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报观察家 (ID:eeoobserver),作者:陈祥,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2021年8月15日,喀布尔陷落,又一个时代结束了。阿富汗武装部队(Afghan Armed Forces),庶几等同于陆军的阿富汗国民军(Afghan National Army,ANA)在2002年5月开始重建,于2021年8月15日事实上解散。另一个军种——阿富汗空军(Afghan Air Force)在2005年重建,空军太弱小了,故外界常常以国民军即ANA来称呼整个阿富汗武装力量。
阿富汗的军事溃败,正是ANA的溃败。由美军及其北约盟友一手扶植起来的ANA,在生命中最后时刻拥有31个营,其中28个营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束手就擒。旧政权徒有18.6万人规模、美械化低端轻装版本的部队,但因为失去了往昔维系凝聚力的民族主义和部落血缘关系,加上社会上猖獗的腐败风气全面占领军营,战斗力反而远不如北方联盟时期。
事实上,旧政权只有一支能打仗的部队,这是一支小规模精锐部队。ANA突击队于2007年应运而生,效仿美国陆军游骑兵,有4个营。它很快成长为全军唯一能打仗的部队,最终扩编到近3万人。这支精锐成为战场救火队,塔利班反攻期间,占全军总数7%的突击队执行了70%到80%的战斗,几乎从未输过。积攒下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们自然是越战越勇,部队荣誉感积淀深厚。
突击队一旦失去美军的全套战场支持,特种作战环节中的远程火力、近距离空中支援、空中机动、情报和战略后勤支持因素顿时消失,战斗力骤减。疲于奔命、寡不敌众的勇士们,很快被塔利班逐批歼灭,残余力量在潘杰希尔谷地集结。
陆军还留下那么一点绝唱,空军在灭亡前夕的最大举动是46架飞机逃亡邻国乌兹别克斯坦。空军当时共有167架飞机,此举意味着超过四分之一的飞机流亡海外。此时此刻,远在德国南部城市斯图加特的前阿富汗空军上校阿卜杜勒·阿哈德·莫曼德(Abdul Ahad Momand)必然是百感交集,他这一辈子不幸目睹了祖国不同时期两支空军的成长和死亡。空军飞行员出身的他,想起了驾驶苏制战斗机翱翔蓝天的青春往事,还有1988年在和平号空间站停留的9天。他是阿富汗第一个,也是迄今唯一的宇航员,他曾是阿富汗空军的骄傲。个人命运跟国家命运紧紧捆绑一起,阿富汗的坎坷国运,让这位国民英雄成为人生最坎坷、经历最丰富的宇航员。
在全面苏式化空军中青云直上
莫曼德的故乡,是阿富汗中部偏东的加兹尼省安达尔地区萨德乐队镇(Sardeh Band)。该省地处要道,位于喀布尔到坎大哈的公路上,省会加兹尼市距离喀布尔150公里。塔利班2021年大反攻中,加兹尼省是第10个遭攻陷的省份。加兹尼省最有名的人,就是宇航员莫曼德。莫曼德属于普什图族,而加兹尼是阿富汗民族最多样化的省份之一。美国海军研究生院一份资料估计:全省人口49.7%是普什图人、45.2%是哈扎拉人、4.7%是塔吉克人、不到0.2%的印度教徒。
当年阿富汗封闭已久,官方户籍管理在大部分地区是不存在的,国人没有过生日的习俗,加上多数人没接触过西式历法,莫德满的父母在内的普罗大众不知道今夕何夕。他们不知道儿子的具体出生日期,日后按习俗将生日定为一年中的第一天。由于要求用户登记生日的社交媒体兴起,护照签证要求也越来越多,外国人惊叹似乎所有阿富汗人的生日都是1月1日。
