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外滩TheBund(ID:the-Bund),原标题《中国第一高楼背后的男人,是个哈佛学霸》,作者:strawberry,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Marshall Strabala(马溯 · 斯特贝尔)在上海生活了15年,还是写不好自己的中文名“马溯”,经常会漏掉“溯”的三点水。
世界最高的三座大楼中,排名第一的迪拜哈利法塔和第三的上海中心都是他参与设计的。曾经的世界第七高楼——南京紫峰大厦也出自他手。
这些建筑都成为了城市的地标。我们熟悉的上海中心,封顶5年后,至今仍是全国最受欢迎的旅游打卡地之一。
它是上海之巅,永远不缺热点话题。排队3小时只为在朵云书院·旗舰店喝一杯咖啡的人群还没散去,世界最高酒店J Hotel就横空出世,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以云端之上的奢华,吸引了众多人前来打卡,火爆到一房难求。
很多摩天大楼在建成几年后都会面临人气不足的困境,除了观景台,其它楼层都冷冷清清。
但上海中心不只是大楼,更是一座鲜活热闹的“垂直城市”。106部电梯就像大大小小的交通枢纽,彼此精密衔接,将办公、观光、餐饮、酒店、文化、娱乐等各种生活可能性串联。
我和总建筑师马溯聊了聊这栋大楼与众不同的生命力。他毕业于哈佛大学,是世界首屈一指的高层建筑专家。
1. 在楼里放了114部电梯,自己都经常迷路
刚刚过去的跨年夜,外滩取消了灯光秀。而上海中心以阻尼器为主角,打造了一场沉浸式互动的灯光音乐秀,很多人都去观看了首演。
阻尼器位于上海中心126层,重达1000吨,本是为了高楼受到风作用力摇晃时减振减摆安装的设备。
如今,它变成了一件可以走近的艺术品。当它随风摆动,就会触发感应器,激发音乐和影像的变幻,绚烂夺目。
惊艳的大秀让上海中心再一次占尽了风头。去年6月,低调神秘的J酒店正式开幕,吸引了不少游客、酒店控和高楼迷专程前来打卡。
它是世界上最高的酒店,大堂位于101层,垂直高度474米。120层的餐厅高556米,也创下了全球记录。房间一晚要价近5000,还不一定能抢到。
马溯也饶有兴致地上去参观了一番,在酒店的餐厅吃了几次饭。“看到自己的建筑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展是很美妙的,虽然这一切并不出自我的手,但它们都在我设计的空间中发生。”
“这也是为什么,在规划建筑之初,我就希望它能具有足够的灵活性,以适应不同的功能,满足各种需求。”
J酒店上海中心
在世界各地,超高层建筑都有一个经常被诟病的问题,就是利用率低、浪费能源。“很多摩天大楼的空中大厅通常是空空荡荡的。可能会有一家小商店,卖一些软饮和糖果,其它什么都没有。”
但马溯希望上海中心是一座“垂直城市”,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乐趣。
上海中心地上127层,地下5层,马溯最喜欢位于52楼的朵云书院·旗舰店,有时他会在那里喝杯咖啡,吃个三明治,这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
朵云书院·旗舰店自开业以来,一直是上海的网红地标,刚开业时排队至少3小时,现在要提前预约才能进入。
我去的那天,看到很多上海阿姨和自己的小姐妹在窗边喝下午茶、拍照,还商量接下来要去观景台拍几张,毕竟“来都来了,这可是我们上海最高的楼啊”。
朵云书院·旗舰店
这些事都让马溯很有成就感:“我们‘垂直城市’的构想,真的是不同寻常的,这个世界上任何其它的建筑都从来没有做到过。”
上海中心建设之初,时任上海城投总经理的孔庆伟对马溯说,“上海中心应该是送给上海人的礼物。”现在马溯觉得自己做到了。
上海中心内总共安装了114部电梯。换乘系统颇为复杂,连马溯自己都经常迷路。
这座庞大而丰富的垂直城市,这么多年始终繁忙、鲜活,充满了生命力。
2. 全球第三高楼,曾被砍掉50米
2001年,马溯第一次来上海,代表他当时所在的SOM建筑事务所去金茂大厦开会。
从虹桥机场出来后,他上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自己要去Jin Mao,对方听不懂他的发音,只是一个劲儿地问“什么路”。折腾了半天,马溯拿出纸和笔,画出了金茂大厦的轮廓,司机立刻就明白了。
这件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好的建筑是城市的地标,你不必给别人一个地址,只要画出它的样子,人们就知道它在哪里。
