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自公众号:九行(ID:jiuxing_neweekly),作者: 老艺术家,题图来自:图虫创意。
你记得最近一次用电话亭,是什么时候了?
进去那个长得方方正正像盒子般的电话亭,投下两个硬币,跟异地的亲人、朋友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恋恋不舍地聊家长里短......
这恐怕是90年代的场景了吧。
根据《经济日报》的报道,2018年我国手机保有量约13亿部,并以每年近5亿部的出货量进行着市场更新。
裤腰带上系着不只一台手机的你,还记得那时排着队打公共电话的“穷酸”日子吗?
中国电话亭,根本没有落后欧美
共享单车不是因为买不起单车,但公用电话真的是因为买不起电话。
电话机19世纪末在欧洲发明的时候,不仅通信费用是天价,装电话机本身也能成为一件在方圆十里传播的邻里大事。
君不见英国乡村超级大户唐家屯,装上电话时也恨不得花上大半集叙述各人的兴奋劲儿。
公共电话所的出现,是满足普通人民通讯需求的必然结果。
△英国红色电话亭/ 图虫
洋气的上海滩自然也紧贴国际的脚步,在1882年就由丹麦大北电报公司设立了第一间公共电话室,比日本东京、横滨还早上整整8年。
但当时,使用者通常是不差钱的官吏豪绅和公子小姐,牌子上写的是公共电话所,其实就是公共炫富所。
之后的二三十年,电话用户逐渐增多,客人们纷纷借用饭店、茶楼里的电话机作通讯用。
1932年,美商上海电话公司在租界内装设了投币式公共电话亭,要投入特制的角币才能使用。解放后,公用电话亭开始在全国慢慢铺开。
打的不是电话,是情怀
其实,电话亭的收费按收入比例算起来也不低,在人均两三百元收入的年代,打三分钟电话就要一角钱。
不像现在每天都有更新的综艺、电视剧,看不够还可以买vvip超前点播满足戏瘾,以前每天从早餐钱里抠抠搜搜省下来的几角硬币,连接的就是很多人每周最大的期待。
△公共电话的回忆/ 图虫
有人说,医院里能听到比教堂更虔诚的祈祷。
老艺术家说,电话亭里能听到比《知音》《故事会》《黄金眼1818》更精彩的故事:
报喜电话、催归电话、分手电话……那小小的一平方米隔间,几十年来进进出出无数人,在通信电波中留下自己人生里或轻或重的一笔。
在个人手机尚未普及的年代,经历过集体生活的人一定有试过在电话亭前排队的滋味。
宿舍楼下的墙上并排挂几部用小木板隔开的电话,隐私约等于零。
每到夜晚,跟爸妈汇报成绩的学霸与跟对象隔空传情的恋爱人士并肩而立,一边和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一边还要注意假装看不见身后长龙的虎视眈眈。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截图
还有网友回忆过公共电话亭的故事:
某年在高校施工,突发奇想留一张纸条在阶梯教室:晚八点我会拨打楼下IC电话,希望你能接听,想试试吗?
时间到了,拨过去还真有个女孩接听,对方一直在笑,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截图
投币电话时代虽然浪漫,但口袋揣着一把丁零当啷的硬币实在不太方便。
上世纪90年代,IC卡电话亭开始大面积布设,2000年左右达到了巅峰期。“大哥大”的平价替代BP机,也是要和IC卡电话亭绑定使用的。
腰间BP一响,就要马上找临近电话亭“复机”,否则就要被diss已读不回。
△电话亭/ 图虫
90后当年读小学的时候,入学标配除了文具书包,一定有一张面值二、三十块的IC卡。
放学时刻,校门口的公共电话亭前又会排起一条矮矮的人龙,彼时还没学会叛逆的小学生们轮着打电话给爸妈,申请踢会儿球再回家,保安叔叔还会贴心地在电话机下放上一张小板凳。
当电话亭变成了电话停
IC卡电话曾是中国网通的主打品牌,但是到了00年代的后半,人手一台电话的时代到来了。
2008年,网通和中国联通合并,IC卡和公共电话携手步入衰退期。
现在,北京地区共有电话亭7000组,话机约1.8万部,每部话机平均每个月使用次数不到3次。
电话机标注的三种付费方式:一卡通、IC卡和201卡,已经让年轻人满头黑人问号。
有了二维码和充电宝,好像已经没有人需要一卡通和IC卡,也没有人再需要电话亭了。
不,通渠广告需要、公关广告需要、发票广告需要。
透明的公共电话亭外壳,见缝插针地贴上了一层又一层加厚牛皮癣,成为小广告大型展示板。
更有甚者,电话亭惨变露天公共厕所,又因为缺少管理维护,难以名状的“香气”蔓延方圆一里。
△电话亭已成摆设/ 图虫
感谢这个万物皆可炒的时代,磁卡和IC卡的际遇,比难兄难弟电话亭要好上一点。
1997年由中国电信和香港电信共同发行的回归祖国IC电话卡珍藏版,曾被炒至4.6万元的天价。
但如果只是一张落单的电话卡,也只有几十块钱的炒头,靠这个发家致富是不太可能了。
不止中国,全球都在告别电话亭