阿富汗普什图人莫曼德,遵习俗把出生日期填写成1959年1月1日。莫曼德的童年,正是阿富汗最后的稳定时期,国王穆罕默德·查希尔·沙阿所统治的1933年至1973年期间。身为阿富汗王国的一介子民,莫曼德在学校里唱国歌《我们勇敢而尊贵的国王》:“勇敢而尊贵的国王,我们忠实地追随您,我们都是您的子女,我们准备为您牺牲……”
功成名就后,莫曼德回忆童年里对天空、太空的想象与向往:“小时候,我常常仰望天空。有时飞机会出现在头顶,我会想如果我能飞该多好。”他看见的军用飞机基本上是苏联货,来自1956年的军购,主要有米格-15战斗机、米格-17战斗机、伊尔-28轰炸机。
这位少年想不到,自己日后会成为空军飞行员。正式成立于1924年的阿富汗王国空军,也是英俄“大博弈”的产物,起家资本来自英国和苏联提供的飞机,而苏联飞机都是仿制了英国飞机。但有约10年时间,是苏联人替阿富汗空军完成飞行和地勤工作。大多数飞机在1928年的内战中消耗殆尽,王国空军在1937年开始重建,购自英国与意大利的两款双翼飞机成为空军主力。1947年,空军更名为阿富汗皇家空军(RAAF),直到1973年随王国一起随风远去。
1973年7月,穆罕默德·达乌德汗在左翼力量——人民民主党的协助下,以不流血的政变推翻了表弟的政权。君主立宪制的阿富汗王国结束了,阿富汗民主共和国成立,前国王流亡意大利。达乌德早在1950年代与苏联关系密切而享有“红色亲王”外号,他独揽大权后却对美苏两边通吃,享受两大阵营的援助。1976年,莫曼德进入喀布尔理工大学,此时的国歌换成了《只要天地在》。
当达乌德与苏联闹矛盾,想减少对苏联的依赖时,人民民主党在1978年4月27日发动政变。政变部队的坦克和战斗机攻击了总统府,达乌德最终死于枪战。阿富汗民主共和国建立,莫曼德唱的国歌变成《你,神圣的太阳》。
新政权陷入血腥恐怖,人民民主党的人民派和旗帜派发生火拼,胜利的人民派接着发生内斗,哈菲佐拉·阿明在1979年9月大权独揽,并杀了努尔·穆罕默德·塔拉基。阿明的种种政策引发苏联不满,最终在1979年年底派特种部队杀了阿明一家,苏军同时大举进入阿富汗。苏联扶植巴布拉克·卡尔迈勒,由1978年4月政变后的新政权所激发的叛乱组织则日益强大,反苏抗战全面开始。
正是动荡的1978年,莫曼德加入空军,随后被派往苏联学习飞行。他进入拉斯诺达尔高等空军学校、基辅高等空军工程学校学习。苏联的插手,加剧了阿富汗局势的动荡,但阿富汗空军自达乌德时代迎来了黄金发展期。整个1980年代与1990年代初,乃阿富汗空军的鼎盛时期。尽管苏联在给予先进战机时很吝啬,阿富汗还是接受了许多来自捷克斯洛伐克和古巴的新旧战机。巅峰时刻,空军有7000人,240架战斗机、战斗轰炸机、轰炸机。不过全军还有5000名外国顾问,阿富汗的落后土壤不足以支撑起一支如此规模的现代化空军。
莫曼德1978年加入全面苏式化的空军,意味着在激荡社会中找到了安身立命的好职业。作为战斗机飞行员,他执行过多次任务。抵抗者没有空中力量,政府军的战斗机基本用来对地攻击,他必然多次将炸弹、火箭弹、炮弹倾泻到抵抗者头上。在苏联战斗轰炸机、武装直升机、坦克、重炮肆虐下九死一生的游击队员看来,莫曼德标标准准是侵略者的帮凶,是“阿奸”。莫曼德的“祖国”,绝不是抵抗者们心目中的“祖国”,而是他们要用鲜血和生命来推翻的罪恶存在。
1984年,他再次去苏联深造,进入加加林空军学院。作为苏联空军的最高军事指挥院校,用于培训师、团两级的飞行指挥、参谋、领航、后勤、通信、雷达军官。据校方2009年发布的信息,学校为21个国家培养了2000多名飞行员。这些外国学员包括莫曼德,也包括解放军空军将领张积慧、郑长华等。
1986年,苏联要求无能的卡尔迈勒辞职,国家情报局负责人穆罕默德·纳吉布拉接任总书记。1987年,阿富汗改国名为阿富汗共和国。莫曼德在1987年毕业后不久,被选入苏联的“国际宇航员计划”候选人之列。
