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邢书博
编辑 | Amy Wang
MJ粉丝的重磅来了。
据外媒,《波西米亚狂想曲》制片人格拉汉姆·金从杰克逊遗产委员会拿到了一部电影版权,有权使用他所有的音乐,可以想见片中会展现他的歌舞,也将展现流行天王MJ的复杂人生。
在豆瓣,MJ是文艺青年们最早也是最大牌的偶像标的。自MJ去世以来,围绕其的演唱会纪录片和访谈电影不下5部,最高分是《危险之旅之布加勒斯特站》,9.7分;最低分是《就是这样》,也有8.7分。影片《就是这样》诞生于2009年,其同名演唱会本来应该是MJ的告别演唱会,可惜MJ赫然长逝,天人永隔,实在可惜。
MJ去世10周年之际,珊珊来迟的传记电影能否为传记电影市场打一剂猛药,说实话,还是要看影片本身。毕竟传记片除了要取悦明星粉丝,还要满足路人观众的口味。如何在保证艺术水准的前提下平衡两者,是主创们需要考量的。
传记电影不好拍,扑街的不少
人物纪传类电影向来都是吃力不讨好而又不得不拍的类型电影。做得差强人意的比如东木爷爷2011年电影《胡佛》,一代总统拍成了由幻灯片组成的流水账;同2011年菲利达劳埃德的《铁娘子》,若不是梅姨逆天演技救场,整个片子真的就像夹生米饭一样难以下咽;再比如2012年斯皮尔伯格的《林肯》,导演不可谓不严谨,丹尼尔戴刘易斯演技不可谓不精湛,但观众看着总觉着磕磕绊绊不舒服。
导致这个现象的根本原因在于,传记电影的对象通常都是妇孺皆知耳熟能详的角色。大家带着自己的既定观点去看那个像是自己心中形象的人物,自然总觉着对不上,这和导演水平无关。除非演技如梅姨和丹尼尔戴刘易斯那样惊为天人,否则即便化妆师再努力,观众难免出戏。
因此,主创们拿捏名人传记的真实性与传记电影的故事性一直是一个矛盾,这个矛盾在两部描写乔布斯的电影中最为典型。
首先是1999年的电影《硅谷传奇》。影片以伪纪录片的形式描写了硅谷的风云传奇,主要人物是微软的盖茨和苹果的乔布斯和沃兹尼克。
同在1999年,李彦宏写就的《硅谷商战》也相像付梓。该书用章回小说体讲述美国硅谷的真实故事——高科技企业间惊心动魄,风云变幻的现代商战。在中国影迷的心目中,这部电影和这本书对研究硅谷和全球互联网有着重要意义。
然而即便如此,作为故事的主人公之一,乔布斯本人对《硅谷传奇》却不以为意。
1997年7月,史蒂芬·列维问乔布斯,他是否看过TNT出品的一部传记片《硅谷传奇》,这部电影主要关于他与比尔·盖茨之间的关系。乔布斯在播出的第一晚就收看了这部传记片。他表示:“我记得,当我第二天走进苹果时,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想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一晚,拉里·埃里森(甲骨文创始人)来到我家。他和他的朋友,以及我妻子和我一同观看了这部片子。这是一部粗鲁、气量狭小的片子。”
当然,乔布斯的批评主要集中在影片的呈现方式上,而对影片中的史实和表演却做了一个拐弯抹角的肯定。他说,“不过作为一名演员,诺亚·怀尔(Noah Wyle)毫无疑问对我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包括我的行事方式和习惯。因此我第二天打电话给他,告诉他,你完成了出色的工作。这部片子很糟糕,但这就是人生。”
而在乔布斯逝世后,他的第一部传记电影却遭遇口碑滑铁卢。影片对史实避重就轻,失去了科技圈乔教主核心粉丝的信任,导致口碑高开低走;路人粉丝受口碑影响也不愿意走进电影院。毕竟当时你可以在全球任何一家科技媒体、财经专栏和权威新闻里读到硅谷和乔布斯的故事。因此这个故事没有稀缺性,主演艾什顿·库彻虽说尽力挽回,但还是凭借此片,拿到了第三十四届金酸莓奖的提名。当然这位仁兄是金酸莓奖的常客。2011年,他就凭借《整编特工》中糟糕的演技获得了第三十一界金酸莓奖的最差男主角称号。可想而知,启用这样一位资历尚浅的艺人出演乔布斯的专辑电影,不管是粉丝还是路人观众都不会买账了。
而与此相反,之后拍摄的另一部乔布斯传记电影则大获成功。主演法斯宾德还因此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同样是乔布斯的传记片,两位主演天上地下,难道库彻和法斯宾德的演技差距真的有那么大吗?
