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简单心理 (ID:jdxl2000),策划、编辑:鳥人,咨询师运营:Ella,责编:小胡,题图来自:AI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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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坐地铁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周围,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一种“淡淡的丧”,看起来大家都过得不怎么好。
后台也有不少读者留言:自己正在经历各种各样的人生低谷,不知道该怎么办。
的确,陷入低谷的感觉是很难受的。你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久,是不是已经“触底”,前面的方向还对不对。
这个时候最想知道的就是如何“破局”。
有人说,去看看伟人传记吧,看看那些“内心强大”的人是怎么挺过来的。也有人好奇地问咨询师:最难熬的那段时光你们是怎么度过的?
本期简单聊聊,我们邀请心理咨询师周皖婧、刘誉帆、刘婷聊聊,她们经历过怎样的人生低谷,又是怎么面对的呢?
刘誉帆:10岁那年遭遇“突然搬家”
在我的生活和临床工作中,听到过很多有关“人生低谷”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很多都关系到丧失:恋人的分手、婚姻的瓦解、亲人的离世……
每个人走出人生低谷的方式也都各不相同,而时过境迁再回首去看那段时光,可能会感觉到有些恍惚,有些心酸,也会有一种五味杂陈。
我想到在自己10岁时,也许突然搬家这件事,算是一个小朋友第一次体验到了“低谷”。那时我在读四年级,我家所在的街道平房要面临拆迁,所有人都不得不搬到更远的楼房。
在我的印象中,搬家的那天早上,我和家人一起上了一辆大卡车,奶奶跟邻居的一个老太太道别,那个老太太还哭了。那应该也是她们人生中最后一次见面。
因为搬家后去学校路途很远,我又不得不转学。我好像也没有来得及跟班里玩儿得好的几个小伙伴好好告别,就离开了那所学校。
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我自己骑自行车又去到原来住的家那个小院,当时已经拆了一半儿,我在废墟中默默待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又去到那所小学附近停留了一会儿,最后骑车离开。
这段经历在当时看来只是一个搬家事件导致的分离,需要一个孩子重新适应新的环境和学校。而时过20多年,当我自己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也需要作为来访者,去和自己的咨询师去谈,才更意识到10岁那年的自己,经历了分离所带来的创伤,也在低谷中持续了不短的时间,比如那时我看上去话不多、心事重,也许是处在一种低落和抑郁的心境中。
好在来到新学校的我,也很快交上了几个好朋友,生活在按部就班向前,随着时间的流逝,似乎这段低谷期也就度过了。但我知道那段时期未被处理的创伤,会像背景音一样提示自己,惧怕关系的分离也和这部分息息相关。
我想以现在的心智可以怎样更好地帮助曾经的自己真正度过那段时期呢?
首先去尽可能言语化“事件”带给自己的感受。人生漫长,我们总要面对很多并非如我们所愿的“事件”,它们会带来各种各样的感受。尝试去言语化它们,比如:“面对拆迁必须搬家,不得不离开原来的小伙伴,我感觉很难过很伤心,也会觉得郁闷”;“尽管我和同学们分开了,以后我也会常常想念她们的”。
其次,创造机会在原来的情境中一起做一些具有“仪式感”的事情。例如搬家前父母可以陪伴孩子在老房子里多拍一些照片,或一起拿本子记录一些想法和感受,留作纪念。
最后,赋予“事件”意义。我们所经历的很多事情,都像硬币的两面,看到一面,也需要翻过来看另外一面。搬家所带来的丧失感需要被看到被共情,除此之外,搬家后新生活的未知感,也值得去探索和期待。
周皖婧:情绪最崩溃时想过“不要这个孩子”
说到人生低谷,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怀孕生育那将近一年的时间。
从刚开始的犹豫、计划备孕的焦虑到出乎意料的迅速怀孕,我措手不及地为新生命的到来做着全方位的准备,切实地感知到那种面对未知的焦虑和失控感。
尤其整个孕期在疫情期间,整个大环境与个体的无力交织在一起。在生理激素、情绪波动以及环境制约的合力冲击下,情绪最崩溃的时候我甚至想过“还要不要生下这个孩子”。
后来又经历了产检B超指标异常、多次住院观察、胎儿被诊断生长发育受限、紧急剖宫产手术等一系列的应激事件。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令人崩溃的时刻。
更多的挑战出现在,当一个真正活生生的生命降临,对于整个家庭结构和关系都是非常剧烈的冲击。
本就是在犹豫中怀孕生产的我毫不意外地进入到了产后的焦虑与抑郁状态。关于新生宝宝的任何一件“小事”都可以成为我忧心忡忡的大事,伴随着被严重干扰的睡眠,走形错位后缓慢恢复的身体以及对周围人愈加强烈的情感需要,整个家庭在以我为轴心动荡着。
那段至暗时刻,不仅是我,连我的先生也不想再次体验。
我是如何走出来的呢?
