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行业的“继承之战”，正式打响

在西方奢侈品行业历经了几个时代的积累、发展、吞并、收购和扩张后，这些拥有空前财富的大财团正进入一个新阶段：不管是全球最大的奢侈品公司LVMH，还是始终保持私有化的Chanel，都走到了权力和财富传承的关键时刻。不仅如此，Miuccia Prada也在今年迈出了Prada集团接班计划的重要一步。根据此前《彭博社》报道，Prada女士已经将自己在个人公司实体中几乎所有的股权转让给了两个儿子Lorenzo Bertelli、Giulio Bertelli。

在当下这样一个高度资本化的市场，究竟还有哪些奢侈品公司维持着家族管理的特征？为何家族化在近年来又再次被重视起来？这些家族的继承计划又走到了哪一步？

Lorenzo Bertelli和Giulio Bertelli图片来源：theoceanrace

一、资本化的奢侈品行业，哪些还在被家族掌控？

我们熟知的LVMH集团是一家在法国巴黎公开上市的跨国企业，旗下坐拥75个奢侈品品牌，在全球雇佣21万名员工，一年的年收入规模达到862亿欧元，也是首个市值超过5000亿美元的欧洲上市公司，但它本质上还是一家由Bernard Arnault家族掌控的家族企业。

LVMH集团创始人Bernard Arnault。图片来源：Getty Images—Stefano Rellandini

奢侈品行业另外两大巨头开云集团和历峰集团，也都在一定程度上维持家族基因。开云集团由François Pinault Sr.创立于1962年，家族曾经营木材生意，也曾涉足过金融领域，在1990年代末、2000年代初转向奢侈品领域，接连收购了佳士得拍卖行和Gucci公司股份，此后又收购了Saint Laurent、Balenciaga、Bottega Veneta等品牌，形成了今天开云集团的雏形。

1988年，开云集团正式在巴黎证券交易所上市，成为一个面向公众的企业。但时至今日，Pinault家族始终把控着对开云的绝对控制权。

开云集团董事长François-Henri Pinault。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历峰集团来自家族办公室云集的瑞士，其前身为Rembrandt公司，由南非商人Anton Rupert创立于1948年，早期是一家小型的烟草公司，后来分组成了Remgro投资公司和历峰集团Richemont两家主要实体。作为Anton Rupert的长子，Johann Rupert继承了父亲的资产，并在1988年时成立了历峰集团。成立历峰集团后，Johann Rupert主导了多个对奢侈品品牌的收购，这其中就包括珠宝品牌卡地亚，而公司也在成立当年在瑞士公开上市。

Anton Rupert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来自意大利的Prada集团背后则由Prada家族掌控，该集团的历史可以追溯至1913年，由Miuccia Prada的外祖父Mario Prada创立，而Miuccia Prada则是家族的第三代，她在1970年代中期正式进入这个家族企业，并于1978年从妈妈Luisa Prada手中接过整个生意。

Mario Prada图片来源：©Brigitte Lacombe

公开上市的家族企业还有来自意大利的杰尼亚集团、Salvatore Ferragamo集团和来自美国的Ralph Lauren集团，他们虽然都公开上市，但杰尼亚家族和Ferragamo家族都通过家族控股公司入股的方式来控制公司。Lauren家族虽然占公司股份不多，但家族在集团中仍然拥有主导投票权。

以上几家都是公开上市后仍然由家族势力把控的大型奢侈品公司，而像香奈儿、爱马仕、阿玛尼等则都还没有公开上市，这意味着这几家公司背后的家族则拥有100%的控制权。

香奈儿目前由法国Alain、Gérard Wertheimer兄弟持有，爱马仕则属于Hermes-Dumas家族，阿玛尼集团则完全由Giorgio Armani本人所有。

图片制作：VOGUE Business

二、这些家族都如何保证对公司的控制权？

对于许多已经公开上市的奢侈品企业来说，这背后的家族基本上都采用同一套做法，那就是家族成员共同注资一家家族控股的新企业，这个企业基本不会有实际业务，相当于一个“空壳”，家族成员再通过这家公司实体来锁定所有成员在公司的股份，这样所有家族成员的股份就会合并成一个实体的股份比例，成为各自企业的最大股东，从而拥有最大的决策权和投票权。

