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看电影杂志（ID：moview_weekly），作者：卷卷毛 ，头图来自：《爱情人偶》剧照
“下一步要装一个洞”
“洞？”
“就是女人下面的洞，明白了吗？”
这是日本电影《爱情人偶》的开头。高桥一生饰演的男主哲雄从美院毕业，被学长介绍而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一头栽进一个情趣玩偶制造工厂的世界。
小门是灰暗而杂乱的仓库入口，从入目青灰色的工厂进入到更深处。
便见一排排美丽的女性胴体在工作台上横陈展示，皮肤宛若真人般粉嫩柔软，香风扑面，等待着被人完成、打包、带走。
由女导演棚田由纪导演，高桥一生和苍井优主演的新片《爱情人偶》，很容易让人想到是枝裕和的电影《空气人偶》（2009）。
“充气娃娃，是一种仿真成人性玩具，代替真人满足性需求。”《空气人偶》中的娃娃，曾数次重复着这句话。
电影里，40几岁的中年男人，每天在从餐厅下班后，首要的事情就是和充气娃娃一起吃饭、一起洗澡，和她做/爱。
《空气人偶》
有一天，空气人偶获得了人类的灵魂和生命，她会穿爱的衣服，会做一份喜欢的工作，她也会爱上一个人，但她仍是个需要被人吹气的玩偶。
充满了魔幻色彩，和寂寞氛围。
而新片《爱情人偶》的故事，是另一个视角的异色故事。不再是娃娃和依赖她的消费者，而是制造娃娃的职人故事。
一
《爱情人偶》最有意思的部分，就是关于制作人偶职人的部分。
电影一开始，伴随着职场新人哲雄初入这个异色世界，带他的师傅金次简单向我们介绍了情趣人偶的市场历程。
以前是充气娃娃，就是那种著名的经常做出又丑又蠢、被当做整蛊工具还比较合适的廉价娃娃。
之后，发展到使用乳胶材料，虽然对于充气娃娃来说，简直是一次历史性革新，但很容易脏，还难保养。
于是，进入到PVC时代，PVC材料需要加热处理，解决了耐脏耐用需求，但皮肤质感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为了能更接近真人皮肤，然后就有了硅胶。
但即使如此，在师傅金次口中，当下的人偶距离真正的理想形态仍然遥远。
所谓“完美的人偶”啊，除了要有人类肌肤般的触感，娇艳美丽的外形，没有接缝、完全一体化的身体，甚至，最理想的状态，还要有人类的灵魂。
为了“人类的灵魂”，制作完美的人偶，于是有了《爱情人偶》的故事。
爱情的萌芽，起始于一个大胆的请求，“能让我摸一下你的胸吗？”
噫，好涩情。如果不想被打，各位直男请勿模仿。
但电影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有着3年空窗期的哲雄很久没摸过女人的胸了，他做出来的情趣玩偶便只剩下一个形状好看的巨乳，摸起来嘛...
摩挲揉捏了半天的公司社长表情告诉我们，不是那么如意。丢下了一句“你这家伙，真的是雕塑专业毕业的吗？”和“重做”扬长而去。
为了做出一个触感更真实的胸部，哲雄和师傅金次想到了一个“坏主意”：
用真人胸部来做模型！
但是真的会有人愿意来吗？他们为此不禁撒谎了，对外宣称要做的是用于医疗救助的义乳。
于是，苍井优饰演的女主园子，作为前来应聘的模特，出现在了工厂门口。
爱情的发生那般自然。哲雄对着园子胸部涂抹模具用料时的紧张、看着园子离去背影时的愣神、偶然的肌肤触碰、园子遗忘下的耳坠，以及终于大胆提出的摸胸请求。
两人的爱情和摸胸有关。哲雄在摸到园子的胸后，想的是“天国竟然在这里啊，大概就像看到克拉拉站起来时的感动一样。”
而园子，在接受这样的请求后，却在对方的触摸中，感受到了一种男性的温柔和脉脉温情。
他们相恋了。
以园子胸部为模型制作的幸子，也带来了哲雄事业的第一个高潮。她们获得了巨大反响，诞生了一批人偶cosplay爱好者，受到了诸多媒体的关注。
对哲雄来说，可谓爱情事业双丰收。
二
电影后半段，花了很多笔墨描摹两人的爱情。
从相恋，到两人步入婚姻，再到生出龃龉，以及最终的互相坦白，道出真相，爱情是一条明线，而情趣玩偶的制作是一条更重要的暗线。
他们互相瞒着对方，哲雄说不出口的，是自己真实的工作内容。从第一次见面的“欺骗”开始，对方就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医疗救助的义乳。
而园子说不说口的，是自己患了癌症。
一方面，哲雄对制作情趣娃娃越发着迷起来，没日没夜地为研发更贴近人类肌肤的材质而努力。
时间和精力被分给家庭和爱人的越来越少。另一方面，是两人日渐疏离，工作上的困难无从谈起，彼此瞒着，等待对方开口。