我觉得首先是对他人的依赖,是与身边人的联结,是那些在当时充满张力与生命力的“关系”在一个个至暗时刻托住了我:在与家人每日相处与直接表达感受的房间,在整节咨询被我的哭泣充满的咨询室,在母女间将“新仇旧恨”全盘托出体验失望与谅解的寒冬,在新手妈妈与成熟妈妈们码字痛哭与搀扶着安慰与彼此鼓励的深夜。
是我的先生、我的父母、我先生的父母、我的朋友亲人们、我的咨询师一程接一程地陪伴我走了过来。
然后是时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这段经历让我切身地体验到,没有什么事情真的会一成不变地永远糟糕下去。把自己交给时间,继续往前走。
刘婷:没什么事情发生,但你就是不快乐
多年前,我带着我的先生,公公和婆婆,去见我的父母。那是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我坐在车上,懒懒地看着窗外,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影,偶有几缕透进玻璃窗,落在我的手上、身上,随着微风摇晃着树叶,光影也一摆一摆的。偶有风吹进来,舒服得一塌糊涂。
“不如死了算了吧”,这个念头再次悄然滑进我的脑海里。在那个光明的午后,让我记忆尤为深刻。
长久以来,我受着这样沉重感觉的袭扰。这个感觉来的时候,并不是每次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对应的事件,甚至在现实光明而充满希望的时候,它们来得莫名其妙。
混杂着绝望、孤苦与寂寥,也混杂着痛苦、悲伤与难过。继而耐受不住这个感觉时,演变成了愤怒,怀疑,自我厌弃,也厌弃一切。然后陷入久久地不能动弹。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需要比平时更多的睡眠,起床无比困难,清醒时也要抱着手机、刷着无聊的剧、偶然的暴食、与酒度过。也解离出一个我,在现实里行动,完成固有的工作。
那是一种,你知道你不快乐,但你很难与人真正言说的感觉。那内在的空洞与虚无,沉重和寂寥,太容易被指认在一个无病呻吟的地方;更难的是,当你想要认真言说时,其实很难说出来什么。你只能捡起众多面具的一张,戴上,然后大笑着落寞的看着这人世间。
它们不总是在,只是不请自来时,便使人无法动弹很久很久,只是抽离而去时,生活的短暂轻松,像是一种恩赐一样。溺水的人得以浮出水面,喘息片刻。反反复复。
于是,生命进入不由自己做主、不受自己控制的地方。
那是指向生命最本然的存在感的地方,在那个地方一片荒芜与寂静无声,所以外在的喧嚣无法让自己重新拥有恒常的活力。运动、户外、旅行、刺激性的活动,带来短暂的多巴胺满足,但是一旦停下,生活重新进入惯常的模式;找一个爱的人,然而爱与被爱,过于执着,就陷入参照与寄生于对方的存在而存在,融合性的关系让人短暂治愈,而一旦分离——哪怕非现实层面的分开,而是一个人指向发展的行动,如出差——都让人难以忍受。
从依赖性的关系里转开目光,从向外寻求满足的路径里回到内在,是更加漫长艰难的旅程,也是几经求索,别无选择的唯一出路。
回溯过往,那些落在我身上的不属于我的卑微与恐慌,绝望与无价值感,那些经由养育者作为通道而落在身上的种种。这样的回溯却还不足够。作为代际传递的一环,我与他们(养育者)共同承接着。他们只是通道的一环。那父辈与祖辈出生的位置,已然有种种断裂,那是指向来处的断裂,是大时空之下,文化的断裂,随着原有规则被颠覆,随着我们猛然被动地抛入到此时此刻,我们内在有着共同的创痕。
回溯也还不足够,那太容易造成一种理智化的明白,还需要现实中更为踏实与专注的努力,这就是承担——那不属于自己的卑微与绝望,已然落在身上,成为自身的一部分,唯有为自己负起全部的责任,才有穿越的可能。这就需要指向发展的目标,关联在生而为人如何活着的意义上。没有目标作为牵引,又将坠入茫然与虚无。
故而,下探与回溯那些与存在有关的感觉,一次次迎难而上,凝聚出自己真实的需要,和行动的动机,在现实的场所里完成转化,经由目标的牵引,将存在的感觉,转化为价值的创造。
所谓抑郁,是你的内在有一个面向,不曾逃离过你沉重的来处,这是一个机遇,让你拥有改变的可能。而将更大的时空装进你的心里,你得以穿越幽暗的黎明,拥有真正的自由。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当你的内心是一片浅水洼时,一块小石子足以带来致命的伤痕;可若你的内在,是一片汪洋大海,那万千石子,也能被包裹与涵容。每一种感觉,都是一颗小石子,它们投入你的心,在其中激荡、碰撞,从为此受伤,到涵容,到转化。你成为奔腾的浪花,和无际的海洋。
与你分享,与你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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