也不尽然。有分析认为,传记电影的主演固然重要,但编剧才是真正的一句之本。主演负责演的像,编剧让故事看起来真。对于科技人物传记片编剧来说,除了懂剧作法,他还要懂科技史,不可偏废。只是大多数编剧没有这个积累。如去年上映的《中国合伙人2》,除了翠宫饭店,没有任何科技史料价值。倒是主演凌潇肃,今年凭借“你好骚啊“的表情包火遍网络,上哪儿说理去?
其实法斯宾德版《乔布斯》成功的重要推手,在故事层面,要仰赖艾伦·索金的出色发挥。在拍摄《乔布斯》前,其作《社交网络》已经获得第83届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对科技人物的把握炉火垂青。在《乔布斯》剧本的处理上,艾伦·索金聚焦乔布斯生前三件关键性产品的发布时刻——1984年第一台Mac电脑的问世、乔布斯离开苹果后创立的NeXT电脑公司和1998年苹果首次推出的iMac。以点带面同时符合剧作法的开端发展高潮结尾,不服不行。
真人改编OR原创剧本,传记电影路在何方?
一位编剧救活一部传记片的例子的不少。好莱坞获奖影片《波西米亚狂想曲》,在全球范围内共取得9亿美元。这也是音乐传记片影史票房最高。其制作成本仅有5200万美元,回报率超17倍。
这部电影的编剧安东尼·麦卡滕也是英国首相丘吉尔传记片《至暗时刻》和英国物理学家霍金传记片《万物理论》的编剧。凭借这两部电影,安东尼·麦卡滕也分获2015年和2018年两次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这样一位金牌编剧编写英国国宝级乐队皇后乐队主唱墨丘利的传记电影,想来也会让英国人自豪的。毕竟当年伦敦奥运会上,英国人用披头士开幕,用皇后乐队闭幕,那么皇后乐队主唱的传记片,也要让英国最好的编剧来写才有味道。
理解了编剧对于传记片成色的重要性,我们也就可以期待这部MJ传记片的质量了。据悉,该片编剧是约翰·洛根(《角斗士》《飞行家》《理发师陶德》《007:大破天幕杀机 》),据称不打算做成一部有所保留的“清洁版”传记。
金和洛根合作过马丁·斯科塞斯执导的《飞行家》,那部电影也展现了一个天才的复杂面。报道表示:这部MJ传记片亦不会忽略主角的复杂性,影片计划涉及MJ的整个人生,从小时到2009年的死亡,他童年不易,而成年时又面对性骚扰儿童指控。近期,HBO纪录片《离开梦幻岛》闹得沸沸扬扬,引发官司。而这也证明大众对杰克逊的故事依然很有兴趣,还有一部关于他和其作品的百老汇音乐剧正在制作中。
编剧洛根的表述,“不做清洁版的传记片”,其实点出了传记电影在故事上的一个难点,即作为名人或者知名事件的传记作者,编剧们如何取舍真人改编和原创剧本之间的矛盾?
