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塔门（ID：DT-Tamen），作者：郭雅琼，编辑：王朝靖，头图来自：《少林足球》剧照截图
骁岱是在输入最后一笔钱的转账密码的那一刻醒悟过来的。
20万，这笔6位数的款项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即将给电话那头的“银监会客服”转的是多么大的一笔钱，在此之前对方引导他的转账金额都控制在5位数以下。
让他彻底跳出陷阱的，是对方的一句话，“快点吧，几分钟的事儿，在你这里浪费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弄完。”
身为博士的骁岱在这一瞬间感觉受到了羞辱，“我从他语气中听出了小人得志的味道，所以实在听不下去了，自认为还算挺聪明的一个人，竟然被牵着鼻子走了那么久。”
报警后他算了一下，在他被骗的21万里，除了 5万元个人积蓄，其他16万都是临时借出的贷款。
90后的骁岱只是“注销校园贷”骗局里万千受害者的缩影。诈骗分子冒充金融平台客服，声称国家正在注销校园贷业务，如果不及时“核销”掉银行和各大网贷平台里的贷款额度，将会影响征信，并引导受害者从银行和网贷平台里借钱，转账到他们提供的“银监会认证对接账户”。
这意味着，哪怕你没有钱，也能被骗。
根据国家反诈中心的数据，截止到4月底，2020年以来已经有超过5万的受害者因此被骗，受骗金额达到26.5亿元。
但实际情况可能更严重。今年1月份被骗了15万的张勇，3月份建了受害者微信群，如今群内成员203人，总计被骗金额已经接近1500万元，人均受骗金额超过7万元。
根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安全研究所2020年底的数据，90后在受骗用户年龄占比中占63.6%。
电信诈骗，盯上了没有存款的90后。
以下是几位90后受害者的自述。
一、“因为征信被骗，如今征信又成了贷款平台威胁人的手段”
赵离：#30岁 #失业中 #被骗金额58万+
58万多元的损失分2部分，个人储蓄16万多，贷款含利息接近42万。
5月9号上午我收到一个来自四川德阳的电话，对方声称自己是美团金融客服，在和银监会一起消除学生贷的“借款额度”。说现在国家不允许给学生放贷，我的额度是违反国家规定的，如果不处理会面临3倍罚款，影响征信。
我说我没有申请过学生贷，对方说我的额度是从18年开始有的，可能是平时点击拼多多砍一刀等类似活动不小心产生的，或者是参加平台活动时没有注意提示的小字，平台给默认开通的。
而且对方说出了我的学校、工作等很多信息，甚至连我的一张弃用一年多的工商银行卡的尾号都能给我报出来。而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诈骗分子想要了解到这些信息有多容易。
我问对方怎么证明自己是美团的工作人员，对方将美团的开户许可证通过邮件发给了我。
我通过天眼查查询了“重庆美团三快小额贷款有限公司”，是一个注册资本46000万美元的公司，就开始信任对方。
被骗后我又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这家公司的注册地是在香港，跟美团其实没什么关系，但是“美团”这样的关键字眼竟然被别的公司拿来注册，这漏洞也太大了。
而且现在很奇怪，天眼查里已经没有这个公司了，你如果搜“重庆美团三快小额贷款有限公司”，搜出来的是真正的美团，可能那家公司已经被注销了。所以我猜测，美团的公司名字，之前被诈骗分子利用了。
而且这封邮件是qq邮箱发出的，多么业余的操作，但是冠上“美团金融服务中心”的title，再加上前面的恐吓，我就猪油蒙了心，瞎了眼，开始降低提防，相信他们。
他们先是让我安装了中国移动云视讯，共享我的手机屏幕，说是可以更方便地引导我操作。
