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惊蛰青年（ID：wakinglism），作者：幺七，编辑：Jasper，校对：赖晓妮，头图来自：《你好，旧时光》
上个月，不少人的朋友圈都被毕业照刷屏了。
简单的合影和地点打卡照都已经过时了，更多人借这个重要的时间节点，给自己来了一套毕业季“轻写真”——比专门去影楼定套餐、约档期的实体照片随便一点，又比日常照、旅行照正式一些。
让靓照成为记忆的支点，给当下的自己留个纪念，试问谁不心动?
不管设备是单反还是手机，只要你有一个会拍照的朋友，就能在朋友圈收获一大波点赞。
但问题是，并不是每个人身边都有个免费摄影师，于是，“约拍”行业诞生且日渐火爆。
在小红书上搜索“地区”+“约拍”，就可以看到一些独立摄影师在接单，有各种价位。点击主页，还可以看到他们提供的服务明细，比如妆造，底片与精修照片数量等。类似的约拍平台还有微信公众号等。图/小红书截图
看起来，只要定好档期，好好跟着摄影师，就可以安心等着自己的大片了。
真有看上去这么美好么？我们找到了几位消费者和摄影师，听他们聊了聊对于约拍的真实感受。
“再也不想拍了”
第一次约拍，给小翡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小翡今年开始读研。本着“年轻就应该多‘造’”的心态，小翡打算通过写真记录自己的青春。她去小红书看了一些约拍价格比较便宜的摄影师，觉得样片风格比较合适，她就直接去联系了。
小翡找到的这位摄影师也是个女生。表明约拍意愿以后，摄影师向小翡了解了一下她的大概造型。因为小翡当时是短发，摄影师说可以拍港风一点的照片，而她刚好有一套港风的裙子，于是俩人就这么愉快地拍板了。
在后续聊天的过程中，摄影师突然提出自己想“创作”，想让小翡穿她新买的一条裙子来拍照。
摄影师和小翡说的裙子，类似于这样。图/淘宝截图
小翡看了裙子的图以后，觉得自己穿这条裙子并不好看，穿上会露背，而自己的背比较厚，但摄影师说，觉得后背肥的话，就跳操减肥一个星期。
这条裙子也不属于小翡一开始想要拍的风格。对于她提出来的种种顾虑，摄影师都和小翡说，没关系，自己会修图。
摄影师都这样讲了，小翡觉得自己再去反驳，会显得有些矫情。又因为没有约拍过，她觉得摄影师可能是出于“经验”才这样提议。碍于面子，小翡还是答应了。
但之后的拍照过程比她预想的要尴尬得多。
小翡没想到，之前摄影师说要带来的“朋友”是她的男朋友，也没想到要去拍照的那个树丛，一米开外就有五六个男女在打扑克，更没有想到拍照穿的裙子比图片短那么多，穿上以后还要按照摄影师的要求做各种动作，真的非常容易走光。
在摄影师给小翡提供的返图中，可以看到背景里有许多来往的路人。图/受访者提供，已做特殊处理
小翡觉得来都来了，就按摄影师的要求做了，心想：万一效果还不错呢？当然，这个信心主要来自摄影师摁快门时如复读机般的“不错”二字。
但回来以后看到照片，小翡崩溃了。
小翡本着尊重她的劳动的原则，先付了尾款才点开了返图。结果看完以后，小翡陷入了20多年里对自己最深的一次怀疑：我真的长这个样子吗？
小翡不相信拍照能展示出来的就都是难看的一面，一个同样玩摄影的朋友告诉她，如果她是小翡，就算给她钱，她都不会去拍这样的照片。知道不完全是自己的问题以后，小翡安心了很多，也打算去找摄影师理论一番。
好在小翡的朋友们给了她“鼓励”。图/微信群聊截图
后来，这场约拍，以收到一半退款并且摄影师朋友圈将她屏蔽而告终。
小翡说，面对约拍，她现在有些不太敢试错了。
想要“出片”，不只是花钱的事
从今年4月开始，鹦鹉正式接单，成为一个独立约拍摄影师。听了小翡的经历，她也觉得有点离谱。不过站在摄影师的角度，她也认为就算消费者花了钱，也真不一定就能“出片”。
那么，什么样的照片能算是好照片？
在一组图中，“出片”即拍到满意的照片。相应地，不满意、没法用的照片就是“废片”。图/微博@杕杜ZnO
问到这个问题，小翡、鹦鹉和地瓜（我们的第三位受访者）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写作文”——尽管不能用固定的标准来比较不同的风格和类型，但不及格的作文应该是什么样子，大家心里应该有数。
毕竟就算创作能力再差，基本的审美也还是应该有的吧。
