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疲浪主义,作者:毛利小张,头图来自:AI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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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开始新工作内容之后产品上线运营的第一个完整一年,也是我基本完全生活在纽约的一年,当然也是因为一个学校的项目所以不得不全工全读的一年。说充实可以说是非常充实,说简单也可以很简单:工作、学习、健身、狗。
台湾人看了都要说一句婚姻危机(不是)。
1.
产品顺利了半年、然后不顺利半年,但回去总结,不顺利的过程教会了我更多。
由于事情本身很难,甚至因为成功概率过低而在开始打过退堂鼓,但走到现在回头看,顺利半年最大的感触恰恰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再高的山也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站在山脚叹气无用。而一旦开始走了,关注点就会变成更具体的下一步落哪里,踩石头还是踩泥土,冒险抄近路还是踏实走小路……一步走完再走下一步,可能过段时间再回头,发现已经离出发的地方很远了。登顶固然重要,没有登顶,已经走到的高度也是切实存在的。
不顺利的半年肯定算不上好过,但也不算很煎熬。面对现实并采取可能的行动,即使存在无效或者失败的可能性,也比停在原地反复思考和权衡要有用。更重要的是,行动让人具备机动性,提供一种改变格局的可能,这种可能性又会带来掌控感,或许微弱,但在高度不确定的环境里,这一点点掌控感也很重要。
2.
学校的项目一年两个学期,白天工作,晚上读书,我称之为纽约成人夜校。为了保证工作不受影响,作业全都安排在周末,于是我一周的时间饱满如斯,几乎难以再穿插任何事情。
虽然开始的时候想的都是及格就好,我毕竟是大学里挂科四门直到大四还在重修的班级倒数第二,但最终还是因为这种可恶的“要么不开始,开始了就不能浪费时间“的特质而拿了全 A。
很神奇,有时候旁观重新学习的自己,会对这种得心应手感到不可思议。是因为 30 多岁的思维习惯更成熟了吗?还是我其实一直都这样?可如果我一直都这样,那为什么同样一个我,在大学里却几乎连课都不上?
或者更合理的解释也许是,18~22 岁的我,需要抓紧时间干的是别的事情,学习不算主动选择,自然也说不上“开始”和“浪费”。
从进入大学开始,我才第一次见过大城市的样子,第一次见过地铁和商场、第一次喝过咖啡、第一次见过很多从未见过的东西。我忙着重建世界观,忙着玩过去没玩过的游戏,看过去没看过的书,参加过去没参加过的活动,以及想象过去从来都不敢想象的未来。
很好笑吧,上大学之前我对自己毕业后生活的最好想象是,在重庆主城找一份月薪 6k 的工作。甚至连这 6k 的工作都担心自己不够格,毕竟当时重庆就是我所认识的最大城市了。所以进入大学前提醒自己,要早点去实习,可以无薪,拿到工作的机会就好。
到了大二才发现,我可以够到比 6k 更高一点的地方,或许也可以够到比重庆更大一点的地方。我于是就这样往上一点一点的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是每次都开放接受下一步,渐渐走完了北上广深杭。
当然走完了大城市的路,又开始期待带着更成熟的视角重新回去看曾经闭眼跑过的小地方,“中年返祖”,不过这是后话了。
纽约的小红书能刷出来大把常春藤女孩的“小镇女孩成长之路”,其小镇的起点甚至比我小时候遥不可及的“市区”还要大。社会身份差异化的竞争如此激励,以至于需要动用一切可能沾边的包装来把自己从社交网络里分割出来,表面在写伤痛,背后都是炫耀。
人还是要真实一点,如果想炫耀就大胆的炫耀,所以我怕你们没看见再说一遍,我学 database 并且全 A,喂,看到了吗?信号不好吗?绩点 3.9,有收到吗?喂?
3.
抛开这点关于结果的炫耀不谈,回到校园并不算什么特别好的体验,尤其是在小组作业里。大学时候一个人熬通宵写完 5 个人竞赛报告的噩梦,本来觉得已经随着自己挑选和组建团队而成为历史了,校园又把这样的经历带了回来,提醒我这样一种假设的存在:过去几年也许并不是我成长和治愈了自己,只是走到了新的没有这种问题的环境。
这种假设如此危险又迷人,以至于我在今年频繁感受到它。它把一些疫情前困住我的问题,以另一种形式带回来,让我不断诘问自己前后两个自我的分裂与差异。
我在一个自我里理智平静地处理信息,得心应手地剥离事实和情绪,同时又在越发割裂的感受里发现另一个越发微弱的自己,好像被困在 2020 年之前。
咨询师说我没有给另一个自我成长机会,以前是因为独立面对成长困境,强大的自我事实上充当了父母的角色。后来的环境又顺从地加强了她的掌控力,强者愈强,以至于身边的人都习惯性依赖这种强大。反过来,没有其他人依靠,或者说没有人进入这个可依靠的信任区间,这种模式就只好持续下去了。
很感人,但无动于衷。我想这还是一个关于取舍和代价的问题,微弱自我身上有我所珍视的特质,但我没有准备好为了这种特质放松此刻的主体性。
4.
