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凤凰WEEKLY国际,作者:关珺冉,编辑:漆菲,头图来自:《奥本海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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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沙地带的儿童正在流血,与80年前日本发生的情况相似。”当诺贝尔和平奖授予日本原子弹氢弹爆炸受害者团体协议会(下称“日本被团协”)后,其代表委员箕牧智之在记者会上的这句感言受到全球关注。
之所以将诺贝尔和平奖颁给一个呼吁废除核武器的团体,是因为核武器的威胁从未像现在这样在国际舞台上被公开讨论。瑞典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所长丹·史密斯(Dan Smith)直言:“诺贝尔委员会通过这一奖项,提请人们关注世界上的危险局势。”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亦在一份声明中表示:“他们(‘日本被团协’)生动而令人难忘的证词提醒世界,核威胁并不局限于历史书本。”
俄乌战事从爆发之日起就笼罩着核战争阴影,俄罗斯更在近日调整了核威慑政策——降低核武器的使用门槛;伴随朝鲜半岛紧张局势升温,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最近宣称,“如果韩国和美国发动攻击,朝鲜将毫不犹豫使用核武器”;本轮巴以冲突中,以色列官员抛出“对加沙使用核武器是一种选择”的惊人言论,伊朗强硬派则呼吁重新评估核政策和核武器生产以威慑以色列。
自1945年广岛和长崎遭遇原子弹爆炸以来,核武器已有79年没有用于实战。然而据不完全统计,全世界约有1.2万枚核弹头。诺贝尔奖委员会将和平奖颁给“日本被团协”,也是在给世界面临的核威胁敲响警钟。
对于“日本被团协”获奖一事,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10月16日表示,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等同于被西方把持,诺贝尔奖已成为他们满足自身政治目的的工具。扎哈罗娃说,美国正在全世界散播一种错误的意识形态,即“通过诺贝尔奖警告人们不要使用核武器”,并指出,认为这是针对不断威胁使用核武器的俄罗斯发出的讯号这一看法是不可接受的。
获奖人发言让以色列难堪
三十年前的1994年10月,诺贝尔和平奖颁给了促成奥斯陆协议的三位关键人物——巴解执委会主席阿拉法特、以色列外长佩雷斯和总理拉宾,以表彰他们为中东和平做出的贡献。三十年后,诺贝尔和平奖恰逢巴以冲突不断外溢之际。
有消息称,今年的诺贝尔和平奖原本想颁给参与俄乌战争和巴以冲突的个人或组织,例如联合国巴勒斯坦难民救济和工程处(即近东救济工程处)。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是另一位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热门人选。就在10月2日,以色列刚刚宣布他为“不受欢迎的人”,并禁止他入境。
英国广播公司(BBC)分析称,如果该奖项与俄乌战争或中东局势相关,可能会引起某些国家的强烈反对,因此选择“日本被团协”是“不会引发争议的安全选择”。
但箕牧智之的发言,依然激起了以方的不满。以色列驻日本大使吉拉德·科恩10月13日在社交平台X上批评道:“将加沙与80年前的日本进行比较是不恰当且毫无根据的……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针对以色列平民犯下了严重的反人类罪。”
眼下,日本社会的氛围却和科恩期待的有所不同。10月7日,正值巴以冲突爆发一周年,日本各地纷纷声援加沙。在广岛知名的和平纪念公园,原爆点圆顶屋前的栏杆上悬挂起“阻止以色列”和“我不想要战争”的横幅,呼吁立即停止战争。广岛巴勒斯坦光明社团负责人吉美骏一郎说:“我不敢相信它(巴以冲突)已经持续了这么久”,“我希望每个人都了解加沙”。
同一天,也有民众来到东京的以色列驻日本大使馆前举行抗议示威。与会者喊出“停止战争”和“停止种族灭绝”的口号。示威者与防暴警察甚至发生冲突,引发不小的骚动。
在这样的氛围中,一部名为《我不恨》的纪录片在日本悄然上映。影片讲述了生活在加沙的医生伊泽尔丁·阿布埃莱什(Izzeldin Abuelaish)的故事,他尽管失去了三个女儿,仍然积极推动巴以和解,并坚信“怀着仇恨进行战争和虐杀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巴以冲突爆发一周年之际,一部名为《我不恨》的纪录片电影在日本上映。
电影中的一个场景令人印象深刻:以色列电视台通过电话连线阿布埃莱什,他的三个女儿刚刚丧生于以军的炮火之下。“正如我的三个女儿失去了宝贵生命一样,我希望大家记住,许多巴勒斯坦受害者都是人,而不仅仅是一个数字。”
