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蒋晓婷，编辑：王靖，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张一鸣“大力出奇迹”的方法论，付诸社交和社区，好像总是差着一口气。
日前悟空问答宣告关服停运：1月20日起从应用商店下线，2月3日停止运营。悟空问答之外，多闪，飞聊等社交产品的“死亡”在字节内部同样不算秘密。尽管从明面上看，多闪、飞聊近一周内都在进行产品更新，看起来没有放弃的迹象。
“悟空问答关闭前一个月同样在进行性能优化。”一位要求匿名的字节跳动员工告诉字母榜，多闪和飞聊已经“凉了”，官宣关闭是必然。字母榜向字节跳动求证这一消息，但截至发稿，字节跳动未予回复。
“社交”似乎是字节跳动的阿喀琉斯之踵，屡次试水的结果是一次次重复“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结局。依托字节的算法分发优势，悟空问答、多闪、飞聊等社交产品的核心是基于用户兴趣走个性化分发，走的是快消路线，流量看似在短时间获得爆发式的增长，却难以持续发展下去。
社交和社区都是需要时间灌溉的产品。B站、知乎、豆瓣不约而同经历漫长积累期，最小的知乎都已经10岁高龄。但在字节跳动内部，OKR、ROI追着时间跑。一旦新业务达不到预期，业务层就会发出调整指令，关停或撤换产品负责人。
据《晚点LatePost》报道，字节跳动计划在 2021 年春节前调整组织架构，提升效率。调整重点有两个，一是要保证对重要事项有足够投入，人力配备要和业务相匹配；二是精简部门架构。之前据多家媒体报道，字节跳动“连砍三刀”，放弃锤子，关停悟空问答和好好学习。
多闪和飞聊，既非重要事项，看来也比较符合精简的标准，重蹈悟空问答的命运，只是时间问题。
一
社交产品在字节内部普遍活不过1岁，多闪的生命周期比悟空问答更要短得多。
不妨让我们回到2019年1月15日，张一鸣、王欣、罗永浩组团发布社交产品，摆足了三英战吕布，要在社交赛场跟微信分羹的架势。
多闪被认为是微信最大的对手。集齐天时地利人和，母体抖音已经在短视频领域的巨无霸产品，月活5亿，日活超过2.5亿。走在整个内容生态从图文迈向短视频的大迁徙的历史时刻，多闪主打“短视频+社交”卖点，背靠不差钱的字节，流量阀门抖音，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在项目、产品多如牛毛的字节APP工厂，只有多闪拿到产品发布会特权。
这一天下午，北京751D艺术区内部，抖音总裁张楠、今日头条CEO陈林站台支持，93年出生的产品经理徐璐冉穿着破洞牛仔裤，运动鞋走上台前，横比王欣和罗永浩的中年姿态，多闪从内而外散发着青春朝气，以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感。
30分钟的产品介绍环节，徐璐冉的声音略显生硬，左右手时不时搔搔头发放松，自我介绍前，强调了3遍是年轻产品。期间不忘称张小龙为“龙叔”，给微信打预防针：微信没有必要防备心这么重，“多闪”的定位完全不一样，强调多闪是年轻人的社交产品。
发布会上的火花带闪电延续到场外。哪怕微信第一时间封杀，多闪也能在抖音引流下，上线24小时内新增用户超过100万，拿过 App Store 免费榜冠军。
和悟空问答一样，多闪依然是烧钱打法。2019年春节期间，多闪拿出1亿现金红包，鼓励用户发随拍视频，推出“亲密聊天季”活动，和朋友聊天就有机会抽中1万元现金。连带头条和抖音的春节集卡分钱活动，下载多闪可以获得额外抽卡机会。一套组合拳吸粉套路，到除夕当天，多闪DAU达到顶峰——1096万——活跃度仅次于今日头条。
而从2月5日开始，多闪的增长成了抛物线，下载量跌到10万以内，在iOS免费榜的排名中也下滑到83名，日活跃度降落到500万以下。
留不住用户成了多闪的致命缺点。根据个推大数据相关报告显示，多闪发布后次日留存率为34.34%，7日留存是16.34%。昔日以挑战者姿态出现的社交三英，都对微信产生任何影响，不过2个月时间，聊天宝团队解散，马桶MT下载链接封闭，多闪被质疑产品失败，还被张一鸣拎出来安慰。
2019年3月的字节7周年庆，张一鸣在内部讲话中明确表态：对多闪的预期就是没有预期。“如果保障这些用户分享通讯的权利，是重要的需要解决的问题，我们的预期就是不断想，不断试，想办法突破。”
话音落地，2个月后伴随飞聊出世，多闪基本划上了休止符。而它昙花一现的倩影，留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或许只剩下“微信的挑战者”而已。
二
字节冲击社交赛场的战术像是车轮战。
多闪孵化于悟空问答被放弃的2018年年中，多闪沉寂之后，字节企图用飞聊收复失地。显而易见的结果是，飞聊的飞行过程更加短促。
