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潮沉思录,作者:dlsdyc,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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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特朗普而言,总统竞选已经变成了一场生命攸关的高风险活动。2024年9月15日,当特朗普在佛罗里达州高尔夫俱乐部进行他最喜爱的运动时,一把枪正悄悄地探出高尔夫球场的草丛。所幸的是,这一次美国特勤局及时发现了枪手,枪手在被发现之后第一时间驾车逃离现场。
很快,枪手的信息就被暴露在公众面前。白人、老年、男性、狂热支持乌克兰和巴勒斯坦;在2016年支持特朗普并在2020年转向民主党;公开认为特朗普是美国民主的敌人。
此事一出,共和党人自然出离愤怒,毕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第二次暗杀未遂事件显然不能用偶然解释。民主党人则在一如既往地谴责政治暴力的同时,撇清其与枪手的关联。至于乌克兰人,那就更加绝妙了,他们几乎绝口不提枪手在2022~2023年多次前往基辅和国防部官员会谈的情况。一时之间阴谋论四起,阿美利加的全民撕逼活动呈现出愈演愈烈之势。
笔者无意于各种基于意识形态的阴谋论,本文将主要围绕以下三个问题展开:第一,这究竟是否是带有明确政治倾向的暗杀?第二,为什么特朗普在如此短的时间就遭遇了两次暗杀未遂?第三,二次暗杀未遂究竟会为美国带来什么影响?
枪手是键政魔怔人,但不是精神病
与上一位沉默寡言的枪手不同,这位出生于北卡罗来纳州的老兄Ryan Wesley Routh显然是个键政高手,喜欢在社交媒体上发表政治言论。这也让媒体获得了大量关于他政治立场的信息。
首先被明确的是,他在2016年支持特朗普竞选总统,在2024年初转向了拜登,并且跟随拜登的宣传将特朗普称之为民主的威胁,认为特朗普将奴役全美国的人民。在美国媒体疯传伊朗有刺杀特朗普计划时,他甚至发帖鼓励伊朗快点动手。
甚至早在2020年前,他可能就完成了党派转向,连续数年向民主党的筹款组织Act Blue进行小额捐款(这倒是与上一位枪手颇有共同之处)。最后,他是乌克兰的强烈支持者。2022年俄乌冲突之后,他多次访问乌克兰,并与乌克兰国防部进行会谈。他甚至想要招募前阿富汗政府士兵组成国际纵队支持乌克兰(虽然实践结果不如人意)。
甚至对美国媒体而言,这位枪手也不是什么陌生人。他多次作为乌克兰的坚定支持者在阿美利加主流媒体发声,谴责拜登政府优柔寡断,没有为乌克兰提供急需的资源。除此之外,此兄还是坚定的巴勒斯坦爱好者(一种在中文互联网下相对难以理解的选择)。
从枪手的意识形态画像中我们可以承认,枪手确实在2016年投票支持特朗普,但在2020年周期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在2024年的竞选周期则是明显的民主党支持者。他的多项关键主张几乎与民主党的主要方向保持一致。如果在2024年不认为这名枪手具有高度的民主党党派取向,那只能说缺乏对事实的公正评价。这显然是一次暗杀者带有明确政治意图或者党派倾向的暗杀。
民主党显然深知其中关节。这也是为何在此事发生之后,民主党支持者率先提出了一种理论,即枪手根本没有开枪,所以此事不重要或者枪手并不是想要枪击特朗普。换言之,他们试图从一开始就淡化或者否定可能发生的事实。
只不过之后的调查削弱了这一理论的说服力。这让大部分民主党支持者迅速转向第二种理论,即枪手是一个古怪的人。用福柯的理论来说,通过将精神病排除出正常,民主党将自己非罪化。也就是说,错的是精神病,而不是民主党本身。
客观而言,这次的枪手确实存在很多脑洞大开的想法,比如认为自己能够邀请金正恩来美国斡旋美朝关系。问题是,绝大多数例子只能证明此人极度自视过高,用国内网络语境来说属于键政魔怔人,而不是明显的行为不一致甚至精神病。
特朗普必须成为“民主之敌”
通过上文可以发现枪手的政治立场转变是一个符合逻辑的过程,刺杀原因也非常符合民主党的宣传口径,即特朗普是美国民主的威胁和敌人。枪手的自视甚高更多是强化他的动机,赋予了他超过常人的行动积极性(从他支持乌克兰的具体行动中可以看出,他具有极强的主动性)。但关键问题是谁将动机植入他的心中,并反复强化?
