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侧的困惑
2024-09-14 08:35

需求侧的困惑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太阳照常升起,作者:慕峰,题图来自:AI生成

文章摘要
需求侧改革缓慢源于博弈惰性和需求定价困难

• 🤔 P体系的需求提升分配思维导致需求侧改革缓慢

• ⚖️ 需求定价问题与博弈能力、习惯缺失密切相关

• 📚 阅读历史和现实助于更深刻理解当前状况

有一个月没有更新了,最近在读两个系列的著作,一是关于美国贸易保护的历史,二是关于中国历史上历次的“南渡”时期。在这个基础上,作者对中国自古及今的长期体制提出了一个解释,这个解释具有很强的张力,可以用来自洽地描述自古及今的各个阶段,甚至是工业化和全球化乃至当前再全球化的阶段。近代以来,“古今分置”是历史解释的常态,认为古之体制、今之不存,要追求一个“理想的彼岸”,一直是近代以来各方的追求。


作者在这些问题上很超脱,身在其中的优势是能够感受到细节,如果能够抽离出来更客观的看待历史,可能会得出许多不同的,但更具有说服力的答案。清晰地认识历史和现实,对作者而言,是比拥抱各种“理想”更具有吸引力的事。


考虑到作者提出的解释框架对绝大多数人而言都会非常陌生,并不存在于既有的观念中,被误读的可能性很大,就暂时不全部公开了。


但作者愿意用上述解释框架去阐释一下当下,读者或许能够隐约感受一下这个解释的张力。


当前关于经济通缩危险性的认识已经普遍化,无论市场、分析师还是普罗大众对应对之策也有很强的期待,但同时,这种期待又常常“自我消化”,认为期待不能过高。普遍认为,要抑制通缩趋势,需要官方更多主动性。


大的方案无非两个,一是供给侧的再刺激,即在地产基建上继续发力,但由于2015年之后已经发力过一次,所以当前这个选择非常难做出,而且实际效果很可能不会好;二是需求侧改革,无论是“发钱”还是增加其他福利(降低存量房贷利率等等)都是选项。实际情况是,供给侧和需求侧的措施都出台很慢,这就导致市场比普罗大众还要着急。


作者认为,供给侧刺激的发力不作为选项是有其合理性的,尤其是在2015年“涨价去库存”以及基建突进之后,这个选项是很难做出的。那需求侧本是“众望所归”,为什么也非常保守和缓慢呢?


市场上对此有诸多解释,作者认为,这涉及现实的需求侧定价问题。


需求侧的本质,不是消费能力问题,而是分配问题。就分配而言,自古及今,有两个体系:一是power-privilege system(P体系),一是right system(R体系)。简言之,P体系是自上而下的,是一种主动分配为主的体系;R体系是自下而上的,是一种博弈分配为主的体系。


曾经的观念认为,P体系是“封建的”“前现代的”,R体系才是“现代的”。但实际上,P体系在1930年代实现了工业化,在2010年代实现了全球化。


在P体系实现工业化和全球化的过程中,民众的需求也不断得到满足。也就是说,无论上述哪种体系,实际上都在工业化和全球化进程中满足了各方的经济诉求,这是一个客观现实。


但二者的差异在于,P体系下,需求的满足是自上而下为主分配来的,并非主要通过博弈获得的,这种需求的不断提升会形成一种“社会惰性”,更多体现为优势群体争取privilege(所谓“风口”,实际为税赋、牌照和免责优势)而不是所有主体公平地争取right。P体系下的trickle down也可以让大多数人受益,尤其是在全球化阶段。但在这个长期的适应过程中,R体系的博弈能力和博弈习惯是缺失的。


R体系的博弈能力和博弈习惯,在面临需求侧改革诉求的时候,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对需求进行快速定价。简单讲,不同群体的具体诉求是什么,到底存量房贷降多少,大家才满意?到底中小企业的贷款利率降到多少,大家才满意?到底优势行业的收入和福利达到什么程度,大家才觉得不卷?很多问题,原则都知道,但那个具体的数字,就是讲不出来。


right不足导致的结果就是,不是真正的需求方在发言,而是认识到需求侧重要性的市场和知识分子在发言,但市场和知识分子并非真正的需求方,他们也没有办法讲出具体的数字来。所以,决策层问,到底要降多少,市场才满意?这个问题,其实没有答案,因为所有分析师都很难清晰地讲出那个数字。


这个问题,在先发国家是不存在的。春斗也好、养老金谈判也好,其最重要的经济功能就是通过博弈,将需求以数字的形式展现出来,甚至有时候是大概提一个,各方再来谈判。因此需求侧定价在所有先发国家都不是问题,博弈能力和博弈惯性乃至博弈机制都是存在的。


最重要的是,博弈习惯。长期在P体系下,最欠缺的其实不是博弈机制和能力,而是博弈的习惯。这涉及社会学问题。不要认为有了机制和平台,一切都会好起来,作者建议可以阅读一下索维尔那本著名的《美国种族简史》,看一看,为什么在有所谓“健全体制”的前提下,美国仍然存在诸多源自黑人自身的问题。


作者将这种博弈习惯的缺失称为“博弈惰性”,在这种前提下,P体系下所有的福利化措施,由于都不是需求方“争取来的”,欠缺需求方基于自身诉求的计算和努力,那这种“天上掉馅饼”的需求增长,往往并不会给需求方带来满足感,反而是给得越多、想要的更多。不妨看看P体系下福利不断增长的那部分群体,是不是这种心态。“不要一次给太多”、“慢慢试”,这种P体系下的需求提升分配思维,是非常符合历史逻辑和现实逻辑的。


所以,system并非一个制定法下的“制度”,其实它内含了大量的社会习惯和社会心理因素。需求侧改革之所以困难,跟P体系下的博弈惰性,进而难以快速形成需求定价,是直接相关的。


那需求定价的缓慢,当然会有种种负面效果。如何改善或者缓和呢?


首先,作者不认为有较快切换到R体系的可能。这方面涉及对历史的理解和对各方社会心理的理解,不在此展开。


其次,在P体系下,如果要有所缓和或改善,需要一些“中间人”,去连结上下,以形成并传导需求定价。但在P体系下,真正的困难是,priviledge很可能会打着需求的旗号去释放对己有利的诉求,而真正的需求方,由于缺乏足够的认知和判断能力,很容易被短期诱惑“赎买”。这仍然是博弈惰性的结果。


所以,需求侧的推进是缓慢的,这种缓慢是“有原因”的。但这种缓慢并不意味着,看到底线还会没有任何动作。应当讲,在此缓慢之时,各方如果真的关注长远,不如冷静思考一下,如何做好那个“中间人”。


最后,作者还想讲一句,如果我们能够花更多时间去阅读真正的历史和现实,可能心态上会更平和一些,对现实的理解会更深刻一些。不同文明能够存在千年以上,终究是有其原因的。没有什么“理想的彼岸”,先发者当年也没有对标的主体和理想的目标,无非都是在理解历史和现实之后,做出尽可能明智的选择罢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太阳照常升起,作者:慕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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