从巅峰时刻转入风雨苍黄
28岁的空军上尉莫曼德,满心激动走进莫斯科郊外星城的加加林宇航员培训中心。同行的另一位同胞是塔吉克人、空军上校穆罕默德·道兰(Mo-hammadDawran),他是米格-21战斗机飞行员。道兰出生于1954年,军衔高于莫曼德,拥有的政治关系也多于莫曼德,但他最后被身上的阑尾炎一票否决。若没有意外发生,莫曼德将成为第一个上太空的阿富汗人,这是苏联献给阿富汗共和国的一份厚礼。
美国在1970年代中期宣布将带着本国外的宇航员进入太空,苏联抢先实行“国际宇航员计划”。1976年8月,苏联与8个盟国——东德、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古巴、蒙古签订关于探索及和平利用外层空间的新协议。协议的最重要内容,是在1978年到1983年间送8国的宇航员来苏联培训,分批送上太空。随后,叙利亚、阿富汗、印度、越南也跟着沾了光,拥有了本国的首位宇航员。送完阿富汗人后,这项计划未经正式宣告就悄然结束。
“我遇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同事,甚至来自叙利亚、蒙古或越南等国家。我对那些时代有着美好的回忆。”莫曼德多年后接受媒体采访时总是这么回忆,“尽管经过多年的研究和准备,直到您即将进入航天器时,您才知道,您上太空的梦想最终会实现。”
1988年8月29日黎明时分,莫曼德在内的三人机组在联盟TM-6号飞船里待命。另两人是指挥官、乌克兰人弗拉基米尔·利亚霍夫(Vladimir Lyakhov),医生、俄罗斯人瓦列里·波利亚科夫(Valery Polyakov)。对莫曼德和波利亚科夫而言,这是他们第一次上太空。
莫曼德在和平号空间站停留了9天,参与了天体物理、医学和生物实验,为队友们冲泡了阿富汗茶。他多年后云淡风清告诉媒体,仿佛自己在特殊环境里瞬间参透了政治:“身处太空,你从一个非常不同的角度看事物。你看地球时,脑海里充满了新的感觉,你看不到国家或边界,你只看到地球,整个地球都是你的家。”
利亚霍夫在地面受训时就很欣赏这位阿富汗小伙子,尽管他的很多同学、新旧朋友们正在阿富汗作战。2014年,73岁的利亚霍夫告诉德国媒体:“阿哈德戴上一顶圆顶帽来做祈祷,他正在被从下面拍摄,我只是想抓住他的腿来阻止他漂浮。”利亚霍夫在2018年4月19日去世,莫曼德很想念这位上司、苏联空军上校。
身为阿富汗人,他必须要做一些有浓厚政治意义的事情,他与总统纳吉布拉用普什图语通话。他呼吁和平降临饱受战火煎熬的祖国:“牵着你的邻居的手,放下你的胳膊。让我们通过对话解决我们的问题。”纳吉布拉还把莫曼德的母亲请到总统办公室,安排她与儿子做音频和视频对话,安慰心慌意乱的老人。普什图语成为太空中使用的第5种语言。
利亚霍夫和莫曼德搭乘联盟TM-5号飞船踏上归程,波利亚科夫留在空间站做研究工作,他呆了240天。飞船在回程中出了故障,辅助引擎无法提供足够的动力以到达地球大气层。他们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厕所,只有足够维持两天的氧气。
“我们失去了与地面控制的联系,所以我们无法着陆。我们决定再等 24小时,直到他们为我们找到另一个地方。主要问题是氧气,我们三个人不够用。”他回忆当时自己提议开启手动控制,“如果我们没有停用自动驾驶仪,引擎就会按计划关闭,我们就永远不会到达大气层。”
9月7日,飞船在哈萨克斯坦着陆。联盟TM-5号飞船的故障牵动了整个世界,当时西方媒体纷纷头版报导,利亚霍夫在飞船上争分夺秒采取的一系列操作避免了更严重的事故发生。这一系列事故再次证明,太空飞行充满着危险,任何飞行任务都远不是例行程序。
