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装成熟,我酗酒爆粗口,我用一切“放纵”防御对爱的渴望
2024-10-07 08:45

我假装成熟,我酗酒爆粗口,我用一切“放纵”防御对爱的渴望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简单心理 (ID:jdxl2000),作者:咨询师韩慧影,编辑:四月,责编:鸟人,题图来自:AI生成

文章摘要
霍尔顿假装成熟,用放纵掩盖对爱的渴望。

• 🧠 青少年心智发展停滞需外界帮助

• 🏃‍♂️ 霍尔顿内心孤独,渴望父母角色

• 🌧️ 最终与自我和解,转变内外关系

最近有时间再读了一遍《麦田里的守望者》,越发感慨这本书写得太好,作者塞林格用16万字,讲述了16岁青少年霍尔顿人生中两天两夜漫游的经历。


借助塞林格的笔端,它将一位青少年内心的复杂过程展现的淋漓尽致。今天分享咨询师韩慧影老师的这篇文章,不是文学评论,而是以精神动力学的视角来谈一谈人物内在的心理状态,那些成长期的缺失与自我救赎。


一、一个人的心智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自然发展


阅读本书时,也让我想到类似的来访者的内心历程,虽然有时他们已经是三十几、四十岁。


一个人的心智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自然发展,它们有可能会因为早年外在或内在的原因发展停滞,需要一些机缘让发展重新启动。


本书从主人公霍尔顿在经历第4次退学这个事件开始,让人看到他努力模仿想以成人的样子独自处理这些复杂的状况,但又处处都能感受到他在精神无所依傍的状态中感到的莫名的痛苦不安。


那种与外界的隔绝,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的孤独与绝望,这让他在书中的放纵有了另外的意义,他的说粗话、抽烟、酗酒都构成了他内心恐惧、焦虑的语言。


他游荡在繁华都市中像一处孤岛,想要逃离现实的无力,但终其努力也无法在这个世界找到一处属于自己的宁静之所。


有幸的是,在最后没有选择逃去幻想中的西部世界。他和他的精神分析师的工作,也许最后能终结霍尔顿病理性的重复议题,让他终于不再过早地做自己的守望者。


在这本书中霍尔顿用一种隐喻的方式透露了自己的理想——做一个“守望者”:


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几千几万个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混账的悬崖边。我的职务是在那儿守望,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说孩子们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跑,我得从什么地方出来,把他们捉住,我整天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


霍尔顿想要“守护孩子”,守护那些在成长阶段父母缺位的孩子们,提供父母的职能。可是一个孩子又如何能担当如此的职能,他努力假装着大人的样子,可内在力量的匮乏终究无法隐藏,一再与现实撞击下破碎到无处遁形,暴露在逃无可逃的恐慌混乱之中。


二、早期涵容的失败,让孩子成为了“自己的父母”


霍尔顿的遭遇看起来是由他的学业问题引发,四门功课不及格成为他被学校退学的直接原因,只是学习好这件事不只是“学就好了”这么简单的事。


这和一个人在接收外界信息时能否摄入有关,霍尔顿明显地无法专注和聆听。接下来我们会看到他和外界连接的困难,交流中总是有一种无法同调的错位的感觉。


他与老斯宾塞、摩罗太太的假模假式的交流,在路斯面前无法停下的考尔菲德问题的交流模式,他与人交流的体验有一种虚假的欢快,是一种被本能驱动的强迫性的兴奋状态。


这一切被心智发展成熟的可爱妹妹菲比看穿:他在真实生活中没有任何真心喜欢的东西。菲比似乎满足了他理想化人物的全部想象,在菲比那里,他才能展现他纯洁美好的一面。


他身边不乏可以提供帮助的人,遗憾的是这些帮助总是擦身而过,因为没有人可以让他感到安全,因而真的走入他的心里。与人交流时的恐惧,让他感受到的不是帮助而是混乱和干扰。


他努力找来陪伴他的人最后都被放弃,他退回自我的幻想中,在幻想中他理想的方式是只能一个人活着,与人断绝联系,出逃到一个陌生的远离人际的世界,娶一个又聋又哑不用交流的姑娘。


霍尔顿在物质上是满足的,他的父亲是位成功的律师和投资人,这给了他物质生活的保障。


他在学校会使用真皮的值钱的手提箱,吃着咸肉和鸡蛋的早餐,被称为资产阶级生活品质的他有着物质上被照顾得良好的经验,让他自我价值感得到部分满足。


书中对他早年的生活并未提及,但内心情感上被忽视问题的产生应该在弟弟去世之前就埋下种子,在书中的人物关系中时隐时现。


霍尔顿描述他的妈妈在弟弟不幸去世后处在心身抑郁的状态里。在他的感觉里,妈妈非常歇斯底里,当霍尔顿想要告诉她一些什么的时候,先要考虑的是如何让她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偶尔也会感觉到来自妈妈的关心,但之后很快就会感觉到愧疚,觉得有需要的自己是一个惹麻烦的孩子。