坦白讲,很多真人改编的传记类电影就折在了这个问题上。
国内主创们通常选择通过两个路径来解决这一矛盾。
一个是如《烈火英雄》一样,将故事架空,设置大量原创剧情,保留一定的人物内涵,在原创上下功夫。这其实是一种比较常用的改编方法,毕竟改编电影不是纪录片,不考究真实性,但一定要在人物塑造与剧情上剧本观赏性和合理性,只是如果为了原创而去抄袭的话,结果可能还不如依照真实事件往事实方向改变。
11月9日消息,据海淀法院网,因认为电影《烈火英雄》在故事背景、人物设置、人物关系、主要情节设置、结局安排等方面的表达大量抄袭、剽窃其享有著作权的作品《火烈鸟》,李某某以著作权侵权为由将该电影出品发行方华夏电影发行有限责任公司、博纳影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亚太华影(北京)影业有限公司、阿里巴巴影业(北京)有限公司、万达影视传媒有限公司等8家公司诉至法院。海淀法院受理了此案。
另外一个如《攀登者》,尽量按照伪纪录片的形式拍摄,力图还原真实事件,同时为了保证观赏性,在感情线或人物冲突上适当改编。这也没有错。但这么做的前提是要和事主充分沟通,获得授权,否则便是越俎代庖,遭人诟病。
影片上映后,包括家属在内的观众对一部传记片大范围大规模毫无节制的谈情说爱深恶痛绝。有评论表示:“过多的爱情戏冲淡了登山故事的厚重主调,模糊了电影的定位。原以为会看到登山队员为宣扬国威而奋发攀登的风采,进了影院的观众却发现大量戏份留给了两对小情侣之间的暧昧别扭。“
对比今年俄罗斯票房冠军,体育类传记片《决战慕尼黑》。片中也有感情线,也有家国情怀和个人情感的碰撞,但点到为止,画龙点睛。毕竟观众看的是体育比赛,如同《攀登者》里看的是征服珠峰,不是看谈恋爱。这属于主创没有拿捏好主次,把主线剧情硬拗成风花雪月。这种低级错误,如果编剧在剧组中的地位再高一些,绝不会有这种自我感动自以为是的改编出现。
观众对传记电影的期待与电影的市场错配,是症结所在
北美网站Support The Guardian曾有报道指出:优秀的传记影片在创作时,导演脑子里一定可以很清楚的认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要把历史人物塑造成“人类”,而不是“明星”、“圣人”或彻头彻尾的“恶棍”,这是至关重要的地方。
这种追求平衡的刻画可能是一部传记中最重要的成分之一。歌颂“历史伟人”的电影中要有伟人不为人知的一面,批判“时代恶棍”的时候,他的身上同样要有可以展现人性的一面。“在这些人物的内心深处的冲突中塑造一个活生生的形象,这样的创作手法才可以更加深入人心,成为经典的艺术作品,而不是单纯的一部培育学生的教育工具。”一娱观察认为。
其实说到底,传记电影的问题最终还是一个市场问题。早前在计划经济时代,中国几乎所有的电影制片厂都有拿的出手的传记电影。
从反映华北平原上抗日军民利用地道打击日本侵略者的《地道战》到痛揍美国佬的《上甘岭》,从老舍名作《龙须沟》到张艺谋的《老井》再到贾樟柯的《小武》《三峡好人》,中国电影是有传记电影传统的。虽多是革命历史题材和伟人传记,亦或是反映某一历史时期某一地域特色的中小成本影片,到从创作者到观众在当时并没有像现在如此拧巴。因为当时电影厂制度下的出资人并不是来自市场,对票房并不关心。而在第六代导演领衔的小众市场下,通过像海外出售版权等方式也能弭平成本,所以主创们心无旁骛,都在为讲好故事服务。
而现在传记电影的问题是,市场化条件下大家都在盯着票房、流量来倒推什么题材该拍,哪个选题会火,以至于技术变形,将本来具有社会意义的传记类型电影和纯粹的娱乐片划上等号。但恰恰因为传记电影的受众欣赏趣味是社会性而非娱乐性的,最终导致传记电影作品和观众真实需求错配,因此失败是必然的。
但遗憾的是,国内绝大部分媒体以及观众甚至制片公司本身,只通过评分和算法来倒退电影生产,无法更深刻的去理解题材本身,继而匹配合适的艺术表达方式,自然做不出好的传记电影。更难有如1963年崔巍导演的个人抗战题材传记片《小兵张嘎》中那个鲜活的翻译官这样雅俗共赏的形象了。一句“劳资在城里下馆子从来不给钱,吃你几个烂西瓜怎么了”的台词,隔了60年,至今仍然鲜活。这样的例子以后怕是越来越少了。
错配问题不光出现在国内电影市场,好莱坞亦如是。
马丁斯科塞斯认为:”像Cinemascore这种市场调查公司和像烂番茄这种网络算法平台,它们跟真正的电影批评艺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用你给赛马、餐厅或者家具打分的方式去评价一部电影。它们是为了电影生意,跟电影的创造性或者是启发性没有一点关系。电影人成了内容制造工,观众则成了没有冒险精神的消费者。”
马丁认为烂番茄评分和Cinemascore评级很快就会消失,可能是被同类排挤,或者是在电影艺术新的精神力量中默默消融。“真正的电影人拍摄的好电影不是为了让人解读、消费或者立即被看懂的”,好的电影会持续在人们心灵中散发光辉。
在现在这个时代,评分显然对票房有很大的影响,很多人去不去看一部电影,可能都会以评分为参考。票房,又像是电影的成绩单一样,就算是秀外慧中,在票房上表现很差也很难交代。评分网站对于电影行业的影响确实不小,那么其存在到底合理吗?