阿布埃莱什还说:“日本是一个深知战争痛苦的国家。我希望日本观众看完电影,能认识到加沙正在发生的事情是人类面临的问题,而不只是政治问题。”
今年的诺贝尔和平奖,也因战火而蒙上阴影。早在颁奖前夕,丹·史密斯就表示:“放眼世界,看到如此多的冲突、战争和对抗,我在想今年是否就不颁发诺贝尔和平奖了。”
箕牧智之在获奖后遗憾表示,“政客们总是互相指责‘这是他人的错’。无论是俄罗斯和乌克兰,还是以色列和加沙,他们不得不去作战。他们做了人类最厌恶的事情,首先就是他们杀人了。然后,他们又摧毁了别人的家园,这就是战争。”
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韩国女作家韩江,更是没举办任何记者会或庆祝活动。韩江的父亲、85岁的小说家韩胜源转述女儿的话说:“战争愈演愈烈,每天都有人死亡,我们怎么能举行庆祝活动或开记者会呢?瑞典文学院授予我这个奖项不是让我们去享受,而是让我保持更清醒的头脑。”
核战争风险急剧增加
1956年8月9日,在长崎召开的第二次世界反原子弹和氢弹大会上,因原子弹爆炸而半身不遂的28岁青年女性渡边千惠子,被母亲抱上大会舞台。“看看这惨不忍睹的身体,我不用说太多,也能知道原子弹的恐怖了。”渡边如此说。
第二天,“日本被团协”成立。在长崎国际文化会馆举行的首次大会上,成员们发表了题为“向世界问好”的宣言,其中提到:“我们决心拯救自己,并通过我们的经历将人类从这场危机中拯救出来。”
从那时算起,“日本被团协”已经活跃了68年,该组织呼吁国家和地方政府扩大和改善对核爆受害者的救济措施,并派代表团出席联合国大会裁军特别会议、《禁止核武器条约》审议大会等各种国际裁军和反核大会。一些核爆幸存者在国际舞台上展露自己的伤疤,诉说原子弹爆炸所造成的伤害。
在广岛大学和平中心主任川野德幸看来,一段时间以来,核威慑理论(注:主张以核武器作为对外政策的支持能力,并作为达到外交政策目标的威慑力量的一种特殊理论)在国际社会深入人心,但事实上,核爆幸存者的证词才真正起到了核威慑的效果。
虽然禁止拥有和使用核武器的《禁止核武器条约》已于2021年1月生效,但依赖美国“核保护伞”的日本并未加入。箕牧智之回忆说:“去年我去美国纽约参加《禁止核武器条约》审议大会时曾说,‘日本和美国关系这么好,这两个国家为什么不批准《禁止核武器条约》?’然后大家都站起来鼓掌。”
1964年10月16日,中国成功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随即中国政府宣布,中国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会首先使用核武器。1992年3月9日,中国正式加入《不扩散核武器条约》。该条约旨在防止核扩散,推动核裁军和促进和平利用核能的国际合作。
今年,中国向《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第十一次审议大会第二次筹委会提交了关于互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倡议的工作文件。中国外交部发言人10月17日表示,中方愿同各方一道,为全面禁止和彻底销毁核武器、实现无核武器世界的目标继续努力。
一个事实是,眼下核战争的风险正在急剧增加。近年来,美俄两国相继退出《美苏关于消除两国中程和中短程导弹条约》,俄罗斯宣布暂时停止履行《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并撤回批准《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的法案。
尤当俄乌战事爆发以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与俄罗斯之间的核对抗和核军备竞赛频频走高,双方都在为可能爆发的核冲突做准备,相关话题热度不断攀升。今年3月,古特雷斯在安理会讨论削减核军备与防止核扩散的会议上警告,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和不信任,将核战争风险升级到数十年来的最高点。
眼下,北约13国正在英国、欧洲北海等区域举行“坚定正午”核演习,预期两周。北约助理秘书长拉普斯利直言:“我们寻求通过几种不同的方式威慑任何对手,主要是俄罗斯。”
今年3月,电影《奥本海默》历经波折终于在日本上映。箕牧智之说,他原本期待影片中能出现广岛核爆的画面,但最终没有呈现。眼下他更期待的,是日本能以观察员身份参加明年3月举行的《禁止核武器条约》缔约方会议。他直言:“日本历代首相总说‘该条约不可行,因为没有一个拥核国家签署’。但明年3月,德国将以观察员的身份参会。我希望日本也可以如此。”
在“日本被团协”获奖后几天,日本新任首相石破茂表示,将认真考虑日本作为观察员出席会议的提议。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凤凰WEEKLY国际,作者:关珺冉,编辑:漆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