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自微信公众号:真实故事计划(ID:zhenshigushi1),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生活是条不能掉头的单行道,我们总在遗憾中经历着让我们更遗憾的事。今天,是2020年的第一天,如果世上存在后悔药,给你的过去十年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你最想回到哪一天?
刘放假
高三时,学校文科楼的涂鸦墙原本写满“XX我喜欢你”,逐渐变成“考不上XX我就死”。而我还在专心早恋。
妈妈的男友声称他亲戚是北大校长,有关系将我弄进北大。我不信,在QQ空间写日志讽刺他的油腻。没多久,他翻进空间发现了一切,跟我妈说我不是学习的料,到北大也丢人,不可能再安排关系。
后来,我经历了复读。大学的专业我不喜欢,高数也从大一挂到了大四,险些肄业。整个大学期间,我都在做与学习无关的事,写剧本、做公号、录播客……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最终成为我履历的一部分。
现在,凌晨两点,我在北京的KFC里加班写稿。以前生日时,我许愿“想快点长大”,这大概是我最后悔说过的话。
如果,高三时我乖一点……
在平行世界,我选择和初恋迅速分手。
妈妈的男友把我弄进北大。2020年,是我从北大毕业的第三年。
我学中文,但并不以写作谋生,在伦敦最繁华的地段做着一份精英主义工作,年纪轻轻就当了经理。
生活紧凑又蓬勃,夏天的时候我休年假,去加拿大魁北克待了一个月,决定30岁后在那里定居,买栋别墅。长得像裘德洛的男朋友,爱我一辈子。
卡卡
2010年,我从小县城来到市区读书,世界变得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走进班级,坐在位置上,我没有说一句话,因为我不确定,自己该说普通话还是方言,才不会被嘲笑。
军训时,我穿着寻常的T恤,后排的男生议论道:“你看那个从县城来的,穿的不知道是什么杂货。”听到这,我才第一次知道,牌子也是衡量衣服的尺度。
在重塑认知的过程中,原本循规蹈矩的我变得越来越叛逆,经常迟到,甚至逃学。
大学毕业后,我也没遵照父母的安排考研、进国企,而是加入朋友的创业公司。公司不久倒闭,我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换了两份工作,现在又在北漂。
如果,我没有离开县城,去市里读书……
在平行世界,我升入了全县唯一的一所高中。
我初中最好的哥们和初四时喜欢的女孩,都在这个学校。
学校规定,晚自习时不能抬头,两个礼拜只有半天可以回家,这督促着我努力学习。周遭熟悉的环境、要好的同学和甜蜜的暗恋,也让我感觉到安慰。
大学时和别人一样,我活跃在学生会,取得一官半职。毕业后,我认真考虑父母的建议,进了一家国企。相亲认识的女友,也有着稳定的工作和不错的学历,我过上了标准的山东孩子的生活。
2020年,我结婚了。婚宴上,我被灌了一杯又一杯酒,爸妈、爷爷奶奶特别开心,亲戚们都夸我出息了。
我对自己的生活心满意足,只是感觉差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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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岁时,我跟着爸妈到外地参加一个婚礼。在酒席上,我握着妈妈的手,觉得很柔软,捏了捏,脱口而出:“好像狗狗。”
话音落地,妈妈拍掉我的手,脸色变了又变,没有说话。我意识到自己犯错,接下来谨言慎行,躺在酒店的床上,也不敢放松。等爸妈洗漱完毕,我假装入睡,竖着耳朵,听到了他们对我的评价:“她真的心理不正常、思想不健康。”
我控制着呼吸,心里仿佛在结冰。他们继续讨论,我第一次失了眠。之后,这件事好像进了坟墓,没人再提起来。只是每次吵架,妈妈会摇着头,大声重复那个结论:“你就是思想不健康!”我心想不是这样的,却说不出一句话反驳。有时,从窗外看到她在楼底下和邻居谈天,我都觉得她在说我坏话。
我们的关系,苍白又紧张。临近大学毕业,我才给她写了第一封信,倾诉我的想法,我想跨专业找工作,但不敢直接给她看。果然,因为工作,大大小小的争执,再次横亘在我们中间。
如果,我没有说出那个致命的形容……
在平行世界,我握着妈妈的手,觉得很柔软,捏了捏,说:“皮肤真好。”
妈妈笑了笑,用力回握住了我。之后,她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会给她准备一个礼物,写一封信。
大四时,我想跨专业找工作,但临近毕业,还没有出路,而周围人都保研成功或出国。深夜,我在校内徘徊,不想回寝室,妈妈对我说:“晚上早点休息,身体要紧,工作慢慢找没关系。”