回到地球的当天,莫曼德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呼。他与利亚霍夫一起现身喀布尔街头,市民夹道欢迎。但在城外,抵抗组织依然在向城区漫无目标发射愤怒的火箭弹。在抵抗者眼中,莫曼德更加坐实“阿奸”身份。
“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的祖国。”莫曼德相信去太空是出于一种超越意识形态的神圣责任。他的荣耀时刻正值阿富汗战争末期,就在当年5月,驻阿富汗的苏联军队开始第一批撤兵。阿富汗民众在经历9年的战争后,多数人正在为胜利曙光而欢呼雀跃。不幸的是,这位宇航员站在了他们的对面。他继续走向仕途的顶峰,担任阿富汗民航部副部长。
莫曼德的副部长待遇享用不了多久。苏联在1989年2月撤出最后一批兵力,纳吉布拉政权并未失去外援,战事形成僵局。但当苏联在1991年底解体,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在1992年1月宣布终止援助纳吉布拉政府,阿富汗战局急转直下,抵抗组织陆续占领各主要城市。空军则失去一切技术支持而陷入瘫痪,缺乏零配件的飞机就是一堆废金属。
喀布尔失守前夕,莫曼德带着妻子和3个孩子出逃到印度,随后去西德,申请政治庇护。“这个国家是分裂的:每个军阀都有一个省,都按照各自外国支持者的命令相互战斗,就像今天一样,他们干涉了阿富汗的事务。他们毁了这个国家,许多人死亡。”他多年后愤愤不平回顾这段仓皇出走的岁月。
遥看祖国又一代空军从诞生到死亡
纳吉布拉政权在1992年4月覆灭。4月28日,各路抵抗组织签署白沙瓦协议,宣告成立阿富汗伊斯兰国。旧政权的空军分崩离析,加入各派武装,各路人马为分配利益又爆发内战。谁都想不到的是,一股新势力——塔利班在1994年崛起,在巴基斯坦的大力支持下迅速席卷全国河山,于1995年9月攻陷喀布尔。
昔日的政府副部长,在斯图加特市一家小公司当了会计,拼命工作糊口。2003年,莫曼德终于获得德国公民身份。异国他乡的新生活很忙碌、很无趣,甚至有些艰难。他在2011年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时说:“语言、规则、文化,一切都是新的。上太空是我可以进行准备的事,但我不能为我的德国之旅进行同样充分的准备。”
莫曼德总归是幸运的,阿富汗的战火一直没有消停。曾经与他通话过的纳吉布拉,自喀布尔失守后一直躲在联合国办事处楼里。孰料城市4年后落入塔利班手中,无视规则的新生力量直接闯入联合国办事处,逮捕并处死他,一个时代结束了。
塔利班时代,旧空军获得了奇特、荒诞待遇。一方面,塔利班在重建陆军的同时却保留了空军旧的结构和指挥系统;另一方面,塔利班完全不懂空军知识,会殴打、监禁那些拒绝在恶劣天气中执行飞行任务的飞行员。不过,能用的飞机总共没几架,而且随着零配件的消耗而逐年减少。当美国在2001年10月开始空袭塔利班,瘫痪在地面、屈指可数的飞机成为美军重点攻击目标。毫无疑问,它们全部被干脆利索摧毁掉。阿富汗境内此时只剩下几十名飞行员,绝大部分人自1996年以来就没有飞行过。
2005年,以美国为首的国际社会开始重建阿富汗空军。5月,道兰被任命为新建立的阿富汗陆军航空队的司令。阿富汗陆军的骨干成员主要是抵抗苏军出身的,航空兵飞行员故人依旧,正是在人民民主党时代接受过苏联训练的那批人。莫曼德昔日的同事们,再次找到用武之地,他们将再次飞翔在兴都库什山脉上空。
