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星图金融研究所(ID:SIF-2015),作者:付一夫,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一纸文件,让“零工经济”再度进入大众视野。
日前,人社部、民政部等五部门发布《关于加强零工市场建设 完善求职招聘服务的意见》,明确提出要“强化零工市场信息服务,建立零工求职招聘信息服务制度,将零工信息纳入公共就业信息服务范围,强化就业创业培训服务”等要求。消息一出,市场热议。
事实上,近年来打“零工”正变得越来越常见,按照官方公布的数据,当前我国的零工从业者规模多达2亿人;《中国共享经济发展报告(2021)》也显示,目前我国“平台上活跃着近70万自由职业者,在全国50多个城市上线灵活就业岗位超过300个”,他们在推动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发挥出来的作用越来越显著。
正因如此,我们有必要读懂零工和零工经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
所谓“零工”,主要用来指代那些短工、临时工、灵活用工等非标准的就业形态。
零工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至上世纪20年代的美国。彼时在经济大萧条的背景下,美国采用灵活用工的方式来缓解失业压力。而后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推进,这种灵活用工的方式陆续引入其他国家,并且逐渐成长为许多国家就业市场上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典型如日本,在全体劳动者中,超过1/3都是灵活用工从业者。
我国的灵活用工起步较晚,不过近些年随着数字技术和平台经济的快速发展,叠加2020年以来新冠疫情的催化,使得我国零工市场和零工经济不断壮大,并成为了政策关注的焦点之一。
学界普遍认为,零工大体涵盖以下三类:
第一类是拥有稳定主业的零工从业者,这便是人们熟知的斜杠青年,他们拥有本职工作,打零工只是因为兴趣使然,或是为了发挥自己在其他方面的特长,继而寻求不一样的工作体验,并获得额外收入,比如兼职做自媒体或视频主播、开网店等等。
第二类是主动寻求自我实现的零工从业者,部分人本来拥有全职工作,但他们却拥有更加多样化的技能,因为觉得工作岗位无法充分发挥自身才能而选择主动离职,转型成为完全独立的以零工为生的自由职业者,这种情况在国外被称为“创意阶级的升华”,比如独立的商业顾问、咨询顾问等等。
第三类是没有稳定主业的零工从业者,一些劳动者并非想要抛弃主业,而是由于种种原因无法获得稳定的全职工作,不得已去寻找那些临时性且从业门槛较低的工作,且多为体力型劳动,如外卖配送、快递配送、网约车司机、家政服务、建筑工人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第二类和第三类零工又被称为“U盘化就业”——顾名思义,劳动者的工作性质就像U盘一样“即插即用”,只不过前者属于高技能类型的U盘化就业,后者则属于低技能类型的U盘化就业,一个更看重自由,一个更关注生存。
在我国,零工市场由第三类从业者占据主导,即我国的零工市场主要是由低技能的体力劳动者构成。参考浙江工商大学课题组的研究成果,我国零工从业群体具备以下特征:
其一,零工从业者大多受教育程度不高,缺乏过硬的知识和技能,没有稳定的主业,得益于互联网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他们普遍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到门槛较低的临时性工作,并随时准备上岗,相对更加灵活,不过工作稳定性也相对较差。
其二,零工从业者工作强度较大,超过一半的人每天工作时间在12小时以上,收入水平普遍不高,将近80%的人月收入在6000元以下,并且连续长时间的体力劳动给零工从业者的身心健康带来一定风险。
其三,零工从业者大多可以靠工资养活自己,不过由于“月光”或者“家里需要就给”,因而存款较少,导致抗风险能力较差,并且零工从业者普遍缺乏理财观念,部分人在需要资金时更倾向于使用现金贷类产品。
其四,零工从业者在社会保障方面相对弱势,部分平台企业因不明确的劳动关系而拒绝为零工群体提供充分的劳动保障,也经常不为零工从业者提供最低工资标准、带薪休假及其他福利保障,零工从业者往往需要自行承担工作中存在的各类风险。
以上便是“零工”的前世今生,以及我国零工从业者的大体画像。
二
零工经济的兴起,有着其内在的必然逻辑。
一则,我国产业结构和劳动力人口结构正在发生深刻变化。
近年来,伴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不断进步,第三产业规模日益壮大,占GDP比重超过50%,越来越多的劳动力都在流向第三产业,而互联网平台经济的快速发展又不断催生出各种新经济业态,如外卖、网约车等等,相应的是社会分工也在不断精细化,这给不少劳动者提供了灵活就业的机会。
另外,我国人口增长速度逐渐放缓,老龄化程度日渐加深,适龄劳动力规模也在不断收缩,同时劳动力成本持续增加,企业用工成本压力也越来越大,由此在客观上增加了企业灵活用工的需求。
二则,数字技术和平台经济的快速发展,为零工经济提供了便利。
基于互联网和数字技术的各类用工平台接连涌现,形成了更加广阔的劳动力市场,而通过大数据、人工智能等算法技术又可以打破时间和空间限制,增加了就业市场对于劳动用工信息发布和获取的便利性,从而进一步降低供需双方的匹配成本和沟通成本。
并且数字基础设施的完善也为部分人的独立办公提供了条件,再加上近几年共享经济的风口之下,充分利用社会闲置资源和劳动力的理念愈发深入人心,这便为零工经济的快速成长提供了良好的土壤,个人只要有一技之长,就可以通过互联网平台来找到灵活性的工作。
