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生活方式研究院 (ID:neweeklylifestyle),作者:小Y,题图来自:视觉中国(Alessandro Michele)
时尚圈最近颇不平静。
Chanel创意总监离职、LVMH接班人出现变数、纪梵希CEO换人……而最受关注、火药味十足的,当数Alessandro Michele突然发布新作这件事。
这批新作原定于今年9月亮相,作为Michele入主Valentino设计部门的首个系列——2025早春系列。
作品发布的时间,刚好在Michele的前东家Gucci发布最新男装系列的前几个小时。更妙的是,Gucci老板手中有Valentino 30%的股份。
Valentino 2025早春系列
各方对Michele在Valentino新系列褒贬不一。
在众多商业互捧意味浓厚、真心指数不明的“褒”之外,评论中认为这些设计过于彰显Michele个人风格、破坏了Valentino品牌形象的观点,引起了我的注意。
对这一观点的前半截,我不能同意更多,谁让171套造型里有超过1/4换上Gucci的logo也成立呢?
至于后半截,我想目前谁都没法下定论。那是需要用更客观的视角来审视,并靠时间和消费者来“裁决”的更深刻的议题。
极繁主义缘何上位?
Michele的成功,要从极繁主义的成功说起。
极繁主义(Maximalism)通常被理解为极简主义(Minimalism)的反面:丰富、繁复、多彩、装饰性强。一言以蔽之:花!
有观点认为,极繁主义的鼻祖是装饰艺术、巴洛克和洛可可等历史风格。上世纪20年代,爵士时代的珠光宝气和奢华的流苏裙,可以看做早期极繁主义的一些表现。
五六十年代,Christian Dior等设计师的一些高级定制服装,包含繁复的设计元素,体现出极繁主义的部分特质。
进入70年代,嬉皮士运动和波西米亚风格将混搭、刺绣、印花和多层次的服装,带回时尚圈中心,以Yves Saint Laurent、Zandra Rhodes为代表的设计师,开始尝试具有极繁主义特质的图案、配色等元素。
再往后,AndréCourrèges、Jean Paul Gaultier、Valentino等设计师,表现出较为强烈的极繁主义倾向,每位都确立了辨识度极高的个人风格。
80年代末,Gianni Versace、Thierry Mugler的崛起,将极繁主义攀至顶峰。之后十余年,简约实用的风格逐渐成为主流,但Alexander McQueen、John Galliano等设计师延续着极繁主义的荣光。
2010年后,社交媒体兴起,年轻一代寻求个性化的表达,为时尚风格多足鼎立的局面创造了机会。
极繁主义再次鼎立于时尚圈的机会是2015年:一个名叫Alessandro Michele的43岁罗马男子,技工和电影公司职员的儿子,接任Gucci创意总监。
在此之前,Gucci在Tom Ford长达24年的带领下,完成了划时代的复兴与扩张。很长一段时间里,性感、前卫而不失典雅,都是Gucci的代名词。
Michele的喜好和理念,跟Tom Ford及其后继者Frida Giannini,都不一样。他是极繁主义的拥趸,喜欢从艺术、电影、历史中汲取灵感,动辄把哲学思想往时装设计里带。
在短暂过渡后,他果断将Gucci扭转成一个华丽、繁复、艳丽、故事性和性别流动性强的品牌。许多充满复古、混搭、波西米亚元素,散发着浪漫主义格调的作品,在当时引起了轰动。
财报显示,2015—2019年,Gucci的销售额从38亿欧元增长至96亿欧元,复合增速高达36%。在Michele手下,Gucci俘获大批新受众,一跃成为最受千禧一代追捧的老牌时装屋。
说实话,那些被鹿晗、李宇春、倪妮和多位国际明星穿戴的Michele早期作品,也曾令我眼前一亮。他的哲学思想、讲故事的能力、对可持续时尚的推动,也都值得赞赏。
谁还需要“丑裙子”
然而,时尚毕竟是千人千面的东西,会有人捧场,也会有人质疑。
一些评论家认为,Michele的设计“过于华丽”“视觉负担过重”,简洁和精致度不足。有时尚观察者和消费者指出,这种极繁主义会引发审美疲劳,而且大多数人完全找不到穿戴和使用这些产品的机会。
尽管Gucci在Michele的领导下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但有些批评者仍旧质疑他的设计是否过于商业化,使品牌一味迎合市场需求,牺牲了时装的艺术性和创意的纯粹性。
除了这些一直存在的争议,Michele任期内的Gucci还遭遇了好几次严重的公关危机。