2008年1月,卡尔扎伊总统表示,阿富汗空军将在喀布尔国际机场新总部落成后获得新生。这支新生力量收到了26架新的、翻新的飞机,最具战斗力的是捷克捐赠的米-35直升机。它是俄罗斯制造、米-24“雌鹿”武装直升机的出口变型,阿富汗抵抗战士曾经最痛恨之物。
2009年5月,飞行员前往美国受训。2010年6月,陆航从陆军中独立出来,成为阿富汗空军。2015年5月7日,阿富汗空军学院第一批学生结束了为期一年、超过1500小时的课程,意味着新空军的第一批低级军官毕业了。空军指挥官阿卜杜勒·瓦哈卜·瓦尔达克(AbdulWahabWardak)少将在毕业典礼上祝词:“你们是阿富汗空军的未来。阿富汗人民为你感到骄傲。不要忘记你是来为他们服务的。”国防部副参谋长道兰中将发言:“现在你已经毕业了,你的责任很大。我们需要为这个国家、人民服务,并帮助他们。你为一个统一的阿富汗工作——不是你的省,而是你的国家。”
随着第一批正规官校生充实部队,空军在2016年提出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要拥有8000名官兵和145架作战飞机。空军扩建费用当然由美国买单,美国为此从俄罗斯购买了米-17运输直升机在内的大批装备给阿富汗。美国还送来了MD-500轻型直升机、塞斯纳182轻型飞机、塞斯纳208轻型飞机。但空军主要任务是为陆军运送人员与补给,还有医疗运输,故空军的扩张取决于陆军的规模。
2014年,莫曼德回了一趟阿富汗,受到曾经的抵抗战士、总统卡尔扎伊的盛情接待,也受到了同胞们的衷心崇拜。他再次宣读了1988年从太空向阿富汗同胞发出的和平信息。莫曼德告诉陪他前来阿富汗的BBC记者,相逢一笑泯恩仇:“总统非常友善。他告诉我,虽然我去空间时他正在对抗苏联,但他仍然为我自豪。”他接着感叹人生和国运多变:“若时光倒流,我想说的话仍然一样。阿富汗人不需要战争,请团结起来,停止争斗。”
一个夜晚,一群年轻的天文学家邀请他一起去喀布尔郊外观察星空。他起初在黑暗环境中感到紧张不安,毕竟阿富汗一日没停止过武装叛乱。但他很快被年轻人的热情感染,他说:“这是让我高兴的事情,它给了我对更美好未来的希望。”
莫曼德回乡探亲后一年即2015年,新阿富汗空军获得了第一款固定翼作战飞机,巴西航空工业公司制造的A-29“超级巨嘴鸟”攻击机。这是一款螺旋桨飞机,非常贴合阿富汗的需求,有效、廉价,足够打击没有防空能力的塔利班。但比起苏联时代,新空军看上去显得简朴,连喷气式战斗机都没有。
对阿富汗国民而言,莫曼德身为阿富汗唯一去过太空的人,当然是大英雄;对新生的阿富汗空军而言,莫曼德的事迹是宝贵的精神传统,阿富汗空军本就严重缺乏精神资产。阿富汗空军比民众更加热忱欢迎这位光荣前辈的到来。他视察了空军部队,再次登上捷克L-39“信天翁”高级教练机的座舱。L-39在1971年投产,被诸多苏东阵营国家采用,尽管它在1999年停产,但目前仍有2800余架在服役。这是悲喜交集瞬间,他曾在1980年代多次飞行过它。
当莫曼德见到老同事道兰时,他肯定想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假设当年没有背井离乡,比道兰更年轻的自己有可能重造阿富汗空军吗?也许,他早死于易帜时刻;也许,他在掌管新兴的空军,并接受本军种年轻人的顶礼膜拜。但到了2021年8月,遥观故国山河再次飘零,他一定庆幸自己在29年前做出的正确选择。道兰身为新空军最后一任参谋长,生死未卜,或许在67岁时选择了流亡海外。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报观察家 (ID:eeoobserver),作者: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