抑郁的妈妈会对外界不敏感,很难健康地看到和回应孩子,在爱上受挫的孩子在看到虚弱的妈妈时,就会撤回原本正常的希望妈妈照顾的需要,从而转换角色变成照顾妈妈的孩子,自己成为自己的妈妈来照顾自己。


霍尔顿在发现有想要接近的成年人时总是内心不自觉地浮现对他们的悲悯和可怜,那正是他内心受伤的妈妈的投射。这种脱离了由父母提供情绪上涵容养育得发展轨道的长大方式,代价是以封闭和掩藏“儿童的自我”来完成。


他自己成为了自己的父母,他的守望者的理想表示他内心渴望着负责任的父母出现,可是他的“父母自我”,充满了对内在孩子的控制与封锁。


就像他幻想中的生活样子:他如果有了孩子,要把他们送到什么地方藏起来,给他们买许多书,亲自教他们读书写字。


三、想要与他人建立联结的同时,又在贬低嘲讽着身边接触的任何人


“假模假式”是霍尔顿常用来形容他最讨厌的成年人的样子,也防御着他走进成人的现实世界,包括他的父母,他喜欢用这种方式嘲讽、贬低成年人,以此拉开与他们的距离。


青少年需要用一些方式强硬地设立界限,为接下来渴望蓬勃发展的自我争取必要的发展空间,也反映了青少年内心中独立与依赖的冲突。


在小说的开始,他与历史老师的互动,反映了霍尔顿与成人冲突的核心,他并非想拒绝关心和帮助,但他也缺乏从别人那里获得关心帮助的成功经验。


在与他的老师见面后,他表现得很礼貌顺从,一边克制着内心对他的评判、厌恶与抗拒,一边配合着老师的训话,使用解离的防御来应对关系中的互动。


他成为了一个“假模假式”的孩子,内心再次相信大人们都不愿意倾听和理解,他们只是在说教他,让他从寻求帮助的角色中撤回。


在接受帮助的同时产生的强烈焦虑,在别人靠近时产生的厌恶与抗拒,让他和想帮助他的人产生出北极与南极的距离,所以他无法吸收别人的帮助,也导致没有人能帮到他。


在出走那晚的火车上他遇到摩罗太太,他同学的母亲。在霍尔顿的眼中,她声音好听、和蔼可亲,美丽迷人,看上去很不错,可惜他很快用虚假的谎言而不是真实来与好母亲建立联接。


他信口开河,故作老成像个大人似地与她聊天,邀请她抽烟喝酒,她礼貌得体地拒绝并提醒他这些是不现实的要求,对此他将自己的反应升级为更大的谎言防御着她的关心和来自好母亲的吸引。


在接下来的发展中,让人无比遗憾的看到他一次次与帮助擦身而过,最接近的一次,是他与安多里尼的对话。


那时的他在自我失败的照护下身心都疲惫至极,安多里尼是个有洞察能力且负责任的老师,他睿智地指出霍尔顿在学习上的问题核心——“口头表达”课程的不及格,来自于他无法做到话不离题,他在讲话时暴露出的强烈焦虑,他内在的混乱无序让他无法靠近自己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


安东里尼没有被他东拉西扯式的解释蛊惑,看出了他内在混乱僵化的情绪状态,他无法在讲话时保持清晰独立的思考,当然也就无法表述自己。


霍尔顿还没有在自己的模式上获得洞察的领悟,所以陷入到重复挫败的如魔咒般体验中无力自拔,魔咒的出现也意味着一个人现实中的无力,归因于魔咒或命运可以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免除责任


但精神动力学视角可以帮人理解到所谓魔咒是一些潜意识的运作,了解现象之下的内在动力的变化有助于魔咒的理解和解除。


霍尔顿在经历着青少年普遍会经历的认同危机。他多大呢,虽然实际年龄是16岁,但举止像13岁,他用了很多方式来防御自己的恐惧与弱小,撒谎、吸烟、喝酒。他希望自己看起来老成一些,所以生气别人言语中感觉他幼稚,他也故意称同伴为孩子来激怒他们。


他的父亲也让他感受到挫败,这让他没有办法成为他认同的对象。他也想把脆弱,容易受伤需要安慰的感觉投射给成人,这需要更有经验和涵容能力的人帮助他理解自己,收回投射出去的自我的部分,可是这些努力也是失败的。