这也转向笔者强调的第二个问题,即为何特朗普在短短两个月内接连遭受暗杀未遂的原因。首先,确实不能否认特朗普本身的性格特征和行为举止所带来的影响。他民粹化的夸张表现极易引起民众的两极化反应。支持者会狂热爱戴他,反对者也会同样狂热地反对他。这也是为何在2020年坊间流传民主党拴条狗选民都会支持它的笑话。
特朗普已经成为了一个符号,人们在这个符号上倾泻自己的爱与恨。换言之,显然没有那么多人会对麦康奈尔和拜登这样的建制派人物抱有强烈的喜好偏见。特朗普的风格也成为了民主党将特朗普抽象为民主之敌的原始素材。
其次,正如笔者在上次暗杀事件中所指出的那样,民主党同样难辞其咎。正是在民主党同温层经年累月的塑造中,特朗普与民主的敌人成为直接相关的意象,以至于任何民主党支持者都能自动将特朗普与民主之敌联系在一起。这种拟造的联系是典型的广告手法。通过反复将两个缺乏联系的意象联系在一起,观众会自发塑造出两者之间的联系。(然而现在的美国人还说得清楚他们口中的民主到底是什么东西么)
一旦将特朗普与民主之敌联系在一起,对特朗普的任何暴力行为都能在民主党支持者的心中被正当化。正如以色列军队将巴勒斯坦民众非人化一样,通过除你人籍的方式,道德同情心和伦理规范不再适用。民主党领导人对政治暴力的谴责更多是一种舞台表演。可能特朗普为什么没有死才是民主党支持者难以言明的心声。
在本次枪击事件中,这一点表现得更为明显。除了公式化的谴责政治暴力外,几乎所有亲民主党的媒体都试图淡化或者建议公众忽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强调枪手根本没有开枪,却忽视枪手准备好了高倍望远镜以及处于隐蔽位置的枪口。这种态度也无怪乎会引起共和党支持者针锋相对的反应。马斯克更是公开发帖表示为什么没有人试图暗杀拜登和哈里斯。
最终,两次暗杀未遂背后是阿美利加内部日益分裂的结果。在多年政治极化的催化下,两党愈发将对面视为非人化的存在。用埃德蒙·伯克的话说,政治共同体必须以共同的政治信任为前提。美洲独立战争的原因在于北美大陆和英国本土之间的政治信任分崩离析,双方皆将对方视为不可信任的对象,这自然削弱了妥协和合作的基础。
阻碍内战的还剩什么?
现在的问题是,两党的政客似乎都无意或者说无力阻止这种极化,甚至越来越多的政客开始主动参与到极化的进程中,推动支持者之间的对立。更为糟糕的是,这种极化甚至在各个领域都在不断蔓延。
媒体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从传统媒体再到社交媒体,除了少数专业报纸外,媒体的同温层现象已经路人皆知。共和党和民主党的支持者可能都生活在同一个地理空间的美国,但共同点也仅此而已。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不能扭转非人化的过程,两党的支持者将愈发丧失对另一派的同理心,阿美利加的未来可能以内战或者分裂告终。这也是二次暗杀未遂为美国将带来的长期可能影响。
支持率可以作为一个政治极化的佐证。对特朗普而言,自从拜登退选后,哈里斯的激进民粹化打法显然让他有些不大适应。在总统辩论时,面对正义的三打一,特朗普也只能勉强维持住局面。不过从事后的民调看,这场总统辩论与上一场一样,对民调没有产生实质性影响。
这正如笔者之前提到的那样,除了肯尼迪那次有心算无心击败尼克松外,总统电视辩论对民调的影响不如大多数想象得大。如果撇开一些日益具有党派性特征的民调,我们可以发现在大多数高回应的大基数民调中,特朗普和哈里斯在摇摆州的选情没有出现明显变化。正如多份民调指出的那样,在今年的美国大选中,绝大多数选民已经站好自己的位置,并且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立场。
现在则更进一步,在特朗普二次暗杀未遂发生后,美国总统选举的民调依旧没有明显的波动。
这无疑意味着大多数选民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对暗杀特朗普进行了政治定性。对民主党支持者而言,刺杀一个民主之敌和刺杀希特勒一样具有道德正当性;美国人并没有自己宣称的那样反对政治暴力。就像现在,想让特朗普死的,已经远远不止哈里斯。
对共和党支持者而言,二次刺杀显然是深层政府容不下特朗普的表现。民主党头面人物对政治暴力的谴责只是一种不真诚的表演。
两方都不打算接受对方的说辞,两方都毫不迟疑地将油门踩到底。阻碍他们大胆行动的可能是美国宪政制度的历史惯性。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过去的政治惯性正在消失,未来的秩序尚未建立。脱轨的列车会驶向何方,可能只能历史才能告诉我们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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