不同于多闪雷声大雨点小的战斗姿态，飞聊颇为低调，不声不响在2019年5月20日的凌晨登上App Store。根据产品介绍，飞聊是一款移动社交APP，集齐微信、豆瓣、多闪的功能设置，以兴趣爱好为社交起点，用户可以凭个人兴趣、小组在飞聊上交友，通过视频、文字交流。
字节内部没有高管站台，只有欢聚时代董事长兼 CEO 李学凌以“自来水”身份，远程给飞聊打Call，他朋友圈发文表态：我赌张一鸣的飞聊能够成功。因为我看到了太多成功的因素在里面，我觉得机会真的可能来了。
但出师未捷。飞聊刚举起战旗，就被微信斩断前路。上线不到一小时，飞聊用户名片二维码被微信全面封禁。一个月后，飞聊基本被判了死刑。根据七麦数据，飞聊从5月上线初期的9万下载量，一路下坠，6月的日均下载量跌到1万左右，在iOS应用榜上失去了上榜资格，到7月传出从APP Store下架的消息。
中间飞聊尝试过补救措施——启动“闪光计划”，希望用优质内容，流量扶持提升活跃度，到2020年年初上线PC版……似乎都无法补足在社区功能上的缺位。
从使用体验上讲，飞聊的生存周期不会长远。飞聊更像是一款将市面上的社交产品囫囵打包送给消费者的软件，看似有社交和社区的轮廓，却没有差异化社交优势吸粉的底气。加上没有头条导流，字节的资源扶持，即便赶上“即刻”被下架的历史机遇，飞聊都没能趁机翻盘。
2020年1月20日，品玩援引新商业情报NBT从接近字节跳动人士得到的信息，飞聊决定解散团队，一部分研发团队在2019年年底并入教育产品线。“未来字节跳动将把社交赛道的战略重心转向非洲、印度等海外市场。”
字节方面否认，称飞聊正常运营。不久后，脉脉上有爆料称：飞聊国内团队全部转向做教育，飞聊产品负责人离职。
三
复盘字节在社交上的探索，从屡战屡败到屡败屡战，社交寄托着张一鸣的极大野心。
此前GGV管理合伙人童士豪曾问张一鸣，为什么从做头条转向做做社交？张一鸣的回答是：业务推动改变的。
在Byte Dance取代baidu，和腾讯、阿里平起平坐的当下，截至2020年11月，字节跳动布局了包括游戏、人工智能、企业服务、教育培训、医疗健康等在内的11个赛道。社交是字节帝国弥合内容生态系统必然要解决短板。
卫夕指北在《不要神话字节跳动》提到，字节靠算法起作用的内容领域属于“速朽内容”，包括新闻、段子、小视频、短视频，即生产成本低、生产周期短、消费时间碎片化，内容更像是内容快消产品，没有社交关系的牵绊，和用户的连接短而脆弱。
社交则是沉淀内容生产，再用内容分享扩大传播范围，提升用户粘性的加速器。
在悟空问答、多闪、飞聊折戟后，目前担当社交重担的产品是抖音。2020年年初，抖音战略部定下的三个优先级方向：社交，电商，出海。2020年3月，抖音上线“语音直播交友板块”；4月，抖音公开测试“连线”和“熟人”功能，意图布局陌生人社交和熟人社交。期间，抖音也会有弹窗提醒，鼓励用户添加好友、与好友互动等。
Tik Tok海外遇阻后，字节加速“电商”发展，成立电商事业部，升级成与抖音、头条、游戏、Zero（教育及新业务）、商业化并列的一级业务部门。抖音电商2020年的GMV目标是2000亿，并将抖音电商总部搬到了杭州八方城，距离淘宝大楼只有3公里。
在电商路上的高举高打，社交的优先级再被延后。关注内容行业多年的投资人吴昊（化名）就曾对字母榜表示，当字节系的收入足够多，体量做够大的时候，社交失意带来的焦虑，肯定没有前几年强烈了。“ROI（投资回报率）不划算，也没有必要做了”。
一个事实是，快手将在2月初在香港挂牌上市，成为国内短视频第一股，估值约500亿美元。昔日同时传出上市消息的字节，则在透露将头条、抖音、西瓜视频打包上市，估值1800亿美元后没了消息，一度传出估值1500亿美元的TikTok上市搁浅。
在字节全球化前景未明的当下，字节的处境略显尴尬，一方面是资本市场需要讲出新故事，提高上市估值。另一方面，8年时间公司人数冲破10万大关，根据晚点报道，2020 年 12 月张一鸣在公司内部提到，“业务线已经太长了”，存在隐忧。
字节计划在 2021 年春节前调整组织架构，提升效率，那些被丢弃在墙角的产品，或许只剩下关服停运的宿命。
参考资料：
1. 《字节跳动的失意版图：被抛弃的悟空问答，扶不起的多闪飞聊》，深燃，2020年11月16日
2. 《抖音内幕：时间熔炉的诞生》，腾讯潜望，2020年10月26日
3. 《狂欢谢幕：马桶MT、多闪与聊天宝短暂的60天》，界面，2019年3月20日
4. 《飞聊要飞到哪里去？》2019年5月24日，盒饭财经
5. 《抖音的电商野心：总部搬淘宝附近疯狂挖人，今年GMV要冲2000亿》，AI财经社，2020年9月1日
6、《晚点独家 | 字节跳动硬件业务调整：原锤子团队被合并，暂停手机，聚焦教育》，晚点，2021年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