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虎嗅金融组
作者｜周舟
头图｜视觉中国
渤海银行，正遭遇一场严重的“信誉危机”。
这家全国性股份制上市银行，被曝挪用一家企业客户28亿元存款。企业客户发现，这笔巨额存款被银行“悄无声息”地挪用给另一家毫无关联的公司。
而随着事件信息的不断披露，企业惊讶地发现，渤海银行早在近一年前便开始挪用这笔资金，一直没被发现。
更让人吃惊的是，当企业发现此事后，渤海银行的高管立马“大方”地承认这是银行的漏洞后，又强行划扣了该企业5亿元存款。
在这一年时间里，渤海银行有多次报警坦白的机会，但都没有珍惜。10月24日，渤海银行向警方报案，而这距离“受害企业”在9月3日向警方报警，已经度过了一个多月。
瞒天过海，涉嫌“三宗罪”
此次事件的“受害方”，是一家江西企业——济民可信集团。
它创建于1999年，业务覆盖医药、能源、投资等领域，现有员工12000余名，总部位于中国南昌。2020年，集团营业收入突破390亿元。2018年，济民可信集团获得中国医药工业百强榜第10位，民营企业500强。
被挪用存款的企业是「济民可信集团」下属的两家子公司：山禾药业与恒生制药。28亿存款用于为假国企——华业石化的贷款提供质押担保。
事件信息过于繁杂，为了更直观的描述事件的来龙去脉，作者综合了中国经营报发布的报道、「济民可信集团」发布的录音，将此次事件的时间线进行了梳理：
——2020年11月，「济民可信集团」的28亿元存款被挪用给其他公司使用
渤海银行用山禾药业的存款给华业石化的票据融资进行了质押担保，银行给华业石化开具了半年期承兑汇票，第一笔开票金额为3亿元。此后山禾药业及恒生制药陆续存入该行的存款共计28亿元，都被用于质押担保。
——2021年3月，渤海银行或出具虚假询证函
2021年3月，无锡方盛会计师事务所对「济民可信集团」子公司山禾药业进行例行调查时，向渤海银行发出询证函，在函中“山禾药业在渤海银行的7笔存款共计10.1亿不存在冻结、担保或其他使用限制”的内容下，渤海银行回复"经本行核对，所函证项目与本行记载信息相符"。
而事实上，渤海银行营业部总经理胡兆锋8月21日承认：「济民可信集团」每笔存款存入后的几天内即遭质押。
——2021年8月19日，「济民可信集团」终于发现28亿存款可能被人质押
有人在渤海银行柜台冒充「济民可信集团人员」办理存款质押手续，「济民可信集团」第一时间致电渤海银行南京分行要求立刻报警。
——2021年8月21日，渤海银行承认问题，「济民可信集团」发现：此前每笔存款存入后的几天内即遭质押、渤海银行的公章或存在问题
渤海银行南京分行营业部总经理助理管鹏程承认，确实没有与两家存款企业的任何人沟通，“这是（渤海）银行的漏洞”。管鹏程谈到办理相关业务的验印环节时，称材料上的印鉴有80%到90%相似度就可以。他最终也承认这是银行的问题。
当日，渤海银行南京分行的胡兆锋、管鹏程，将华业石化的负责人介绍给「济民可信集团」认识。华业石化资金部总监董某承认：从未与「济民可信集团」任何人员有过任何接触，并表示与渤海银行早有沟通，还描述了将「济民可信集团」存款办理质押的细节。管鹏程还称，在与华业石化人员同来交涉地点途中，双方已经商量好如何弥补过错。
渤海银行营业部总经理胡兆锋承认：「济民可信集团」每笔存款存入后的几天内即遭质押。
——2021年8月24日，「济民可信集团」向渤海银行送达通知函，不得进行划扣和其他违规违法操作
山禾药业与恒生制药向银行送达通知函，明确告知：两公司从未将其“新易存”存款转为纸质存单，也没有为他人办理过任何质押业务；渤海银行南京分行必须保障两公司的存款安全和自由提取，不得进行划扣和其他违规违法操作。
