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总下手真硬啊”

我写过不少次朱啸虎，其中有篇标题是《“今年嘴最硬的投资人”》。

后来朱总在朋友圈转发了，我挺高兴，他还特意强调自己“嘴硬手更硬”，我更高兴了，因为朱总确实太有意思了。下面这话可能会得罪人，但我还是憋不住，毕竟这几年下来接触过这么多投资人，Title从上到下也聊了不少，像朱啸虎这么敢聊天，会聊天的人不多。

也难怪董师傅后来评价，世界上多几个朱总就好了。但朱总会聊天，不代表他就没麻烦。

前段时间，包括金沙江在内的5家投资机构联手，在香港申请对月之暗面月之暗面创始人杨植麟、联合创始人兼CEO张宇滔提起仲裁，这事件闹得纷纷扬扬，各种猜测是免不了的，包括我也在四处打听相关消息，但可惜因为仲裁本身已经进入流程，各方难以回应，小道消息又难辨真假，因此卡在这里相当难受。

直到今天，朱总亲自跳出来了，在朋友圈作出回应了这个“简单的”事实，重点是，“嘴硬手更硬”的朱总，这次将矛头直指前金沙江的管理合伙人张予彤，这点后面再谈，我先在这儿稍微解读一下朱啸虎的回应：

第一点，很明白，意思是月之暗面是循环智能孵化并分拆出去的，不多说了。实际上，此次争议就是打这儿开始的，核心是月之暗面独立融资之前和之后，包括金沙江在内的5家机构在循环智能到底还占有多少权益，这点朱总没说明。

第二点，关于月之暗面的分拆，朱总的意思是股东层面还没签字，不过就类似上市公司的普通/特殊决议，到底是需要过半还是2/3股东签字即可，这是个法律问题，还得看循环智能的公司章程，这点朱总也没说明。而董事会层面的签字决议，朱总意思是，虽然最终各董事的字都签了，但因为生米煮成了熟饭，可能是被迫的；二一个是，因为金沙江委派在循环智能担任董事的张予彤，也就是此次冲突的核心人物，隐瞒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中的相关利益，即使签了字也是无效的。这里的核心，就是看各方如何定义“隐瞒”了，而显然，以朱总为代表的5家机构是不知情或者是不满意的。

最后一点，朱总详细解释了张予彤的“隐瞒/欺瞒”，对象是包括朱啸虎在内的金沙江其他合伙人以及其他循环智能的投资人，张予彤所占月之暗面的份额也直接写了出来，初始股份的14%，900万股。为了显示出这个份额的夸张程度，朱总还贴心的将母公司循环智能占月之暗面初始股份告诉大家，只有9.5%。

这还不够，就像在张予彤离职后，朱总发的那条朋友圈一样，他再次直指张予彤作为GP合伙人，违反了对LP的受托责任，以及作为金沙江委派的循环智能董事，对全体股东的受托责任。当时朱啸虎说，“fiduciary duty（诚信义务）是不能触碰的高压线，Shame”。

更绝的是，“嘴硬手也硬”的朱啸虎这次没保留，直接在最后挑明，张予彤是被金沙江解雇的。

要说投资机构GP之间的冲突，这可太常见了，“中国VC没有合伙人”嘛，我就听说有机构几个大佬连飞机都不会坐同一架，“王不见王”呗。但闹到这个份上的还真不多。但如果你站在朱啸虎的角度来看，倒能解释得通，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至少要对内部、循环智能的其他投资机构，以及更重要的LP，都要有个交代，既然事情无可挽回，那下手自然得狠一点。

按一位股权律师的话来讲，“站在LP的角度，如果GP连个人利益和机构利益都没有摆平，先不说法律上的责任问题，下一期先拜拜了”。这对于朱啸虎乃至所有机构来说，无异于踩在命门了。

所以朱啸虎说自己嘴硬手更硬，这点真没说错，他把事情的轻重缓急看得很明白。

后面朱总还在评论区再次强调了GP对LP，董事对股东的受托责任，并且还转了一条国资投资人的评论：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过自己进，第二天就会被经侦带走。这就是相当严重的指控了，很明显，朱总这是要把事情往大了“闹”。

朱啸虎要把事情闹大，这就值得深究一下了。

之前张予彤离职时，朱啸虎的朋友圈“秒删”，而仲裁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时，朱啸虎也没有任何回应，或许是投资人的体面加上规则原因，但我认为更大的可能是，之前朱啸虎心里多少会有点期待和念想，因为仲裁对象是月之暗面的杨植麟和张宇滔，如果能从公司层面拿到“补偿”或者“赔偿”，没必要在个人层面下重手。

