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孔夫子旧书网,作者:宏微观察,头图来自:Midjourney
看了“老后藏书归何处”的许多动态,多是从书的价值和对书的情感角度去谈,基本上各有各的说法。我感觉这些说法大多忽视了时代变化问题:在科学技术发展层面,在胶片摄影时代,人们已开始缩微胶片处理文献;九十年代,邓小平先生视察深圳、珠海特区时,曾参观叶挺将军儿子管理的一家光碟生产企业,邓公被一张光碟可储存十多万本书所惊喜;数字化和互联网的结合,纸质媒体和电视逐渐被淘汰,书籍数字化浪潮汹涌,目前,我收集的许多资料已是电子文档了;搜索引擎、云计算和储存,以及今天的人工智能发展,这些无疑对藏书的价值构成重大影响。
“老后藏书归何处”,其实是个自古就有的问题。去年,我去眉山市参观“三苏祠”,在正门有一块木匾,木匾上有文字标题:孙氏书楼、雕版印刷、书院教育、文化世家、八百进士,它们之间是存在着很强的逻辑关系,可以看到书籍的传承和利用,以及产生的经济、社会价值,当然那时代,最终是科举的结果,影响家族的兴衰。
另外,最近在读的《梁鼎芬年谱》,它也提供了一个完整的案例。在宣统三年的清明节,梁鼎芬回乡拜祭祖先和养病,他对藏书作了个处理:建立“梁祠图书馆”。在“梁祠图书馆启”中,梁氏讲述目的:“仰惟两世藏书啓后之心,以为省会学子之用”,以及藏书来源和书的旧学、新学比例。
梁氏还为“梁祠图书馆”立了章程及“五约”,其中,“捐书约”与 “老后藏书归何处”相关联最大,梁氏提出接受多种捐书方式,并强调:“本馆自今年四月朔日以后,此书为吾粤各堂学生所共读,即为吾粤各学堂所共有。鼎芬不视为己物矣。”
回到现实,我所住的省社科大院,藏书多的人家并不多。一方面是在中国加入世贸前,知识分子实在是太穷,记得八十年代初,家父向香港亲戚要求买的是《辞海》,到近2000年,家父虽已是省文学类高级职称评委,但工资只有不到三千元,只有当时私立国际学校老师的一半不到。另一方面,家父的学术研究资料,可以获得省内的省图书馆、中山大学、省档案馆等,最好的借阅支持。所以,自己是不需要买太多学术书籍及资料,当然在他的研究领域还是积下不少书籍和资料。
2005年,家父心脏病走得很突然,留下的书籍不足三千册,主要有粤剧及广东戏曲研究、海外华文文学研究方面的书籍资料,以及自六十年代后,他购买的自己喜欢的书籍。当时,珠江新城的广州图书馆正准备开馆,曾两次上门,说可设立专柜收藏他的书(现在的广图八楼)。当时,由于家父尚有两本书稿待出版,以及《粤剧史》有增订本计划,家人也想为他出版文集。所以,就没有答应广州图书馆。现在,两本书已出版,《粤剧史》增订本因“WG”部分的补充不易下笔,粤剧在海外部分也感资料梳理不足,在自我僵持中。与此同时,广州图书馆的专柜藏书空间已满,他们完成任务了,也不会再需要,多少有些遗憾。
再说书的捐赠问题,我认为以专题集中的书籍和资料捐赠才较有意义。所以,家父逝世不久,我将他海外华文文学领域研究的书籍和资料,主要是近百年十多个国家海外华人作家的华文文学作品三百多本,虽然不珍贵,但它们很难收集集中,捐赠给家父的母校——中山大学。另外,将部分富余的粤剧书籍资料捐赠给佛山市粤剧博物馆,因为,是家父的研究领域及曾参与博物馆的筹建缘故。
捐赠也有不愉快的事,2016年,参观广州粤剧艺术博物馆。在粤剧书籍展柜没有见到家父的《粤剧史》,此书是八十年代文化部组织编写的地方戏剧史,所以,我特地将家父几本与粤剧相关的书籍捐赠。一年多后,我再次参观该馆,发觉书还是没有入展柜,反而特别展示一篇《证实广州有琼花会馆后的疑问》文章,我才反悟过来:《粤剧史》认为粤剧的行会组织琼花会馆,明代产生于佛山。
后来,我特撰写《广州市荔湾区果真曾有“琼花会馆”?》,指出作者将珠江边的妓艇当粤剧红船了,粤剧红船是不断流动到各地演出的;作者所言会馆最早的地方,在那年代尚未生陆地;作者所言核心证据:清政府的对省城琼花会馆的罚款,是1858年左右,是鸦片战争后,外江梨园会馆衰落,粤剧团体进入该会馆的缘故。其实,明、清两代,佛山均属广州府,这种粤剧诞生地之争无意义。
我和孩子这两代,也有近五千藏书,社会现状和学术令我失望,所以,将来我藏书是少量保留,大多数用后就卖。老后藏书归何处?我相信市场经济是对资源的最佳配置。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孔夫子旧书网,作者:宏微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