接下来他们没有立刻让我从银行卡直接转钱，而是先让我分批从有额度的平台申请借款，将钱转到我的银行卡。
我质疑说这样岂不是让没有借贷记录的平台都产生记录了，他们说处理完之后，会通过银监会后台将所有借贷信息都删除。
第一笔转账是给“浙江网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借呗还款待处理户”转1800元，这个有名有姓“官方感”十足的账户名再次打消了我的顾虑。
↑诈骗分子提供的借呗的“开户许可证”照片 受访对象供图
这笔钱转完之后，对方说对公账户每个用户最多只能转1800，剩下的钱需要转给银监会的工作人员，就这样分别从有额度的平台借款，一笔笔转给了冠有银监会头衔的工作人员。
而且第一笔也是小额，3680，他们其实也是一直在慢慢试探，从第三笔开始就是6万多、10万了。
他们会记录我每一笔转账，连我没有注意到的利息也会问得很清楚，哪怕我不清楚有多少利息，他们也会说，先记个几块钱，以防我有损失，说核销完这些钱包括利息都会一分不少转回我的银行卡。这个举动也让我对他们越来越信任。
还有一个关键点是，在支付交易的过程中，需要收取银行验证码的时候，我的手机还没收到验证码，对方就曝出了验证码数字。让我以为他们真的是官方客服，才会知道这么多信息。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掌握了某种窃取我手机信息的技术。
随着这个圈套越来越大，我仿佛只能像机器一样听从他们引导，完全丧失了判断力，越陷越深，他们说什么我都信。
最终微粒贷放款14.8万，北京银行10万，花呗、借呗近9万，小米天星金融21100元，拍拍贷17500元，这些钱都是5分钟内到账，没有审核环节。尤其是小米天星金融和拍拍贷我是第一次注册，登录就借款，两分钟就放款了。
这其中，微利贷是所有平台里面额度最高的，所以也是诈骗分子重点想要攻克的，他们先让我申请了一笔1800块的小额贷款，申请了以后平台上确实会有一个文字提醒，说是进入电话审核环节，但是那个电话一直都没有打来，这笔钱也一直都在审核中。
这个时候诈骗分子让我去给客服打电话申请加快处理，说今天不处理完的话，会有很大影响。还指导我去申请撤回贷款，必须吸引到客服注意。
我按照他们的指导不停地给微粒贷客服打电话，说我操作失误，不小心提起了一个借款，我现在不需要这笔钱了，需要把申请取消掉。打了6个电话以后，终于有一个客服直接处理了，微利贷微信公众号给我发提醒说放款失败。
放款失败以后，诈骗分子说他们终于开始有人处理了，让我抓紧贷款。
这已经是到最后整个人都完全被对方麻痹的状态了，那会儿已经快6点，他说我们马上就要下班，你赶紧去处理这个事情。
我就听他的话，分5次，把微粒贷将近15万的额度给借出来了。我前面打了那么多个电话说自己不要钱，最后我又一笔一笔借出来，微粒贷全部都是秒批。
终于在把几个大平台的额度清空之后，对方要给我回款的时候，事情发生了转变。说是需要我的银行卡还有7万的现金做流水，以证明账户是有效的，他们的财务才能转账。
这时我已经负债累累，哪里还有钱做流水。但想着就差最后一步，我开始找身边的亲朋好友周转。清醒的人一看就知道我已经深陷其中，我被迫拨打了110。
甚至警察出现在我面前，对方还在电话那头问我怎么没有声音了，最后这笔钱转过去就可以退我钱了。而此时我还抱有一丝幻想，这是个误会，我不是被诈骗。
第二天我注意到，接到诈骗电话之后我的手机再也没有任何来电。后来通过Apple的客服引导，才发现手机被添加了呼叫转移。这个呼叫转移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被添加上的到现在我都不清楚。中国移动说我的号码近期没有办呼叫转移的业务，Apple说这种操作不可能通过屏幕共享就添加上。
被骗之后的那几天我一直很恍惚，去各个银行办理流水的时候像木头人一样，灵魂出窍，仿佛在看另一个人的遭遇。警方的反馈是，大概率是境外作案，让我不要抱追回资金的希望。
