我冷静下来,我突然感觉自己刚刚阻止塔塔向外探索的样子,像极了每次我做出裸辞、创业、自由职业等“冒险”行为时,我妈焦急阻拦我的样子。


我家住在二楼,窗沿右侧紧挨着一根粗大的排水管道,管道右侧是一个小平房的房顶,上面经常有野猫出没。这种地形对于猫科动物来说似乎不算十分危险。塔塔敢淡定地走出去,有没有可能是它对自己的处境十分清楚?或许是我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才盲目地以为窗外一律是危险世界?或许我认为塔塔不能涉险,就像我妈按照她的价值观给我画了一个安全区域的逻辑一样?


我不是唯一一个产生这种想法的人。2022年,《在关爱与控制之外,我们要如何想象与宠物的关系?》一文中就有人提到了自己类似的经历:猫咪“犯错”后被主人粗暴对待,事后,主人意识到:“我变成了我最讨厌的‘中国式家长’,我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平等的个体对待,而是下意识地把她当成了我的所有物。”


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对待宠物呢?在无数次的磨合后,我依然拿不准自己到底应该如何与一个和我有沟通屏障的生命相处。再早几年,爱猫还没有成为一种“政治正确”,台湾学者钱永祥曾在散文集中写到主流社会对宠物的态度:


“就常情来看,人与动物纵然会有情感的联系,可是由于彼此缺乏‘共同性’(感情形态、思考方式、需求等方面的共同性),这种联系应该只能说是发乎人对其他生物的仁慈感,有限得很。到了饲主视动物为具有某种人格的家庭成员,认为自己有义务使动物过得满足愉快,甚至觉得动物跟自己在情绪上有平等的互动,那就未免有点病态了。”


这种观点放在如今,应该会遭到许多人的攻击。毕竟那么多年轻人在网上说,自己努力上班,就是为了让家里的猫咪幸福地睡觉。


但对于宠物的过度人格化,我也心存疑虑。人类学家Eduardo Kohn在《How Forests Think》一书中指出,人类和动物的交流系统全然不同。人类以为自己可以观察和理解动物,但这有限的理解或许并不能代表动物思想的全部。


我希望能和塔塔平等地,互相尊重地相处,但前提是,我能充分理解塔塔的思想。很显然,我做不到。The Guardian曾在“Should we stop keeping pets? Why more and more ethicists say yes”一文中讨论了养宠的道德问题,研究人与动物关系的心理学教授Hal Herzog认为,人类把宠物看作家庭成员和好朋友,在道德层面其实存在很复杂的问题——你越认为它们拥有独立意志,就会愈发感觉自己没有权力控制它们,养宠就越不道德。


这个观点清晰地解释了我的困境。


……


最终,我的工作迎来了巨大变动,我的身体也在精神压力,熬夜和新冠的三重夹击下变得无比虚弱,我决定搬回老家休养。在朋友的介绍下,塔塔被两位合租的女生领养了。


对于这一决定,我起初是自责的,我听说频繁给猫换环境或主人会影响它的心理状态。我告诉别人,我妈不允许我把塔塔带回家养,却一直羞于承认我给塔塔找领养的另一个自私的原因:我不想为了塔塔完全让渡我原本的生活规律,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妥协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我和它都满意。


我那爱猫的朋友听闻这件事,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不能理解你们这些把猫跟房子绑定的人,说走就走了。我不知道如何回应,也一直害怕面对这样的声音。我并不完全认同她的判断,却又不能完全否定——我害怕承认自己的自私。


塔塔搬到新家后,我和它的新主人依然保持着联系,在给她们答疑解惑,介绍塔塔的性格特点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如此了解它了。两个女生经常给我发塔塔和她们一起生活的照片。搬到新家还没到一周,塔塔就已经主动跳到一个女生的肩膀上了,没有表现出一点陌生或恐惧。


看着照片里女生惊讶又开心的表情,还有塔塔放松活泼的状态,我的负罪感消减了一些。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观廿(ID:vigintidere),作者:Jacq,编辑:黄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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