然而，也是情趣玩偶，最终成为了联结这对恋人的一个纽带。
在互相坦白之后，园子主动提出，“希望你以我的身体为模型，制作一个情趣娃娃。”
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们赤裸相待，没日没夜地做/爱，抚摸和审视对方的身体。
园子离去后，哲雄如同希腊神话中的皮格马利翁，将悉数的爱与思念，投射在为园子制作的娃娃上。他抚摸她，雕刻她，为她注入园子的灵魂。
他也像每一个追求终极理想的玩偶职人，决定挑战高难度的“无接缝一体型”，来制作自己的“完美人偶”。
情趣玩偶，或许从她诞生的那一日起，就有前仆后继的职人们树立起完美模仿真实人体的目标，她的每一代进化，也都在向着这个目标前进。
幸运的是，哲雄有园子这样一个妻子，让他可以实现对园子的复刻。
以1:1比例还原园子身体的“爱情人偶”，并不再只是冰冷的硅胶形体，她还有着妻子似水的温柔，醉人的芳香，甚至美妙的声音。
哲雄仍然可以在诗意的想象中留恋她，思念她，感受她。
这也是电影最感人的部分。最完美的情趣玩偶背后，是一份思念和未尽的爱情。
有趣的是，《爱情人偶》尽管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但在情趣玩偶发展历史上，对真人的渴求，从来都是她诞生的最重要动力。
比如历史上第一个将娃娃公开展示的奥斯卡·科柯施卡。
生活在20世纪的科柯施卡，曾不断地在公开场合展示过一个名叫阿尔玛的娃娃，他带着她乘坐马车，一起去歌剧院，一起见朋友。
基本上就是在模仿他与寡妇阿尔玛相恋的日子。
真人阿尔玛比他大很多，他们相恋三年，最终分开。备受打击的科柯施卡放不下这段感情，于是便制作了情趣娃娃来思念对方。
娃娃冰冷但是又包容，她接纳欲望，也接纳一颗发了癫的痴心。
三
据说，早在清朝的《中西纪事》上，史学家夏燮就记载过西洋人的新鲜玩意儿，充气娃娃。
他这么写到：
“洋人又能制物为裸妇人，肌肤骸骨耳目齿舌，阴窍无一不具，初折迭如衣物，以气吹之，则柔软温暖如美人，可拥以交接如人道，其巧而丧心如此。”
西洋人的确发明这东西很早。
最早大概在17世纪，那时人类刚完成海上大发现，进入海洋冒险时代，水手们长期在海上，无从纾解欲望，便会在长途航行中携带一个“航行夫人”。
“航行夫人”们很是简陋，一般都是用布、旧衣服和棉絮做成的“充气娃娃”，不好用，但聊胜于无。
之后，到20世纪初期，便有法国机械师发明了真正意义上充气的娃娃。但人们广泛认为，最终把这东西发扬光大的还是希特勒和他的纳粹军团。
想不到吧。元首的军团曾经还有一项秘密的“博格希尔德”计划。也就是专门研制充气娃娃来福利纳粹士兵的一项计划。
据说元首本人对娃娃提出了非常具体的要求：
“她们必须是窈窕淑女，有着性感的外表、白色的肌肤、金黄色的头发、蓝色的眸子，176公分的身高，当然，她们还得有厚嘴唇和大胸脯。”
关于“博格希尔德”计划是否真的制造出了情趣玩偶，一向众说纷纭。
一说当时一场盟军的大轰炸把充气娃娃工厂炸毁了，让希特勒的性爱娃娃计划胎死腹中。另一说，当时制造了一定数量的玩偶，因为在战后，德国市场很快就开始有了充气娃娃公开销售。
但无论如何，在战争结束后，充气娃娃确实进入了德国消费市场。
芭比娃娃的创始人露丝·汉德勒，也是在某一日经过德国时见到了所谓的色情玩偶，才发明出了给小孩子们的玩具，芭比娃娃。
而今，日本几乎是世界上制造情趣娃娃工厂最多的国家。
比如著名的“东方工业”，这间位于东京上野的工厂已经走过了40多年，每年会生产数十万只价格在20万~68万日元（1.7~4.5万人民币）的性爱玩偶，销往世界各地。
在性爱和情趣之外，她们同时也是活生生的工业艺术成品，美丽非常。
《爱情人偶》在尽可能地祛除猎奇和情欲色彩，把他们视作普通但小众的职人展现，再往上添加上几许爱情调料。
但即使如此，完美的人偶更贴近人类质感了，甚至有了所谓“爱情”的灵魂了，但她们又真的更多是给人带来快乐，还是带来空虚呢？
我想，电影也没有答案。
参考资料：
[1]充气娃娃简史，虎嗅，2019.9.2
[2]希特勒：充气娃娃之父，看历史杂志，2020.6.15
[3]充气娃娃发展史，非樊，知乎
[4]寂寞的日本人，为何宁愿和「假人」发生性关系？BuzzOrange，2017.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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