或许是这种麻木的状态，让我一直还没有彻底崩溃。报案、做笔录、接受多次调查的过程中我一滴眼泪也没掉。和家人聊到“人性如此之恶”的时候，我总算哭了出来。我不知道以后该如何与陌生人相处，人与人之间难道没有信任可言了吗？
关于贷款审核我真的要强调一下。我在美团上也有好多次借款，一次都没有成功，我就找了美团内部的人去帮忙查，美团那边查到我的记录了，说当天他们电话审核的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接通以后听对方的口吻不像是一个正常用户，问到一些关键信息的时候，那边把电话挂了，所以美团这边就再也没有放过一笔款。
所以人工审核太重要了，但是我接触到的其他受害者，从美团借到钱的也不少，我算是比较幸运的。
被骗之后，我本来的诉求是先争取免息，因为37万的贷款，利息都要4万多，但是基本所有平台都拒绝了。
我给北京银行的总行打电话，他们都说只有放贷支行才能处理，但是放贷支行说没有权限，推来推去踢皮球。
至于怎么还钱，主观上不想还，客观上我也没能力还。
这个过程中平台漏洞太多了，首先他们的证件被盗用，这是取信我们受害者很关键的一步。另外他们的贷款额度也没有一个清晰标准。我一个刚毕业几年的90后，没房没车也没什么偿还能力，为什么我的贷款额度这么高？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放贷过程中没有任何审核，所有的损失却都要受害者一个人承担，这合理吗？只有当平台也承担起一部分责任，才能倒逼他们去完善自己的系统。
至于暴力催收和征信，没办法了，比起找亲朋好友借钱再产生一堆外债，我觉得征信影响就影响了吧，当初就是为了怕影响征信，才被骗得这么惨，现在征信又成了各平台暴力催收时威胁我们的说辞，重视征信的人就要被两头胁迫吗？
二、“对方言辞特别激进，让我有种是我有问题的感觉”
西贝：#28岁 #被骗金额34万+
去年11月的一个下午，有个自称蚂蚁金服客服的人给我打电话，说是为了响应政策号召帮用户取消校园贷，跟我强调了校园贷的危害，而且准确说出了我的姓名、电话、学校、身份信息还有什么时候申请的花呗等等。
可能因为我对电信诈骗过于无知，我直接就选择了信任，给了他QQ号。其实整个诈骗过程有很多我疑惑的地方，但是他总能第一时间回答并消除我的顾虑，不得不说他们真的很专业。
接听语音的时候对方让我打开了屏幕共享，说是为了方便指导我操作，而我自己也想快点结束，就照做了。对方说整个过程只需要打扰我两分钟，会保证我的资产、征信安全，保障我的信息不被泄露，甚至还说希望结束后能给他五星好评。这种说话方式真的很像客服。
对方先是说，需要我注销支付宝账号并验证相关捆绑软件是否存在征信问题，我当时就急了，凭啥要我注销账号，我有那么多跟支付宝有关的App怎么办。我问他到底是不是客服，麻烦出示证件，很快他就把他的“工作证”及“手持身份证”照片发到了群里，我再一次相信了他（事后在警察的帮助下发现这些照片都是假的）。
他让我把支付宝里的钱转到银行卡，并承诺会报销我提现产生的手续费，这句话让我放松了警惕，而且他清楚说出了我绑定的几个银行名称。
本来说是把支付宝的钱转到银行卡就可以注销，完成流程，但是他说有个叫“中邮钱包”的校园贷捆绑软件导致无法注销，并且说是因为信息泄露才会被捆绑。
而中邮钱包马上就要下架，需要验证我的征信是否有问题，并马上关闭网贷账户，不然后续很麻烦，并假模假式教我在QQ群里写了相应的申请。
↑被诈骗分子要求写的撤销额度申请 受访者供图
他确实把我唬住了，我问怎么验证呢？他说需要我把中邮钱包里的10万额度提款到我的银行卡内，并转给他所谓的银监会账户，说是他们认证通过之后会在180秒返回给我。
我说你一个客服怎么能让我转账给你呢？他立马激烈反驳，说不是转钱给他，是为了帮我验证征信，如果我觉得他是在骗我的话我可以马上报警，他只是一个普通打工的，我为什么不相信他。后面我有疑问的时候对方也多次提到过不放心让我报警等。