7 月份搬了一次家,所以讨厌的旧公寓住了半年,喜欢的新公寓住了半年,在不断调整里面,确信了更多我珍视的生活条件。
我以前并没有发现自己如此需要光照和线下生活。
找公寓的时候,我把三个不可妥协的条件列出来,分别是离地铁 3 分钟以内、室内洗烘、房间要大。最后我选择了一套地铁走路 12 分钟、同楼层公共洗烘,且房间很小的公寓,只是因为窗户很大很亮,天然采光,没有遮挡。
神奇的是,我妥协了这三个”不可妥协“的条件,但这个公寓反而是我目前在纽约住得最舒服的公寓。
写作的此刻我在佛州一个叫 Tampa 的城市过圣诞,传说这里一年有 361 天都是晴天,仅仅只是知道这个事实就让我很喜欢,喜欢得不像是一个来自”雾都“的人。长大的变化有时候真是莫名其妙。
虽然“绅士化”不可避免地在城市里发生,有钱中产进入,原本居民搬到更远的地方,但纽约的整个线下商业生态演变速度都比国内要慢很多,于是丰富的线下业态得以保留,几十年的老夫妻店也可以持续存在,而不必全都让位于资本扩张的连锁店。
我原本并没有意识到我对线下生活的需求如此之强,我只是隐约感觉到自己在上海不爱上街。我住在新天地,周边商业除了连锁店之外,主要是装潢类似的潮流和网红店铺,甚至连出品也类似,一个爆红单品,一定会在一个月内长满所有的面包店。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整个商业生态是被网络口碑和网络订单所支配的,不依赖线上则没有人流的话,就算有人愿意保留独特的个性,也会在利润率的教训下折戟而逃,去到成本更低的郊区。
生活在上海的这四年里,我喜欢的老搭档、夫妻店一家一家关掉,常吃的外卖一家一家消失。我不爱社交,不曾和他们建立联系,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是否还做生意,所以我只能被动地,看着外卖列表年复一年替换,最后终于成为连成一片,也许顶着不同的名字,但都陈列着高度一致的一套东西。
就商家列表这一项实操来说,在北京打开和在上海打开大部分时候差别不大,但重庆的本地文化强大,还有各种婆婆嬢嬢老店面,以及带着地方特色的社区咖啡馆,非常丰富迷人。
线下生活更容易让人确认”活着“的感觉,不是吗?我今年可以前所未有地感受到”生活“是存在的,因为需要顶着寒风出门买菜,否则就要支付 10 刀的配送费才能吃上一碗外卖。
正好今天看到 Trevor 在访谈里面说,离开原本的社区选择自己居住的地方是一种祝福也是诅咒,因为过去人们无法选择只能被迫居住在一起,所以大家不得不首先理解对方这个人,其次才能知道他们的政治立场和选票。限制条件(constraints)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帮助。
我想这可能也是“寒风中买菜”的道理。
5.
6 月份把鲁班带来了纽约,取代了心理咨询师的位置,所以也是心理咨询半年,带狗生活半年。如果忽视一些底层的追问,总体生活状态向好。
小狗并不会比心理咨询师更专业,但是小狗不整花活儿,小狗只会无论如何都陪着你,而且不按小时计费。
此处特别鸣谢台湾人辛苦筹备小狗出国资料,深刻诠释了再复杂的事情,一步一步做,总能做到的。
5 月回国陪我妈住了两周院,有一些丰富的心理活动,但当前的文字能力已经不足以支撑我表达出来了。
工作文档写得越娴熟,写作能力就越是退化,因为工作追问事实和逻辑,写作却要追问彷徨与痛苦,前者有效运转的时候,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关闭后者的知觉往往是更好的做法。
所以工作状态高昂的时候往往写不出任何东西,文字里面灵性闪烁的时段里大概也进入不了工作状态。
这是我 2024 年终概览的第六次开头,前五个版本都烂得闻者落泪,可以说明当下工作状态不错,自我表达却捉襟见肘。
虽然一半偏题一半省略,但也算是基本说完了今年要说的话。对 2025 没什么展望和期待,走一步算一步吧,每一步都是好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疲浪主义,作者:毛利小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