混乱和困惑是青少年时期的必要经历,也是他们出现行为与情绪问题的重要原因,只是要区分哪些是正常哪些会产生问题,是不容易的。


用自大来防御自己的脆弱实在对他没有帮助,他失去控制,让自己处在一种极度兴奋、快速反应停不下来的自我消耗的状态。


这种状态让他一方面想要与身边的人建立联结,可是一旦认真交流又会贬低嘲讽着身边接触的任何人,显露着自己的与众不同与优越感,这种虚假的自我状态让他和别人都远离了真实的自己,也使他内在陷入更虚弱无力的境地。


安多里尼更适合做那个守望者,霍尔顿认为“安多里尼是我这辈子有过的最好的老师,你可以和他开玩笑,却不至于失去对他的尊敬。”


我们先放下后面那个可能有争议的部分。安多里尼对现实有着清醒的觉知,他能够站在孩子们的角度思考,保护那些疯跑着的孩子们,看到他们面前的危险,为他们设立安全的界限。


他能够在接纳的同时挑战他由来已久的扭曲的内在信念,真诚地告诫他现在是骑在马上瞎跑,总有一天会很可怕地摔下来,指出他在被他的幻想主导,一种困住他但又不能放弃的坚持。很多人看到他们的对话都会感慨:这些都是当年我想知道,但是没有人告诉我的。


霍尔顿听进了安多里尼的一些话,但身体疲惫以及厚厚的内心屏障,让他听着安多里尼讲话时,一边启动他顺从的应对模式,感受上又在忍受安多里尼的语言对他头脑的攻击,他一旦想要专注时就会发现这个,所以他的头疼得厉害极了。


四、放弃“守望者”愿望,与自我和解


虽然混乱是青春期常见的现象,但霍尔顿无法超越自己的内在问题来帮助自己,也注定无法完成真正意义上的成长与告别。


过去霍尔顿离开过三个学校,一些地方和一些人。从书中,我们知道在他13岁时,他喜爱的可爱的红头发的弟弟因病去世,他为此躲在一处砸碎了汽车玻璃弄伤了自己,可以想象他的愤怒和无法宣泄的悲伤,那是他的一次重大的创伤经历。


还有什么让他与自己的情感如此疏离我们还不得而知,但他与自己是部分失联的,他在分离的时候自己竟不知道,之后才某种程度上接收到内心失落感的触动。


后知后觉的经验形成让他想要在这次离开前有一个真正的告别,既使他做了准备去承受和面对:哪怕它是悲伤的或不愉快的。他一再努力,又一再感受到挫败。


他内在的“小孩自我”很害怕亲密关系,不知道如何从外在或内在找到与好父母产生稳定持久联结的方法。在他感觉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寂寞和苦闷时,他的选择是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假期。


可是,内心那种孤独沮丧的感觉太过于强烈了,他努力地让自己的精神处于可控状态,将精力消耗在酒吧跳舞这些刺激的活动中。


可是他没有学习到如何避免冲动地行动,学会去思考,他用假成熟来掌控情绪,而不是体验情绪。这个时候只要一个人待着,这些感觉就会再次冒出头,将脆弱的“小孩子的自我”淹没。


书中最后,当霍尔顿处于“悬崖”边缘时,将要用行动将痛苦中的自己推向另一个极端时,菲比的出现,她用她对他的爱让他放弃了出走的计划。


游乐场中,他坐在长椅上,看着菲比玩旋转木马,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他坐在雨中淋成了落汤鸡,但他并不在乎,他看着菲比心里实在快乐极了。


在那一刻,他与他极端对抗的世界发生了一些转变,他在某种程度上到达一种新的体验,体验到极端之间与现实产生的某种联接。


书中最后的交代,他的家人接管了他混乱的自我,他回到生活中的正常轨道上,与精神分析师的工作也将为他带来新的希望,帮助他认识自己的思考方式。


家庭或学校提供的结构性保护,虽然是一种束缚,但这些提供的安全感远胜过他们在社会中体会到的慌乱无措,只是这些领悟常常来得太迟。


如果进展顺利,我们可以想象他不需要再隐藏自己受伤,不需要再拼命掩饰,以牺牲自己的真实为代价。


不再抗拒关系中有价值的东西并且可以吸收、内化那些真诚的特质,让它们成为他能信任与爱的根源,他可以思考“守望者”对他而言真正的角色意义。


与过去告别会让人带着有一些期待又有强烈的失落感来完成,当他能够在安全关系的陪伴下经历那些痛苦的挣扎,他也能变得更真实,不再带有投射性的视角看待外界和他人。


他能够发自真心地想念那些过去离开的人,他内心的矛盾性可以共存,能够信任、依赖、合作,能够更有能力和他人、和自己内在不同部分形成真诚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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