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乌合之众都喜欢引用《乌合之众》
2022-07-25 16:25

为什么乌合之众都喜欢引用《乌合之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8055办公用品厂(ID:gh_46596f5af4f8),作者:梅仁,头图来源:视觉中国


2022年发生了很多魔幻的事情,“规训权力”“群氓效应”这两个词出现在娱乐新闻中绝对算得上是其中之一。


“规训权力”来自福柯《规训与惩罚》,“权力”是贯彻整本书的线索,规训是其中一章节的重要内容。


“群氓现象”指的是一种因为共同的心理特征而存在的群体,群氓缺乏主见,常常以情绪代替理性思考,成为被群体无意识支配的奴隶。


这个理论最早出现在一本名为《群氓心理学》的书中,多数人可能会更熟悉另一个版本的译名《乌合之众》。


这不是这本书第一次出现在娱乐版块的新闻里了,上一次是两年前,肖战的经纪人,再上一次是李小璐。


我们不想站在局外人的视角批评别人,但是,“一个在娱乐圈,且看福柯的人,会在2022年用《乌合之众》的概念去攻击别人”,我从这句话里至少能看到三个槽点。


从社交媒体的出现频率上来看,《乌合之众》在娱乐圈的地位已经超过了《演员的自我修养》,很难解释为什么不知道知网的“辛辛学子”和“夸夸子弟”会把一本社会群体心理学奉为圭臬。


其实不只是娱乐圈,《乌合之众》在中国的影响力正在渗透各行各业,中学生把它作为标榜自己特立独行的依据,而中年人则把其中的内容和《论语》《易经》联系在一起,塑造自己因特奈雄奈尔大儒的形象。


一时间,人均都是社会心理学家,前几年一个知名社科类媒体招聘,需要面试者说出三本自己最近在看的社科书,括号里甚至要特别注明《乌合之众》《狂热分子》《娱乐至死》这三本书不算。


如何假装读过《乌合之众》


其实不用装,你知道这本书就等于读过了。


《乌合之众》是法国心理学家、社会学家勒庞关于群体心理学的著作。就算你不习惯使用百度,仅仅看书名,也能把书中的内容猜得八九不离十,这本15万字的书所传达的信息并不多,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群体傻X。”


《乌合之众》受欢迎的原因和它的名字脱不开关系,这本书的原名就叫“群体(The Crowd)”,如果按照这个名字去翻译,叫《老百姓》这本书的销量恐怕到不了现在的1/10。


The Crowd是个中性词,但是勒庞在书里基本没讲几句关于他们的好话。在他的眼里,群体具备和原始人相同的特质——“冲动、易怒,缺乏理性,对感情过度夸张……”,而一个人无论处于个体的时候多么睿智、富有理性,一旦进入群体之中,就会被强行降智,成为群体中的一份子。


《乌合之众》创作于1895年,尽管一百多年过去了,但是法国大革命的影响一直没有消退,革命成了法国人吃法棍、喝红酒以外的第三大爱好。


勒庞亲眼见证巴黎公社焚烧杜伊勒里宫等建筑,他开始思考为什么平日里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法国人一进入群体之后就变得粗鲁而野蛮,他开始思考群体的本质,并在这样的背景下完成了这本著作。


很好理解《乌合之众》一问市就受到重视。它是群体心理学的鼻祖(有争议),更是帮助统治者第一次认识到了群体的本质。


罗斯福,弗洛伊德,甚至鲁迅都是勒庞的拥趸,它不仅“预测”了纳粹,甚至有一种说法是,当年墨索里尼和希特勒正是看了这本书,把这些理论运用到实践当中,才建立了法西斯政权,《我的奋斗》这本书甚至被评价为《乌合之众》的伪劣盗版。


在中国的火爆


《乌合之众》这本书在国内受欢迎的原因有很多,除了前面提到的名字起得好以外,本身的内容也适用于更注重群体生活的亚洲人,尤其是有过群体事件创伤的中国人。同时在互联网社会,人的联系越发紧密,这本书适用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广。