总之对方言辞特别激进，让我有一种是我不配合他，是我有问题的感觉。我现在觉得这些都是洗脑的技巧，我特别吃这一套。
他还说如果我不放心，可以在花钱购买一个银行卡保险，这个确实打消了我很多顾虑，但我后来才发现保单从第二天才生效。
转过去之后，他说因为我的银行卡存在风险，之前转的钱暂时不能返回给我，还需要进一步办理流程。并且我的兴业银行存在多次大笔流水和大笔交易，现在银监会怀疑我存在洗钱行为。
这时候他确实把我套路住了，我特别想证明自己没有问题，以及特别想把我的钱要回来，我慌忙解释说我买房子当然会有贷款和流水，这不是很正常吗？他马上告诉我解决方案，就是把我兴业银行里的钱也转给他提供的账户继续验证，这一次基本上是我比较着急转钱了，因为我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接下来的多笔转账，我已经完全陷入了他的套路中，想早点结束流程并拿到我的钱，也因此越陷越深，最终以被骗34万多收场。
他诱导我从中邮钱包贷款10万，交通银行贷款2.2万，小米的天星金融贷款1.55万，兴业银行贷款11.4万，并把我近5万现金也骗走了，最后诱导我将花呗分期的4万3转给我的商家朋友，让他们帮忙套现。
我把三个银行卡上的钱分八笔转给了他提供的六个账号，他说不能转到一个账号是因为同时有很多客服在做业务，怕账号限额，事后警察说这些账号都是云贵山区农民的。
在申请招联好期贷的时候，客服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我询问他需不需要接，他直接让我拒绝，说先走流程，并告诉我之后再有客服打电话给我，不能说贷款是受人引导，要说是自愿申请，否则贷款失败影响流程，最后钱还不回来巨额贷款都要我一个人来承担等等来恐吓我。
但微粒贷客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手滑点了接通，客服询问我是否是自愿申请贷款，说最近有诈骗团伙冒充京东金融等客服以取消校园贷的目的实施诈骗，我立马呆住了，第一次真的觉得自己被骗了。
挂完电话我第一时间报警了，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能追回资金的消息。
报警之后招商的人工客服又打给我，我跟他们说遭遇诈骗，他们第一时间驳回了我的贷款申请，现在想想幸好他们的客服坚持给我打电话而不是一开始就直接放款，不然我将陷入更黑暗的深渊！
但我后来跟其他受害者沟通的时候，其他人并没有收到招商的认证电话。所以我猜测很可能是因为我跟招商签的有协议，所有放款都需要电话认证。
最坑的是中邮钱包，放款特别快，利息特别高，后台监管措施形同虚设，基本找不到投诉的方式。
三、“平台漏洞太多了，还钱就是对他们的纵容”
美菱：#28岁 #被骗金额22万+
我的被骗情况跟所有校园贷骗局一样，对方甚至知道我每张银行卡里有多少钱，以此来取信我。
最终是从微粒贷借了49000，建设银行的快易贷是5万，分期乐4万，百姓银行1万，再加上我自己的7万多储蓄，一共被骗了22万多。
我中间有质疑过，他们让我注意言辞，说这样污蔑政府官员是有罪的，他们有权力把我抓起来，还说可以帮我申请误工费，我现在想想也觉得挺搞笑的。
而且我说实话，我没有意识到那是我自己的钱，他们所有涉及到钱的，说的都是一串数字，他们的话术真的是经过了非常精心的编排。
比如整个通话过程中，他们完全没有提到“钱”以及“千”“万”这样的字眼，每次说到金额，都是一串数字。比如2万他们不会说2万，会说2后面4个0，4万9他们说的是 4、9后面三个0。
他们不说输入密码，说输入“代码”，给他们的账户转账也不是转账，而是“账户对接”。
这种念法真的会麻痹你，让你意识不到这是一笔钱，听上去只是一串数字而已，也让你意识不到你其实是在转账交易。
而且整个过程中对方一直在催我，对方一直在跟我说，所有的额度都会帮我清空，让我放心，等操作完我还会感谢他们，因为帮我把征信提到了一个自由的状态。
