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金捷幡(ID:jin-jiefan),作者:金捷幡,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现在医疗设备行业的三巨头在业内被称为GPS:GE(通用电气)、Philips(飞利浦)和Siemens(西门子),也有人称这是压在我国医疗行业的三座大山。
有意思的是,这三家百年老店以前都是做灯泡的。
事实上现在满大街还都是卖它们几家灯泡的,只是其中西门子把OSRAM(欧司朗)剥离了。
那么问题来了,灯泡和医疗设备有关系吗?还真有密切的联系。
日本的东芝,也是做灯泡的,现在还是LED大鳄之一。东芝的医疗影像设备也同样是响当当的Top 5,不过这两年并到佳能了。五巨头中另一大玩家日立,同样做灯泡。
这篇文章,我会讲一点从灯泡到医疗设备的逸事。
一
圣经里上帝说,要有光,然后产生了世界的第一天。光确实是给人类最美妙的礼物。我们的科技从史前到今天,一直都是在孜孜不倦地研究光。
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肯定是电灯:200年前它照亮了夜晚,现在它点亮了手机屏幕。
爱迪生并不是电灯的发明者,电灯发明时他还没出生呢,甚至我们用的钨丝白炽灯也不是他发明的。不过,他确实是通用电气的缔造者之一并推出了早期的长寿命灯泡,我们用的灯泡上的螺旋接口标准是爱迪生定义的。
爱迪生是不是真的发明大王,其实现在也很难考证了,当年记者的文章有多少水份都很难说。不过他绝对是个有远见卓识的商人,申请专利是他的王牌杀手锏。
二
因为通用电气掌握着大量专利,它迫使需要其专利授权的灯泡公司遵守严格的生产配额,比如飞利浦只能生产它产能一半的数量。
维纳·冯·西门子曾在一封信里表示,爱迪生的灯泡价格是荒唐的,我们自己的灯泡更亮。但很快,西门子还是被迫和爱迪生德国公司合作了。这个合作后来诞生了欧司朗。
但是一战爆发欧洲乱套了以后,通用的配额模式被打破了。战后在1924年,通用再次推动德法荷英日等国大灯泡公司在瑞士开会,成立了Phoebus这样一个卡特尔,重新制定各厂商配额。
令人诟病的是,Phoebus还制订了技术规范,把灯泡的平均寿命缩短了30%~50%以上。这样可以提高销量。如果经过检查,某厂灯泡寿命超出了规定,则会被罚款。
这显然侵犯了消费者利益,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只有一些日本小厂趁机推出高寿命灯泡,销售量翻了几倍,但是他们对世界的影响还是有限的。
所幸的是,二战很快爆发了,Phoebus随即无疾而终。
三
X射线也是一种光,所以也是一种灯泡(叫射线管比较好)发出来的,技术难度不算高。所以在伦琴先生1896年1月公布X射线的发现后,这项技术只花了半年就被用于战场伤员的救治,因为它找子弹的位置实在是太方便了。
同年西门子就推出了工业量产的医疗X光设备,通用电气的X光机同样诞生在1896年。我们大清在1899年即进口了西门子X光机。
飞利浦则开始的相对晚,应该说并不是技术问题。而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惨重伤亡导致了医院对X光需求激增,使得飞利浦加入战团。
东芝X光的推出比飞利浦还早几年。
所以今天我们看到的医疗影像巨头们,其实都是在100年前从灯泡起家的。
四
医疗影像设备的技术可以概括为用各种电磁波穿过人体,然后再从接收端接收信号和处理图像。那么除了光源(放射源),GPS还擅长什么呢?答案是电子。
随着二战后电子技术的飞速发展,医疗设备的在光(电磁波)电(半导体和计算机)结合领域开始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50年代:生化仪(检查血和尿等)
60年代:超声波扫描仪(无损检查内脏和胎儿等)
70年代:CT机(计算机辅助断层扫描X光)
80年代:MRI(核磁共振扫描机)
00年代:PET/CT机(正电子扫描机,用于全身扫描)
10年代:高级3D Imaging(医疗影像三维重建和渲染)
3D影像重建,Photo Credit: Siemens Healthineers)
影像设备是医疗设备中最大的一块,GPS三家的技术当然不是徒有虚名的。
GPS三家同是半导体领域的前辈。在1952年AT&T那次奇妙的公开授权中,三家都是第一批签署的。
PS两家(飞利浦和西门子)的传承(恩智浦和英飞凌),今天仍旧是欧洲半导体的大半壁江山。东芝和日立也都曾经是半导体巨头。
G(通用电气)旗下的RCA,不仅是美国广播和电视技术的先驱,而且是半导体技术的先驱。台积电最早引进的技术来自于RCA,后来被瑞萨收购的Intersil也是RCA的遗产之一。
这几大巨头经历了从电灯电气时代到微电子信息时代的变迁,这些技术又被不断引入医疗设备,百年积累似乎使它们今天的地位牢不可摧。
五
国内最大的医疗设备厂商深圳迈瑞被称为“小华为”,同样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从心电监护、生化仪和超声设备等相对低端部分进攻。不过在高端放射设备领域,迈瑞仍避免和GPS直接对抗。
创始人出自西门子的联影医疗,不畏强手直捣黄龙,强攻放射影像设备市场。联影应该可以类比于半导体领域的中芯国际吧,希望他们可以在科创板上市成功。
微电子技术的普及化,软件技术、3D和AI等技术的快速发展,确实给了我们弯道超车的机会。反而是需要耐心的光学技术,也许是一个发展瓶颈。
二十年前的时候,我曾短暂做过码农,就是《程序员之神》里写过和Delphi结缘的事。那时参与的是生化仪的信息化工作。原厂的生化仪只能像饭馆收银机那样打印一个英文热敏小条,开发工作是从生化仪把数据读出来存到医院系统里。这样医院可以直接从数据库按病历号调出中文的化验结果。
那时在检验科看到很多漂亮的进口设备,一分钟就能测出血液指标,让人感叹和世界差距之大。没想到没过多少年,我们的深圳制造已经能够迎头赶上。
六
今天在医院做一次PET大概要上万元。医药改革以后,药已经不再是医院的主要盈利来源,各种检查设备和器械耗材成为挣钱机器。
这里面进口部分的标价是吓死人的:我老妈做手术用了3个注射器1万5千块,我朋友在骨科用的一颗进口螺钉也要近2万元。这些都是自费,而且是认识主任的情况下。
希望这一切应该都会因国产医疗精品的推出而改变。
高晓松有一次说过,聊历史的时候慢慢发现它们之间的关联很有意思。科技史也是一样,我写过的一些科技故事在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身边,也在奇妙地发生着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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