毕业三年,她一直支持着我。2020年,我一早醒来,就给她留言:“妈妈,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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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我在校外租房实习,喜欢的男生准备考研,住的地方只和我隔了一条街。
我们偶尔见面,一起吃饭,开些无意义的玩笑,但更多时候,两个人都在为各自的事情忙碌,很少有相处时间。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公交车站,我早起赶着上班,冲到路牌下,才看见他也在等车。公交车很快进站,我没来得及跟他说声再见,就匆忙上车。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工作后,我才发现那段时间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没有工作压力,没有职场烦恼,而我没有好好珍惜。
如果,回到见面的最后一天,我没有踏上那班公交车……
在平行世界,我站在他身边,和他约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在又一次相处中,我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多约他出来走走,在那座城市留下更多青春回忆。
2020年,我来到北京,他在哈尔滨,我们还在一起。
肖奕文
2012年,我在亲戚的施压下,一气之下改了志愿,读了没有什么钱途的文科。
大一下学期,我得知家里的负债情况,时常被问到:“你需要钱,为什么不换专业?”因为学校里理想主义浓厚,体会过自由的美妙,我接受不了再当挣钱的机器。
毕业后,我的工作也不需坐班,避开了可怕的通勤。可自由的代价,是没办法解决家里的难题。
看到家人那么辛苦,我心里非常不好受。
如果,我没有一气之下改了志愿……
在平行世界,我去了南方一座二线城市上大学。
那里大一只分大类,到了大二再分专业。我为了能有专业选择权,每天苦读。大一下学期,我知晓了家里确切的负债情况后,放下所有不切实际的追求,选一个能赚钱的方向。
之后,我按部就班地规划职业发展。毕业后,我工作谨小慎微,让自己不被解雇,为家里攒钱还债。
2020年,我本分地活在好女儿的框架里,继续人生的正轨。
李平平
那时候,我刚从幼儿园毕业不久。
傍晚,爸爸准备上夜班,只有我和妈妈在家。天色正在收拢,我们还没把家里的灯打开,妈妈开始捂着肚子喊疼。房间里完全没有光了,她也没有起身去开灯,只是捂着肚子,在床上闭目躺着,一直喊疼。
我就像一只不懂人类的猫一样,只是一直喊,妈妈你怎么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碰妈妈。终于,妈妈缓过来了,声音虚弱地跟我说,去给你爸打电话……声音完全不像她,脸色惨白。
我被妈妈的样子吓坏了,穿上鞋子逃出了家,躲在了楼下。后来妈妈怎么给别人打电话求助,疼痛怎么渐渐消失,我怎么回的家,我现在都记不清了。那是妈妈第一次胆结石发作。
希望妈妈不要记得这件事,她一定会因此很伤心。事实上,我因为这件事一直很愧疚。
如果,那天我没有逃出家……
在平行世界,妈妈让我打电话,我马上就打,她还让我倒水、找药。
我从家里翻出止疼药,妈妈吃了,疼痛渐渐缓解,爸爸听到电话赶回来。
妈妈对我说,没那么疼了。
2020年的时候,我比现在少一个秘密,多一个英勇救母用来吹嘘的故事,稳赚不亏。
小盐
初三那年,班主任把我叫到走廊上,推了推眼镜说:“你是二中(家乡的一个重点高中)的种子。”
听到这句话,我备受鼓舞,每一个周末都用于复习,终于以百分之一的概率考上二中,也走出了十几年从未离开的乡下小镇。
在此之前,我的愿望是等毕业后,就和初一开始恋爱的男友结婚,但进城读高中后,我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到小镇。大一时,我和男友分了手。
大四实习时,我选择来到离家乡两千多公里的北京,姐姐不解,问我:“你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家人都抱有这样的质疑。
如果,那一年我没有考上二中……
在平行世界, 我跟二中失之交臂。
在中专读完三年后,我跟姐妹们一起毕业,在离家不远的小店,找到一份销售工作。躲开老板的视线,我刷着抖音、快手迎来了下午五点。掐着点,我拎着包准时下班,考虑着晚上和谁坐车到城里的网红店打卡。
姑妈给我介绍了家里开鞋厂的富二代,他虽然没读多少书,但躺着就能继承家里的几条流水线。富二代告诉我,女人没必要上班受苦,家里销往越南的塑料鞋单,多得数不完。我心动了,和他开始恋爱。
19岁,我戴着5斤重的黄金首饰出了嫁。22岁,我在三个孩子的包围中,过上了乡镇有钱人的生活,鸡飞蛋打,朴实无华。
刷微博时,我看到一条新闻讲有人在地铁里崩溃大哭,我跟丈夫吃惊地说:“他们干嘛要这样呢?”