但有些家族企业即便不拥有公司的最大股权，也会通过让家族成员占据董事会成员多数比例的情况，来获得决定性的投票权方式掌控公司决策的话语权。

比如，Bernard Arnault通过家族全资控股公司Financière Agache来控股Christian Dior SE公司，Financière Agache拥有Christian Dior SE控股公司96%的股权，再以Christian Dior SE这家公司占股LVMH 41%的股权比例，再加上Arnault家族成员再分别持有LVMH的6.9%股份，让整个家族在集团的整体占股比例达到将近一半，成为LVMH的绝对掌权者。

图片制作：VOGUE Business

开云的Pinault家族通过家族控股公司Artemis来控制开云集团。根据开云集团官方公布的股权结构，Artemis拥有开云42.2%的股份，是开云最大股东，一些机构投资者共持有52.7%的股份，剩下的则是个人持股和员工股份、分红等。

图片制作：VOGUE Business

根据Prada集团此前在香港交易所提交的招股书和公开的财报文件，Miuccia Prada个人控股的Ludo Srl拥有Bellatrix SpA 53.8%的股份，而Bellatrix SpA又拥有Prada Holding 65%的股权，Prada Holding另外35%的股权则由丈夫Patrizio Bertelli掌控，Miuccia Prada本人和她的两个兄妹以及丈夫四人，通过间接控股的方式占据了公司80%的股份。

图片制作：VOGUE Business

历峰集团的Rupert家族则通过Compagnie Financière Rupert这一家族控股公司实现对历峰集团的掌控。虽然只拥有历峰集团10.18%的资本权益，但却占据51%的投票权。

杰尼亚家族则通过The Monterubello控股公司来控制杰尼亚集团。The Monterubello控股公司目前持有杰尼亚集团60%的流通股份。

Ferragamo家族通过Ferragamo Finanziaria控股公司持有集团54.28%的股份，而据《路透社》报道，家族成员还额外持有10.7%的股份（从交易市场购入）。

美国的Lauren家族通过Lauren Family LLC这家控股公司持有Ralph Lauren集团10%左右的股份（家族成员今年也出售了部分股份，目前家族持有股份可能低于10%），但Lauren家族和Ralph Lauren本人始终在公司决策上拥有主导投票权。

Lauren家族图片来源：townandcountrymag

意大利Tod’s集团在上市后又于今年选择退市回归私有。回归私有后虽然被LVMH旗下基金公司L Catterton收购了36%的股份，但Della Valle兄弟继续维持Tod’s集团最大股东身份，保持54%的股权比例。

三、哪些奢侈品巨头，已经做出代际交接的关键举措？

目前已经明确接班计划，并在权力交接过程中做出重要举措的奢侈品公司只有Prada集团和开云集团。

开云集团的Pinault家族早就选中了接班人，那就是现任掌门人François-Henri Pinault（是创始人的儿子）的儿子François Pinault Jr.。有趣的是，Pinault家族往往都会用创始人François Pinault的名字来命名下一代接班人，基本上在后代出生后不久就确定了接班人选。

开云集团现任掌门人François-Henri Pinault与儿子François Pinault Jr.。图片来源：©BestImage

开云在François-Henri Pinault的掌舵下加强了对奢侈品领域的把控和投资。现年62岁的他，共有4个儿女，但只有他和前妻Dorothée Lepère生下的大儿子才真正接过了爷爷的名字François。全名为François Louis Nicolas Pinault的他目前已经被任命为佳士得的董事会成员，而他的哥哥姐姐们要么追求模特、演绎事业，要么自寻出路，都没有进入到开云集团内部。

Prada集团的接班计划在2022年开始启动，虽然Prada女士诞有2个儿子，但集团的权力将会主要交接给长子Lorenzo Bertelli。Lorenzo在2017年就进入了Prada集团就职，曾领导过传播营销及社会责任部门的工作。为了让权力交接更加顺畅，也为了让Prada这家公司免受其他巨头恶意收购的侵扰，Prada女士早前先发制人转让了旗下关键实体的几乎所有股份给了两个儿子，大儿子Lorenzo获得了家族控股公司Ludo SpA 50.5%的股份，弟弟Giulio获得了剩下的股份，Prada女士仅保留投票权。