让我难以接受的是，那些贷款平台都是一秒到账，没有审核。很多平台我都是第一次下载App，之前完全没有用过，第一时间就放贷了。
尤其是建设银行我要特殊说明一下，被骗第二天也就是3月8号，我去建设银行的网点办理挂失业务的时候，客服跟我说我当天有一个贷款合同生效了，但是银行3月7号已经把钱先给我了，也就是说，我的贷款合同还没生效，钱已经提前被骗走了。
我问过建行的快贷中心，他们说都是这么操作的。但后来我再去问合同的事情，他们就不再回复我了。
后来我给银监会写信，他们才又联系我，但还是不愿意免息，让我先还利息再还本金。
我没有同意，首先确实是没钱，其次他们已经私自扣取了我账户上面的金额。
被骗之后我想尽快还钱，所以我违背了公司的要求找了一份兼职，当时要求是建设银行的卡，我那张卡已经挂失冻结了，所以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再扣我里面的钱了。
结果兼职工资刚到账他们就扣掉了，秒扣。我去建行质问，他们说可以这么操作，但是我咨询了建行的总行，我跟对方说我在录音，我会保留证据寻求维权，总行的客服跟我说，原则上是不可以这么操作的，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帮我解决这个事情。
微粒贷也是，那段时间公司有一个活动款项打到我账户，让我支付给活动方，结果刚一转我微信，立马就被扣掉了，我是真的没想到。微粒贷客服说这种操作虽然不可以，但是没有人能管。
关于平台审查不严等不合理操作，我咨询了人民银行，还找了银监会，也打过市民热线督促办案，警察联系我提供了立案证明，跟我说了案件进展，说查到了4级账户，就是转钱资金链上的第4级卡，但一个人都抓不到。他说越到后面就越难查，诈骗犯用10分钟转出去的钱，他们查到现在都没有查到。
关于钱要不要还，我咨询了律师和警察，律师给我的建议就是先不还，看看关于诈骗这一块儿国家政策会不会变，会不会让平台也承担一部分责任。警察说这个方法可以尝试，之前有一些类似案例，就是等平台投诉，可能只需要还部分金额。如果真走到起诉那一步，他们会介入。
现在我所有平台都已经逾期好几个月了，目前网贷平台提供立案证明就不催收了，但是建行还在继续，还威胁我会起诉。
征信中心的人告诉我，目前除了破案能撤销逾期记录，还有就是跟平台协商撤销，但平台都说先还钱才给撤销。
所以，还是得等破案，现在被骗的人明显少了，政府对于电信诈骗在大力整治，也在劝返境外作案的人员，希望能有破案的一天吧。
四、被骗之后
西贝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
他和妻子刚买了房，却又背上了30多万的巨额贷款，他不敢告诉双方父母，只能默默承担。他在知乎上写下自己的受骗经历，请网友支招如何拿回自己的钱。
美菱在给银保监会写了投诉信之后，微粒贷同意将一个月还款时间宽限到半年。
现在，她和赵离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破案上。“哪怕最终还是得还钱，也不能现在就给，总得有人去反抗，没有人反抗，就是在纵容这些金融平台。”
美菱找了份在超市整理货架的兼职，每天6点下班后赶过去，忙到10点半下班。受骗后的这3个月里，她瘦了十几斤，每天工作13个小时以上，吃不下睡不着，“还是得赚钱，为以后不得不还钱做准备。”
赵离被骗的时候刚刚辞职一个月，如今又两个多月过去，她依然处于失业状态，“我这种情况，有哪家公司敢要呢？”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名字皆为化名）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塔门（ID：DT-Tamen），作者：郭雅琼，编辑：王朝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