——2021年8月25日，渤海银行南京分行强行划扣了「济民可信集团」5亿元存款
因华业石化未能在还款日偿还贷款，渤海银行南京分行强行划扣了恒生制药5亿元存款。
——2021年9月3日，「济民可信集团」向无锡警方报警。
——2021年10月24日，渤海银行南京分行向警方报案。
渤海银行的声明中，并没有直接反驳“客户28亿元存款被挪用于他处”这件事本身。
有网友表示：“这无疑表明，渤海银行或多或少存在不合规的行为。”北京市隆安律师事务所张特律师对某媒体表示，如果济民可信披露的信息真实无误，那么在没有取得存单所有企业同意的情况下，银行串通第三方公司将企业的存单质押的行为，是涉嫌刑事犯罪的，侦查机关肯定要从刑事方面来处理。
具体来说，如果渤海银行违规把存款挪用给「华业石化」以使其获得贷款，则涉嫌违法发放贷款罪。
不仅如此，渤海银行员工在谈到办理相关业务的验印环节时，称材料上的印鉴有80%到90%相似度就可以。如果该事件属实且涉及员工伪造金融证章，那也将以刑事犯罪处理。这涉嫌伪造公章罪。
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八十条伪造、变造、买卖国家机关公文、证件、印章罪：伪造、变造、买卖或者盗窃、抢夺、毁灭国家机关的公文、证件、印章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剥夺政治权利；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最后，从「济民可信集团」发布的录音信息中推断，渤海银行南京分行早在今年三月便出具虚假询证函，若事实成立，涉事员工还涉嫌“违规出具金融票证罪”。
创新业务“惹祸”
虎嗅发现此次事件背后，还与渤海银行推出的一项创新型业务——“新易存”有关。
“新易存”业务，2020年6月才在南京分行正式落地，而据消息称「济民可信集团」使用的正是这一业务。
这一业务是渤海银行总行推出的，目前南京分行辖内已成功落地多笔“新易存”业务。该创新业务的特点是：线上购买简单且起点低，支持到期自动续存、多次提前支取及质押融资。
一位行业内人士向虎嗅表示：“渤海银行虽然在12家股份制银行中处于末位，但是其毕竟是全国性银行，创新的实力依然较为雄厚，然而此次新业务出现问题，或许是在给员工培训、业务规范等不完善或有问题的内部程序上没有执行到位，这也给其他银行敲响了警钟。”
“推出一个创新业务，需要注意很多事项：客户选择、盈利模式、关键控制点、风险控制、业务活动范围等，特别是业务活动范围，运营、营销、研发等，哪些环节由银行完成，哪些环节由其他地方完成，需要着重注意。”该行业内人士表示。
据了解，渤海银行目前的董事长李伏安，此前曾担任银监会业务创新监管协作部主任，主管的正是创新业务。此次李伏安在其最熟悉的领域“失手”，也让同业人士唏嘘不已。
值得注意的是，渤海银行共有34家一级分行，而渤海银行南京分行为其中之一。截止2021年6月30日，渤海银行共吸收存款总额8467.30亿元，此次涉及的33亿元占其千分之4都不到。从这一点看，此次事件在经营上不会对其造成大规模影响。
渤海银行也在刚刚发布公告回应称：“目前日常运营一切正常，且上述事项将不会对本行经营产生重大不利影响。”
然而，这并不表明渤海银行就可以“高枕无忧”，此次“声誉”上的打击不仅会让“新易存”这项创新业务面临“发展窘境”，还会在较长一段时间内让众多新老储户担忧其存款的安全性。
“银行，还是那个我们可以安心存款的地方吗？”外界对渤海银行等股份制银行存款的安全性的质疑，或许才是渤海银行不能承受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