2018年,他设计的一些作品被指挪用了美国艺术家Dapper Dan,上世纪80—90年代的创作风格。由于这些创作最初是对Gucci和其他奢侈品牌标志的非法复制和再创作,一些评论家和消费者指责Gucci未能适当地承认Dapper Dan的贡献。
2019年,他设计了一款黑色高领且嘴部有红色唇形开口的毛衣,许多人认为这是对黑人的刻板印象,存在种族主义嫌疑。在很多市场,尤其是美国,这款毛衣引发了众怒和受到抵制,令Gucci不得不撤回该产品并公开道歉。
同样在2019年,他在秀场上展示了一款类似锡克教头巾的配饰,被指不尊重锡克教宗教象征,在锡克教社区引发了强烈反响和批评,最终也以Gucci撤回该产品而告终。
“成也萧何败萧何”和“欲戴皇冠必承其重”,都很适合用来形容Michele和品牌的关系。纵观他在Gucci的那些年,你会发现他和品牌之间,包括他本人的最大问题,其实都是重复自己,以及原创性和创新能力的日益匮乏。
时间越久,他设计里的重复性和自我模仿问题就越明显。当灵感和要素变得单一,创意变得模式化,作品也便越来越像,结果是品牌的面貌越来越模糊,消费者不再有新鲜感和购买欲。
2019年之后,极繁主义不再大行其道,性冷淡风、极简风、静奢风成为许多消费者,尤其是年轻人的心头好。
在消费降级的大趋势里,越来越多的消费者比以往更深刻地认识到——到位的极简设计,通常比极繁设计更耐用且更耐看。
2023年,Gucci全年销售额下跌6%,其中直营零售销售额同比下降2%,占收入的91%,批发收入同比减少5%——Michele式的丑裙子被时代抛弃了。
新的Valentino命运,全由Michele一人掌握?
Michele离开Gucci,加入以优雅著称的Valentino后,不少人为后者捏把汗。
原因很简单:Valentino在上一任设计师Pierpaolo Piccioli手中形成了新的面貌,打开了新的局面,取得不错的成绩。可是,Michele的设计表现跟Valentino的品牌传统和形象气质,基本上八竿子打不着。
而且,Valentino格调优雅、繁简适中的高定礼服,向来受人喜爱。全球最重要红毯的最佳着装评选里,几乎每次都有它的一席之地。但Michele并不精于此道,他在Gucci的作品即便登榜,也往往画风清奇。
不过,在一些人看来,这些反而是Michele能给Valentino带去的财富。有业内专家分析,他的加入可能意味着Valentino将更加注重个性化表达,能吸引更年轻的消费群体。
也有分析师讨论了这次变动,称Valentino的商业策略可能受到影响,包括品牌在社交媒体上的影响力和销售策略。
喜欢Michele的消费者和时尚精们的态度就不用说了,他们肯定是期待的,反正买不买单和叫不叫好是两回事。
总之,持正方观点的人都期待Michele能用他的成功经验,在Valentino重现他接手Gucci设计部门时创造的奇迹。
持反方观点或保持观望的人则担心,Michele的极繁主义风格难以跟Valentino的经典优雅形象兼容,并质疑他能否在保持品牌核心价值的同时,将自己的设计理念与品牌基因结合,并带来创新。
Valentino老客户看到Michele突然发布的第一个系列后,一些人可能看到了希望,也有一些人直接转身离去,另一些则需要时间来适应他带来的新风格。
而不论各方有怎样的反应,这个事实都是不容争辩的:Michele的设计风格乃至选模特的眼光,都跟在Gucci时一模一样。
他还是在进行个人主义的设计,而非像那些缺乏客观性和批判精神的、华而不实的溢美之词所言,把他的理念跟新东家的品牌传统结合得有多好。
在这些层面上,他打造的“新Valentino”跟从他手里接棒的Sabato De Sarno打造的“新Gucci”,形成了鲜明对比。
De Sarno刚到Gucci的作品保留了Michele的核心风格,他对品牌的新旧交替和风格过渡较为循序渐进,没有太多个人主义。
当然,喜欢Michele和渴望Valentino迎来新风格的人,还是可以继续为他唱赞歌,继续保持高度的期待,继续把好评发遍全网。
只不过,他究竟能不能像Valentino董事长说的那样重新开启极繁主义的时代,品牌能不能在他手里创造奇迹,都不是光靠张嘴说话下定论的。
有没有人、有多少人买单,以及能买几次单,才是一个品牌和一种风格成败的关键。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生活方式研究院 (ID:neweeklylifestyle),作者:小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