大儿子Lorenzo Bertelli图片来源：Brigitte Lacombe

历峰集团背后的Rupert家族在接班计划上也保留了一个和开云Pinault家族一样的传统，那就是继承创始人的名字，Johann的儿子Anton Rupert Jr.便继承了Johann父亲Anton Rupert Sr.的名字。他早已被内定为家族第三代接班人，Johann的两个女儿Caroline Rupert和Hanneli Rupert则基本没有参与到公司事务。Anton Rupert Jr.在2017年的时候被任命为集团委员会非执行董事，他同时还是Rupert家族控股公司Compagnie Financière Rupert的合伙人。

Johann Rupert与儿子Anton Rupert Sr.图片来源：David M.Benett/Dave Benett/Getty Images for IWC

爱马仕家族目前已经传到了第六代接班人手上，公司最初由Thierry Hermès于1873年创立，在Thierry Hermès孙子（第三代传人）Emile-Maurice掌舵时，因为他膝下无儿，集团才改由女婿们继承。其中一位女婿Robert Dumas更是在1950年时成功接过衣钵，掌舵这家公司长达三十年，最终于1978年时将权力传给了儿子及第五代传人Jean-Louis Dumas。

爱马仕每位继承人在担任高级管理职位前，都必须接受学徒的职位，从最底层做起。爱马仕家族的第六代传人Axel Dumas则于2014年正式上位，接任CEO职位。值得注意的是，Axel Dumas并非Jean-Louis的儿子，而是侄子，而爱马仕家族第七代目前还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

爱马仕家族的第六代传人Axel Dumas。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Ralph Lauren集团创始人Ralph Lauren在2015年宣布将辞去公司首席执行官一职，仅担任董事长和首席创意官职位，当时Ralph已经75岁高龄，寻找继任者的打算也在意料之中。

Ralph Lauren有三个孩子，长子Andrew Lauren目前主要从事电影行业，女儿Dylan Lauren则创建了自己的糖果事业，只有二儿子David Lauren目前在集团就职。David Lauren于2000年加入公司，最初担任首席创意和营销官，于2016年左右升任为首席创新官兼执行副总裁，基本上二代的接班计划最终会落在他身上。

David Lauren图片来源：fashionweekdaily.

四、哪些奢侈品公司，有可能爆发“继承之战”？

在所有家族势力掌控的奢侈品集团当中，关于继承之战进行得最激烈的可能当属全球最大奢侈品公司LVMH。

Bernard Arnault的五个儿女目前都在集团内担任要职，而关于究竟谁会成功上位的猜想也一直没停过。尤其是今年以来，Bernard提拔三儿子Frederic为集团钟表部门CEO以及家族控股公司Financière Agache的董事总经理，以及调任二儿子Alexandre前往葡萄酒和烈酒部门的动作，都让继承者的战况充满疑云。

图片来源：LEWIS JOLY/SIPA/ASSOCIATED PRESS

除了Frederic和Alexandre，Bernard大女儿Delphine仍然担任Christian Dior品牌CEO，但她今年主动出击帮助Dior从Miu Miu那里挖来新任CEO Benedetta Petruzzo，势必要借此机会将Dior业绩提升来当作自己最有利的筹码。

大儿子Antoine领导集团形象和公关部门，同时担任Loro Piana品牌主席和家族控股公司Christian Dior SE的CEO。而小儿子Jean则还未进入到权力中心，始终未加入公司董事会，仅在LV腕表业务担任营销和产品开发总监。

图片制作：VOGUE Business

此外，杰尼亚家族也开始培养第四代接班人，但还未有正式做出决策。杰尼亚集团现任首席执行官Gildo Zegna已经69岁，但他其实是家族的第三代接班人。Gildo有两个儿子，分别是Edoardo和Angelo Jr.，Edoardo最早于2014年加入杰尼亚集团，并在2021年时被任命为集团首席营销、数字和可持续发展官，而小儿子Angelo Zegna Jr.则于2020年才加入公司，现为杰尼亚集团欧洲、中东和非洲市场的CEO，同时也是全球客户战略总监，不过这两位第四代接班人还未进入公司董事会。