但现在仲裁结果仍未公开，风波已经基本平息的情况下，朱总又突然从个人层面把矛头直接转向张予彤，我个人猜测，只是个人猜测啊，很可能是仲裁风向是对金沙江等5家机构不利。还有一个未经验证的信息是，此前金沙江曾对循环智能发起过回购，因此在公司层面，朱啸虎对循环智能和月之暗面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而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更为蹊跷的是，漩涡中心的张予彤自始至终未有任何回应，此前也基本未在公开场合对月之暗面发表过什么观点，但用接近张予彤的一位投资人的话来讲，“虽说金沙江没投大模型，但予彤已经几乎自封是月之暗面的联合创始人了”。

这点可以再多说一句，之前一位投资机构大佬对投中网说过，VC这行当有点像手艺人，是典型的“师徒制”，也就是说投资人的话语权、资源、投资策略甚至圈子都跟“师傅”息息相关，不过老实讲，“新人”总要“出头”，“老人”在意的则是“守节”。朱总当年刚进金沙江后，投百姓、拉手网等三次经典的“出头”失败，也被老合伙人怼过，但这非常正常，因为观点冲突、代际冲突免不了。

如果“新人”不“叛逆”，那世界就甭想进步了。

因此朱啸虎2007年加入金沙江，直至成功从滴滴和ofo等项目退出，直至现在已然“大成”，他可以谈不做成长基金，可以说小红书后面太贵了下不去手。而张予彤虽然有小红书、深鉴科技等明星项目，证明自己不是问题，但现在看来，这对张予彤还不够，因此张予彤的师傅，也是金沙江GP之一的丁健，对她参与月之暗面的行为是默许的，至于张予彤有没有向丁健“隐瞒”其在月之暗面的利益，这点不得而知，不过很显然，这事儿在朱总这，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到了今天中午，朱啸虎又发了条朋友圈，除了再次将对投资大模型这事儿定义在观点之争上，并表示“支持年轻人追求AGI梦想”，卡主站位后，朱总还是矛头还是直指张予彤，不同的是“愿意豁免Kimi，张宇滔以及月之暗面公司”，并提到，“在张宇滔全职加入月之暗面的补偿上没有分歧”。

张宇滔是月之暗面的联合创始人兼CTO，也是这次被申请仲裁的对象之一，朱总这意思是已经与张宇滔达成了和解。但完全没提另一个被申请仲裁的对象，即月之暗面的创始人杨植麟，这就值得玩味了。并且朱啸虎强调不理解“为何Kimi一定要绑定张予彤”，话里话外，还是在暗示张予彤与月之暗面，甚至杨植麟之间有所勾兑。但你要说更进一步的信息，朱总还是没明说，或者他也没更多证据。

这也让我想起了一年前腾讯对朱啸虎的一次采访，当时他怼了一通大模型后，被问到“对那些已经入局大模型的同行们”怎么看，他打了一通哈哈之后，说了一句“与人为善挺好的”。

董师傅当时给我那篇《啸虎不响》的评论加了几段，意思说朱啸虎犀利、精明乃至嘴硬的人都有，但从来没人说他友善。

“这说明什么？并不是说朱总的界面里没有“友善”这一项，而是藏得深，友不友善在底层，别人看不见，底片印没印，底色有没有，与人交往，褃节儿上手狠还是松，只有他知道，并且他认为，把事情做尽不可取。这类事情上，朱总吃没吃过亏我不知道，但这话，不像劝别人，倒像劝自己。”

回看这次围绕在月之暗面和张予彤的利益之争，我猜朱总对自己可能是劝了又劝，但走到了这个褃节儿上，张予彤踩了朱啸虎的命门，他是真决定不“与人为善”了。

当然，善恶总是跟立场挂钩的，我说朱啸虎决定不与人为善，也不是为了偏袒谁，只是又想到了仲裁事件刚发生时，不少观点又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贪婪的资本”上，对此我向来不屑一顾。这次，虽然朱总又披露了很多关键信息，但一是关于张予彤的持股方式，关于是否“隐瞒/欺瞒”以及对“隐瞒/欺瞒”的定义等，需要证据和解释的太多，二是张予彤仍未有任何回应。于人于己，太早下结论都不好。

我只想说，看来《让子弹飞》申遗还是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