从电影生意的角度,电影评分尤其合理性,从电影社会学的角度,评分网站很弱鸡。有着“电影社会学家”之称的马丁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通俗点说,电影评分和算法网站试图通过给电影打分和票房分析把艺术问题和社会学文艺简化成经济问题来探讨。前提错了,怎么探讨都将失去价值。
尤其当观众本来想要在传记电影中消费的社会价值、史料价值,被毫无营养的三角恋或者搞笑烂梗替代的时候,观众一定会出离愤怒,都不带打折的。
传记电影,如何表达优先于如何还原史实
电影故事片和纪录片是电影艺术的一支两表,纪录片的人物是还原史实,但电影不需要,电影需要的是“似是而非的真实”,是虚构的现实。这是评价传记电影的理论基础。也就是说,传记电影不必拘泥于史实改编,这不是电影艺术必须要承担的任务,而是要让观众觉得真实。横亘于现实的真实和虚构的真实中间的那堵柏林墙,需要电影主创通过艺术表达来拆掉。
以马丁的爱尔兰情结为例。一直以来以黑帮片著称的马丁,作为意大利移民后代,对意大利黑帮片驾轻就熟,同时对爱尔兰黑帮片情有独钟。因为在他生活的时代,意大利社区和爱尔兰社区是纽约黑帮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今年的传记片《爱尔兰人》之前,马丁和莱昂纳多也拍过一个讲述爱尔兰黑帮的犯罪传记片《无间行者》,并斩获奥斯卡最佳影片。影片对于爱尔兰黑帮的刻画入木三分,罕见的真实。然而这个故事是根据香港电影《无间道》改编的,依然称得上经典的传记片。
在马丁和莱昂纳多合作的职业生涯中,拍的最多的也是传记片。无论是《飞行家》中讲述一代商业奇才的传奇故事,再到《华尔街之狼》里控诉原型罪犯贝尔福特和华尔街精英们骄奢淫逸的生活。马丁和莱昂纳多都在试图通过电影本身的故事和人物塑造来吸引观众,更不用说罗伯特德尼罗的黑帮电影。他们是在创作“真人真事”,而不是用所谓真人改编的噱头来做营销和宣传。
甚至于传记电影可以算作一个合格好莱坞导演的基本功。大卫科波拉的《教父》如此,斯皮尔伯格的《猫鼠游戏》如此,托纳托雷的《海上钢琴师》如此,冈萨雷斯的《爱情是他妈的》也是如此,把DC漫画拍成文艺片并斩获大奖的《小丑》也是如此。
其实电影追求的最高境界不就是塑造典型人物典型形象吗?而传记电影恰恰在拍摄之前就已经有了一个典型事件典型人物的原型,等待着创作者进行二次创作,等于将塑造人物的难度降低了一半,但同时又把讲故事的难度提升了一倍,因为要考虑原型家属和粉丝。这其实有点像IP电影面临的尴尬。
还是那句话,好IP能拍成烂电影,虚构的传记电影也可以好过真人改编。蔬菜牛肉再新鲜,最终还得看厨师的手艺。而要成为经典菜色,厨师就要忍住变成会计的冲动,做一个单纯的会计。因为当厨子一旦学会和流量票房打交道的时候,他可能以后就只会做快餐了。
为啥?沈腾的回答最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