除此之外,出版商的炒作也是不可忽略的因素。


这是一本公版书,你出一本罗振宇教你谈恋爱的书都要付对方百八十万的版税,而像《乌合之众》这样的著作却不用付给作者一分钱,于是出版商也乐于给这本书进行宣传和包装,《乌合之众》经常会传“禁止上架”“禁售”,有些店铺还会暗示你在书还有售的时候赶紧买一本存起来。



国内有20个以上的出版社出版了不同版本的《乌合之众》。找了不同的翻译,换了不同的装帧,但是读起来还是那些内容。


为了让这本书符合国内消费者买书“买厚不买薄的习惯”,这本书一般会被设计成厚封皮的精装版,出版商们还找了各种各样的人写序凑字数,有的还贴心的放了弗洛伊德对这本书的笔记。


书本身15万字的体量并不大,再加上虽然原作是法文,但是国内译文大多选择的是英文转译,翻译起来虽然有偏差,但是读起来比法文直译要流畅。


而这本书受限于时间的问题,有很多缺乏科学依据,但是充满情绪的观点,不一定对,但是很爽,比如“在群体之间,低能儿、傻瓜和心怀妒忌的人不会再觉得自己卑微无能,同时还会突发出一种短暂、残忍但又巨大的力量”。


其实很多时候,《乌合之众》传递出的“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气质,和我们中学时期的QQ签名——“愚蠢的人类怎么能理解我这种高贵的存在”可以说异曲同工。


所以有人评价这本书中二,也有很多人戏称《乌合之众》为起点流社会学著作


这种情绪化的内容非常适合用来骂人,就和我们看恐怖片总会觉得自己是最后那个逃出生天的幸存者一样,由于“群氓”、“群众”的定义并不明晰,我们很容易把别人代入到群众中,而单单把自己摘出来。


这本书可以用非常低廉的成本给人一种自己是精英的满足感,这要归功于勒庞的语言天赋,你甚至不用读完整本书,只需要去收录金句的网站摘抄几句话下来,就能收获一条高赞朋友圈。


当然,鄙视链的门槛总是越来越高,就像最早文青都看村上春树,后来看林少华译本的人开始被大家嫌弃,最后,他们把“如果诸君认为村上的作品算是文学的话,那就太让人遗憾了”那句话挂在嘴边。看《乌合之众》的人不再提书的名字,而是通过“群氓”这样把词语陌生化的方式提高自己的格调。


争议


勒庞的时代,社会学和心理学都还处于雏形,在这样的背景下写出《乌合之众》这样的作品并不容易,但是另一方面,这本书也理所当然地缺乏足够的社会调查和科学依据。


勒庞不信任的不只是群体,还有妇女、儿童和残疾人《乌合之众》中就出现过诸如“群体的某些特点,如急躁、冲动、没有判断力、缺乏理性和夸大精神、批判感情等,大多能在野蛮人、妇女和儿童等低级进化形态的生命中看到”这样的言论。


在勒庞的理论中,妇女和儿童是低级的生命,是最没有主见的人。但是在勒庞提到的法国大革命、巴黎公社事件中,主力军都是男性。


最重要的一点是《乌合之众》出现了一个左右互搏的BUG。整本书缺乏社会实例,书中翻来覆去重复自己极端的观点,却没做出一个社会实验,但依然有很多所谓的“社会精英”对勒庞关于“群体即愚昧”的二元论深信不疑。


这恰好验证了勒庞在《乌合之众》中的理论“只有当断言被不断地重复,它才能产生真正的影响” “只会被极端感情所打动”“在群体中,最容易受到暗示和轻信”“群体坚信非黑即白的二元论”“群体是傲慢的”……


那些信奉《乌合之众》的人,总是在不知不觉当中活成了书里的模样。


就好像大家都承认《本草纲目》是中国医学文明史上的著作,但是没人还会认为“偷一盏富人家的灯藏在床底下可以治疗不孕不育”一样,《乌合之众》有自己的历史地位和叙述价值,但是勒庞的大多数理论早就被当代学术界摒弃了。


勒庞认为群体是低智的、愚昧的,他把他们称为“群氓”,而现代群体行为学认为群体是可以沟通,理性引导和改善的。


比起“群氓”这样的词,他们更愿意把这些人称为,公民。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8055办公用品厂(ID:gh_46596f5af4f8),作者:梅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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