说起电话亭,除了破破旧旧、日渐凋零的中国电话亭,大家第一反应都是英国的红红火火电话亭。
1920年,英国设立了第一个公共电话亭,因为设计过于老气,邮政局还特意邀请了三位知名设计师帮忙整整容。
如今印在大家记忆里的,已经是被设计过利物浦大教堂、滑铁卢桥的大设计师Giles Gilbert Scott在1935年妙笔设计的第六代产品(K6)了。
△英国红色电话亭/ 图虫
经过管理机构几十年来的分分合合,如今矗立英国街头的电话亭,是由完成私有化的英国电信(BT)管理的。
在英国电话亭的鼎盛时期,全国共有9.2万座红色电话亭。
到了现在,英国只剩下4.2万座,其中只有7000座是游客打卡的红色K6。BT之前还宣布,即将在2020年前再移除2万座电话亭。
专注和英国相爱相杀几百年的法国,狙击电话亭这一点倒是没有唱反调,甚至更加残暴。
2015年,法国通过允许电信公司拆除所有电话亭的法案,当年的4万座公共电话亭,到现在只剩下300座,其中仅有三分之一还在正常运作,大都位于连3G都没有覆盖的偏远地区。
△世界各地的电话亭大多没落/ 图虫
至于一海之隔的日本,嘴里说着爱念旧、爱传统,身体却还是很诚实。1999年底还有35.7万台公共电话,十五年后就只剩8.8万台了。
日本特供的得来速公共电话,灵感来自得来速餐厅,让路过的司机不必下车就能完成通话。
得来速公共电话的电话线长度是普通电话的两倍,足足有1.4米,而且高度仅有90厘米,真正让司机“触手可及”。
不过,随着车内通话技术的成熟,现在全日本只在爱知县和岛根县各保留了一个得来速电话亭。
电话亭只是个背景板,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现在的电话亭,通信功能早被取代,最重要的实战作用应该在于灾害和紧急通信了。
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期间,公共电话的使用率猛增10倍。近年在朝霞市发生的一起少女诱拐事件,受害者也是靠公共电话才能成功脱身。
日本还将9月11日设立为“公用电话日”,试图呼吁公众对电话亭再爱一次。
△对电话亭再爱一次/ 截图
虽然大家不太爱在电话亭打电话了,但它在生活中该有的戏份却一点都不少。
在许多著名电影里,电话亭也是道具群中最闪亮的布景板:
宇宙大IP《哈利波特》中,魔法部的来宾入口就是一个废弃的红色电话亭;知名伦敦宣传片《帕丁顿熊》,自然也少不了雨夜电话亭的戏码;
爱刺激的好莱坞拍了一部全程发生在电话亭里的惊悚片《狙击电话亭》;爱文艺的王家卫,也在《阿飞正传》里将电话亭用了一遍又一遍……
△《阿飞正传》中,苦苦等候张曼玉来电的刘德华/ 截图
除此之外,都市传说和鬼故事也少不了电话亭的身影。
日本有个著名的鬼故事,背景就是一个位处荒山野岭、电话公司查无此亭、电话线也没有连上,却正常运行了20年的电话亭。具体情节太美,大傍晚的,老艺术家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除了恐怖故事,电话亭也有很多温情的故事。
日本岩手县大槌町也有一座没有连线的电话亭,专门让在311大地震中失去亲人的幸存者拨打无人接听的“风的电话”,和过世的亲人说说话。
2017年,美国阿富汗裔艺术家阿曼·莫贾迪迪也在时代广场布置了一个互动公共装置艺术作品《从前有个地方》。
在特别重建的、现在已经消失在纽约街头的电话亭里拿起话筒,就能听到纽约移民亲口讲述他们离乡别井、闯荡异国的真实故事。
更巧的是,这个装置艺术展出正值特朗普推行旅行禁令的特殊节点,反讽意味max。
你一票,我一票,电话亭就再出道
大多数艺术品只能做短期展示,要让奄奄一息的电话亭重获新生,最重要的还是得“活化”。
2012年,英国BT推出了一个电话亭领养计划,鼓励各地政府和慈善机构花1英镑购买一个电话亭。
计划中被认领的近6000个电话亭变身迷你咖啡店、图书馆、私人博物馆甚至蹦迪亭,看来改造电话亭这种小case还不足以让英国人想到头秃。
日本的电话亭与其说是被人活化,不如说是被猫活化。
根据很多当地居民反映,冬天到来,猫咪发现了电话亭是个“开小会”的绝佳地点,温暖安静,没有四脚兽的频繁打扰,有心人还会在电话亭里放上小鱼干,让流浪的主子能好好开个会。
△日本电话亭常常长出猫。/ ニュートピ
包括成都、上海在内的许多城市,公共电话亭已经得到全面的升级改造,变成智慧综合亭。
不仅是wifi热点,还可以完成缴纳水电费、代收邮件等一系列动作,一平方米也有一平方米的大用。
△上海电话亭变身微型美术馆/ 图虫
最有可持续性的活化,莫过于致敬。
日本的V-cube公司连同联想公司推出了一座“工作电话亭”Telecube,让员工在带桌椅、电源的静音小空间里安心工作。
看来,只能打电话的电话亭逐渐凋零,但在电话亭小小空间里的那份安全感,永远不会过时。
文章来自公众号:九行(ID:jiuxing_neweekly),作者: 老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