小王
高考填志愿,我全部填了省内的学校,从985到普通一本,凑数填满了6个。
我爸很满意,以为我听了他的话,离家近一点。其实,我是提前问了喜欢的男生,他报了省内的一所985,我希望能和他在一起。
最后,我被男生学校隔壁的985录取,如愿和爱情留在一个城市。
但我们没能在一起,留在省内,也为我的人生规划增添了许多阻碍。
我的本专业是理科,而我想进入媒体行业。本专业课程加双学位课程,我无法再抽出整块时间从事媒体相关的实习。后来考研、换工作,兜兜转转,虽然我来到了北京,做新媒体的工作,但职业的进度条远远落后于同事。北漂生活也谈不上生活,只剩工作和迷茫。
如果,报志愿时我选择了省外的大学……
在平行世界,我在北京读书,提前适应了北漂生活,闲时会到这个城市的各处逛逛。
大一,我确定了自己的目标职业,开始投入到新闻的学习;大三,我开始到各个媒体实习,遇见优秀的前辈,毕业后顺利进入一家媒体。
现在,毕业三年多,我已经有相对成熟的作品。认定了方向,就不在乎嘈杂的声音。
离鹿
高三暑假,我去了趟丽江,在那里认识一位重庆的客栈老板。我和她聊了很多。此后每年大学寒假,我都去丽江一趟,住在她那里。
她带我引荐各路酒吧老板、混迹丽江的嬉皮士,带我参加纳西人的婚礼、酒吧年终感谢宴、水泥工厂里的电音派对。后来每当我到客栈,她干脆买张机票回重庆,将整间客栈和看家护院的贵宾犬一起交给我。
我大学读英语,也会弹吉他唱歌,想过毕业后直接到丽江,考个导游证做英语导游,或者找间酒吧,弹吉他唱歌,两者对我来说都不算难。
但古城在变,每年都在扩建。嬉皮谢幕,资本入场,一切在流水线化。我嗅到这种异样,感觉阳光里都掺杂了虚假。
我还是回到了北京。找一份互联网的工作,每天早高峰挤上北京地铁,走进写字楼,在方方正正的格子里度过一天,再挤晚高峰的地铁回家。
通勤路上,我经常想起《猜火车》的开场白:“选择生活。选择一份工作。选择一项事业。选择一个家庭,选择一个他妈的大电视,选择洗衣机、汽车、镭射音响,还有电动开罐器。选择小心保养自己的身体、低胆固醇和牙科保险……”
如果,我当初选择留在丽江……
在平行世界里……
无论什么样的平行世界,“乌托邦”这玩意都会崩坏。
留在古城,眼睁睁看它朝着预知的方向变坏,然后换一个地方,如此循环重复,直到有一天,再也耐不住性子,不愿意再重复那些相同的故事,在一个毫不起眼的他乡安顿下来。
年轻人总会受幻境诱惑,长大却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残酷,对么。
在平行的2020年,你想过自己是什么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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