正因如此,在设计上海中心的过程中,比起对“世界第几高”的执念,马溯更希望能打造一座真正属于上海的建筑。
2006年,他们团队参加了第一轮竞标。按照他最开始的设想,上海中心的高度应该在680米。但提交这一版方案后,大家都觉得这个高度太突兀了。
孔庆伟告诉马溯,陆家嘴的三栋摩天大楼应该有完整而和谐的关系。“所以我们建立了一个上海城市模型,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审视它,看着这座城市的高低起伏,来不断调整上海中心的理想高度。”
“的确,680米太高了,似乎它直冲上天就只是为了‘高’而已。”
上海中心的最终高度定在了632米,比422米的金茂大厦高出210米,比492米的环球金融中心高出140米,呈等差数列。三座大楼形成了一个温和上升的弧线。
现在,陆家嘴“厨房三件套”的组合已经深入人心。上海中心没有变成一座孤立的建筑,很大程度上都得益于当初舍弃的那50米。
除了高度,上海中心的奇特造型也是让它极具辨识度的原因。
这栋螺旋状上升的扭曲大楼,有很多围绕它展开的五花八门的联想:有人说它像盘旋升天的巨龙,有人说它是蜿蜒的黄浦江。
我把这些告诉马溯,他显得很开心:“我觉得当大家开始给建筑起名字、或是说它像什么东西的时候,说明他们已经在心里接受了它。就像你有了孩子之后才会给他取名一样。”
不过,以上这些猜想都不是他的设计初衷。之所以让大楼扭转,是基于他在哈利法塔项目中总结出的经验:螺旋的造型更能抗风。
同时,圆润的外观也让大楼的整体风格显得更温和,得到了评委会的一致青睐,在众多国际知名事务所的方案中脱颖而出。
“因为它是圆形的,所以太阳总能在某个角度投射下高光。当你从任何方向看向它的时候,上海最高的楼永远会是最明亮的,就像这座城市的未来一样。”
3. 造高楼的专家,最爱的建筑只有6层
现在,马溯在上海定居,创立了马溯建筑设计咨询(上海)有限公司,办公室就在上海中心56楼。
他的办公室里堆满了各种项目的模型,其中有一栋新的摩天大楼,即将在柬埔寨拔地而起。
他俨然已经成为了享誉世界的超高层建筑专家,但这一切其实并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小时候,他在旧金山附近长大,喜欢的一直是画画,后来考入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读的也是艺术设计专业,学习版画、陶艺、雕塑等课程。
直到本科的最后一年,他当时的女朋友想成为一名建筑师,于是两人同时申请了哈佛大学的建筑学院研究生。他考进了,女朋友没考进。但也是由于这个契机,让他从此爱上了建筑。
毕业后,他加入了世界顶级设计事务所之一SOM,设计了828米的哈利法塔。这座大楼带来的效果至今仍然是震撼的,也让马溯的名字从此和“造高楼的人”之间划上了等号。
迪拜哈利法塔
上海中心的建设开始后,他渐渐将工作和生活的重心转移到了上海。过去的15年里,他几乎全部时间都待在上海,也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变化。
“刚来的时候,很多出租车司机还不会说英语。而现在,我在周五晚上叫一辆出租车,司机用英语大声唱着惠特妮·休斯顿的歌,这样的变化很惊人。”
“当时我在去往金茂大厦的路上,看到浦东还没有多少建筑,环球金融中心也并不存在,这里非常空旷。而现在,上海已发展成了一座巨大繁华的城市,好像陆家嘴一直就在那里一样。”
他将建造高楼比喻为漫长的马拉松,过程需要10-12年。在此期间,世界可能发生的变化太大了,经济衰退、钢铁价格上涨、客户更改需求等等,是一件远比想象中更劳心劳力的事。
而在他做过的所有项目中,规模最小的休斯顿芭蕾中心,反而是他最喜欢的作品。
它只有6层楼,占地面积1万平米。马溯曾经就住在它隔壁,每天都会路过这里,也因此认识了从艺术总监到服装销售在内的几乎所有工作人员。
“我经常和他们聊天,问他们想要什么。他们告诉我,现在的金属屋顶在下雨的时候会很吵,地板的状况很糟糕……我把这些问题都考虑进了我的设计。”
“他们很认可我,因为我让他们有了美丽的新家。每当我回到休斯顿,我都会去看看这座建筑,看看那里的孩子们。”
休斯顿芭蕾中心
就在我与马溯见面的几天前,马来西亚的Merdeka 118大厦刚刚封顶,取代上海中心成为了世界第二高楼。
但马溯从来不在意这些数字游戏。“如果我再也不能造出摩天大楼了,我觉得也没什么关系。对我来说,任何建筑,无论大小,都是重要的。”
摄影:Wiley,部分素材由上海中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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