三则,零工形式越来越被供需双方所认可。
对于用工方而言,通过零工市场获取劳动力要比传统方式更加方便快捷,而零工的灵活性特征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节约用工方的各方面成本;而对于劳动者而言,打零工往往意味着更多的收入机会,除了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就业问题,还可以满足一部分人对于自主工作性和拓展更多收入来源、尝试更多职业发展可能性的诉求。
一言以蔽之,劳动力市场供需双方对于灵活就业的共同需要,得以让零工市场和零工经济不断发展。
值得一提的是,零工经济虽然看起来并不算“高大上”,但在推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关键:
一方面,零工经济是稳定就业的重要抓手。
由于在资金、技术、劳动力素质等方面的进入门槛相对较低,且具有低成本优势,零工经济在吸纳就业和改善民生方面扮演着重要角色,这在新冠疫情发生以来表现得尤为明显。
2020年年初,新冠疫情席卷而至,部分企业停工停产,客观上给就业市场增加了不小的压力;而时至今日,在疫情防控常态化的背景下,仍有不少城市和行业都会时不时地因疫情的反弹而承压。
在此过程中,人们对于餐饮、购物、医疗等方面的消费需求逐渐向线上转移,继而增加了市场对于外卖、快递等岗位的需求,同时直播电商的大火,也吸引着不少人投身其中去尝试做网络主播,这些都在客观上创造了大量的就业机会,进而助力经济的恢复。
因此,零工经济也被誉为就业的“蓄水池”。
另一方面,零工经济赋予了弱势群体更多的可能性。
在现实生活中,诸如下岗职工、贫困者、中老年人等弱势群体,由于自身竞争力不足,在就业上往往存在着“透明的天花板”,很容易遭到用人单位的排挤。
不过在互联网零工经济的环境下,平台企业和消费者往往更看重产品或服务的获得,因此除了某些具有特殊要求的工作外,劳动者的性别、学历等在传统就业模式中被列为考虑因素的条件完全可以被忽略掉,同时平台丰富开放的资源也为劳动者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
某种意义上相当于是给弱势群体提供了相对公平的竞争环境,并赋予了他们更多的发展可能性,包括增加收入、改善生活等等。
正因为上述种种,零工经济越来越受到官方重视。
2021年10月,人社部、国家发改委、民政部、财政部联合发文,部署实施提升就业服务质量工程,要求各级各部门要因地制宜支持建设一批规范化零工市场;而近日人社部、民政部等五部门发布的文件,又再次强调了零工市场建设的重要性,并给出了具体工作方向。
经济社会运行逻辑的演变叠加政策的支持,零工经济未来必将大有可为。
三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零工市场和零工经济的发展如火如荼,但依然存在着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
首当其冲的,就是很多零工从业者都为“不稳定”所困。
尽管数字技术与互联网平台扩大了劳动者就业的空间,也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工作的匹配效率,但零工就业与工作需求密切相关,一旦需求中断或者用人方业务萎缩,零工从业者就会面临着失业无收入的境况,后续再寻找新工作时又存在着较大的不确定性。
与此同时,很多零工从业者的技能水平仍然不高,他们之所以选择打零工,很大原因在于难以找到正规就业岗位,而在面临着各种新业态新职业不断涌现的时候,相当一部分零工从业者并没有能够提升技能、快速适应新岗位的培训渠道,这也制约着他们未来职业发展空间的进一步打开,以及国民经济的健康可持续发展。
在此背景下,《关于加强零工市场建设 完善求职招聘服务的意见》的问世可谓正当其时,针对上述痛点给出了详细的解决方向,例如:
强化零工快速对接服务,建立零工“即时快招”服务模式,优化零工快速对接流程手续,设立零工信息快速发布通道,组织流动招工大篷车、定向招聘等活动,促进供需匹配对接;
强化就业创业培训服务,健全培训项目和培训政策推介服务,提供符合市场需求、易学易用的培训信息,引导零工人员参加急需紧缺职业技能培训和新职业技能培训,组织有创业意愿的参加创业培训;
强化困难零工帮扶服务,建立零工人员分级服务机制,对待工时间长、低收入家庭、残疾等大龄和困难零工人员加强就业帮扶,对符合就业困难人员条件的,按规定开展个性化就业援助;
完善零工市场秩序维护,公开零工市场服务制度、服务热线和投诉举报方式,依法监管职业中介机构,严厉打击黑中介、发布虚假招聘信息等违法违规行为……
这些方案充分迎合了零工从业者当前面临的问题,也彰显出高层对于零工经济的重视,可以预见的是,零工从业者必将迎来更好的发展前景。
然而,上述种种并非零工从业者面临的唯一困境。
一方面,由于零工从业者流动性较大,工作岗位经常变动,很难提供稳定的收入证明,个人信用信息缺乏,并且他们大多房、车等本地资产不足,缺少有效的抵押物,因而在享受金融服务方面常常“碰壁”。
另一方面,同样是因为零工就业的灵活性、短期性和非契约性,致使部分平台缺乏主观积极性去给就业人员缴纳社保,而一些就业人员社会保障意识不足,经常希望“挣快钱”,却忽略了意外风险、医疗问题和养老需求等保障,而这些也限制着零工群体真正融入城市生活,个人利益难以得到保证。
必须承认的是,零工经济在推动我国工业化、城镇化、现代化大发展中做出了重要贡献,而2亿零工从业群体不仅是促消费扩内需与推动经济增长的中坚力量,还是实现共同富裕战略目标的关键一环,他们的现实处境和各方面诉求,不能也不该被忽视。
因此,想要推动零工经济乃至国民经济的更高质量发展,我们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星图金融研究所(ID:SIF-2015),作者:付一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