想出片，首先要在拍照的地点、姿势和妆造等方面下点功夫。
鹦鹉说，前期沟通的时候，她会发给客人一些与原定风格相近的一些作品，参考一些可以学习的姿势，如果客人自己负责妆造，还需要说明一下符合风格的妆造要点，而自己还要再想一下可能的取景地和道具选择。
不过，拍照时的客流和天气就不是能够掌控的了。
鹦鹉说，毕业季的时候，约拍的订单量几乎会爆，很多标志性的取景地都需要排队。广州的毕业季，天气还湿热，穿着厚厚的学士服也不好受，不过这些也还算能忍。
鹦鹉说，要在将近一个月的雨天中算好拍照的时机，是最难的。“你都不知道6月拍照是怎么样的一种酷刑。”
“一场雨，把我困在这里。”图/《仙剑奇侠传》剧照
做好出片的准备，可能还要看客人本身是否有出片的潜质。
更上镜的，或者是个人风格更强的客人，会更好拍一些，对于摄影师来说，这也包含了创作的空间，“我没拍过，可我看过他就会想拍”。
听起来，这和导演张艺谋选取“谋女郎”的标准也差不了多少。图/《十面埋伏》剧照
不过，每个人的个人风格毕竟不尽相同，这也是一时无法改变的东西，能够短时间内把握的，是“镜头表现力”。比如在镜头前要怎么笑，什么样才是好看的。
有些人觉得大笑起来很局促，有的人不笑比笑起来更好看，有的人平时笑得很好看，一拍起照来就僵得不行。
摄影师能否用好的引导来把控镜头表现力，对于出片很关键。
笑了，但也没完全笑。图/假笑男孩表情包
不过鹦鹉说，主题和风格都可以临时换，但是把客人的脸拍好看了是最重要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摄影师觉得好看的一面，客人就一定觉得好看吗？
好照片，靠“感觉”？
地瓜也是从今年开始才正式接单毕业季约拍。他说，要是能和约拍的人对上“感觉”，拍出来的效果才会特别好。要是双方本来的气场就不和，那成片一般都不会太满意。
就拿上次的一组日系清新风格照来说，在实际拍的时候，客人以为需要安静地摆拍，在草地、食堂、操场等地方摆一些美美的姿势，而地瓜觉得应该抓一些更动态的瞬间，更真实地还原当下的那个状态。
把拍照过程录下来当做花絮，也挺好。图/b站up主@可可的七岁
直到最后，这种冲突也没能找到满意的解决方法。地瓜说，最后客人就没在朋友圈发照片，自己发了一下“客片”，后来也删掉了。
鹦鹉说，客人是否配合摄影师做表情，其实是可以从照片上看出来的。可能你用平常的语气去引导了，但客人就是不太愿意配合。
也许正因为如此，大家都喜欢找“会拍照”的熟人朋友来帮忙。大家都知道彼此大概想要什么样的照片，气场又都很合得来，有事情也好商量。
小翡说，自己和朋友一起拍的时候就会很放松。“我们会互相去抓拍，我去抓你的瞬间，然后你再来抓我的；拍照片的过程其实是一种互动。”即使拍出来的照片不符合传统意义的“漂亮”，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当你发现了朋友绝无仅有的一个瞬间，成就感会压倒一切。图/《恶作剧之吻》剧照
可是去约拍，就是奔着好看的照片去的，见到的摄影师往往又是陌生的人，这该怎么办？
小翡用血泪史告诉我，作为客人，一定要敢于说出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不要碍于面子觉得不好意思。
付费约拍的本质就是一种“交易”，既然如此，那就需要说清楚自己的诉求。毕竟两个人之间的“感觉”，也是靠有来有往的沟通慢慢磨合的。
而对于摄影师来讲，每一次约拍，他们也在面对不同又陌生的个体进行创造。面对每个人的特质，究竟会创作出什么样的新作品，那是不可预料的——既充满挑战，又让人期待。
这种经历，与其说是简单的约拍，不如说是双方交换生活碎片，认识彼此、增进感情的过程——
我愿意跟着你的引导展示内心深处的另一面，你愿意通过观察来发掘真实的我，而到了最后，我也通过你的镜头看到了那个别样的我。
这个过程中当然会有人踩雷，但与其在翻车笔记中胆战心惊，不如向成功案例取取经，让“约拍”这件事也慢慢“规矩”起来。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惊蛰青年（ID：wakinglism），作者：幺七，编辑：Jasper，校对：赖晓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