Edoardo和Angelo Jr.Zegna图片制作：aeworld

香奈儿公司背后的控股家族Wertheimer家族目前处于由家族第四代传人掌权的阶段。Alain Wertheimer于1974年上任，当时年仅25岁，他上任后的关键之举就是简化分销业务并推出成衣。1996年，在Alain的父亲去世后，他和弟弟Gérard Wertheimer一同被任命为公司的共同所有者，与此同时，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Charles Heilbronn则经营家族办公室Mousse Partners。

有传言指出，Wertheimer兄弟正在物色下一代接班人，Gérard Wertheimer有两个小孩（Olivia、David），Alain Wertheimer则有三个小孩（Sarah、Nathaniel和Raphaël），Charles Heilbronn同样也有三个小孩（Arthur、Charlotte和Louis）。在这8位第五代接班人选中，目前还只有Nathaniel Wertheimer加入了香奈儿。

Nathaniel Wertheimer图片来源：BFA

Ferragamo家族目前由二代接班人掌权，现任掌门人Leonardo Ferragamo是集团创始人Salvatore Ferragamo的第五个儿子，20岁时进入家族企业，最初在皮革生产部门工作。

1986年，他开始负责公司的国际业务，并于2000年正式出任Ferragamo家族控股公司之一Palazzo Feroni Finanziaria的CEO，这家公司主要涉及房地产、酒店业务。他在2021年正式担任Salvatore Ferragamo公司的主席和家族控股公司Ferragamo Finanziaria的董事。

现任掌门人Leonardo Ferragamo图片来源：boatinternational

在这之前，Ferragamo集团由Lenoardo的哥哥Ferruccio掌权，Ferruccio是Salvatore的长子，在2006年时被任命为总裁。与此同时，Ferruccio的儿子James Ferragamo则是第三代中首位进入家族核心业务的成员，他在27岁那年就开始负责公司的皮具业务，现在已经升任至集团首席转型兼可持续发展官，而Ferruccio的长子Salvatore Ferragamo Jr.则开始负责公司的葡萄酒业务。

James Ferragamo和Salvatore Ferragamo Jr.图片制作：craincurrency.

至于阿玛尼集团，目前仍由创始人Giorgio Armani严格掌权，现年近90岁的他仍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以及唯一的股东。但由于阿玛尼没有后代，因此关于公司的继承计划将很有可能涉及到他的亲属，包括他的妹妹Rosanna、以及两个侄女Silvana、Roberta和侄子Andrea Camerana，以及长期合作者Pantaleo Dell’Orco。目前除了妹妹Rosanna外，其他所有可能的继承人都是董事会成员。

Giorgio Armani和Pantaleo Dell’Orco图片来源：realolimpiamilano

对于奢侈品集团来说，要保持家族企业的独立性，并在资本市场寻求公开上市来助力企业发展，似乎是许多公司都会遇到的两难境地。许多奢侈品集团都通过建立家族财富基金或者家族办公室的方式，来对企业的经营权和所有权或者投票权进行分割，即便家族后代在接班上稍有不顺，也能维持家族整体对企业的控制权或者话语权。

在过去二、三十年里，许多家族奢侈品企业也屡屡遭遇发展上的困境，最终被巨头吞并。因此，代际之间的成功传承至关重要，它能够稳定企业的增长，也能维护家族的权益。

在香港科技大学商学院金乐琦亚洲家族企业与家族办公室研究中心主任彭倩看来，家族企业想要让传承过程更加顺利，上一代掌门人要懂得放权，不管是将权力过渡给新的接班人，或者新的领导集体，放权都十分重要，并让股权领导权简化，划分不同商业板块，让子女分产不分家，最终避免“内斗”。

此外，许多奢侈品集团并不急着在接班人中做选择，也是为了让家族企业更好地过渡，毕竟家族企业未来发展的强韧还是衰败都在一念之间，对继承人的选择，必须谨慎。而在奢侈品行业正处于危急关头的当下，部分奢侈品巨头开始交接权力，让更年轻的一代上台，或许也会因此为整个行业带来有意义的改变，甚至是转机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