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生活方式研究院 (ID:neweeklylifestyle),作者:郑依妮,头图来自:pixabay
听到“数字游民”这个名词,你会想到什么?
日立公司前CEO牧本次雄在1997年就提出了数字游民(Digital Nomad)的概念。在那个移动互联网尚未普及的年代,他便十分大胆地预测:
“未来的人类社会,高速的无线网络和强大的移动设备会打破职业和地理区域之间的界限,成千上万的人会卖掉他们的房子,去拥抱一种在依靠互联网创造收入的同时周游世界的全新生活方式。”
在牧本次雄的预测中,这些人通过互联网赚取世界第一水平的收入,却选择生活在那些相当于发展中国家物价水平的地方,他们被称作“数字游民”。“这种生活方式让他们彻底脱离了朝九晚五、办公室隔断和令人烦恼的通勤。”
《每周工作4小时》是一本被全世界数字游民称为“启蒙圣经”的书。小罗就是抱着这本“圣经”开始了他的数字游民生活。
小罗说:
“我的职业是编剧,到处乱跑的生活有利于我工作和产出。在疫情前我就到处乱跑,在不同国家随便待一待,待到签证快到期就离开。其实这就是一种思考方式和生活方式,不理解或者‘不敢’接触这种方式的人,的确会拿一些看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这种方式和自身产生间隔。如果对不同的体验保持宽容的态度,你就会开心许多。”
“为了结束异地恋,我当了数字游民”
如今,数字游民有了一个更为具体的定义:一种被数字信息技术赋能的全新生活方式。它的受众特指那些完全依靠互联网创造收入,并借此打破工作与工作地点间的强关系,达成地理位置自由和时间自由,且尽享地理套利红利,在全球范围内移动生活的人群。数字游民可以在任何有Wi-Fi的地方工作赚钱,所以他们能肆无忌惮地在世界各地旅行、生活。
韦恩是一个中德混血儿,小时候曾经在中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如今31岁的他是美国最大的通信公司的技术人员。他原本已经定居美国,后来为了和远在上海工作的女友结束异地恋,向公司申请异地办公。
当公司把写着“同意申请”几个字的申请书发到他手上的第二天,他就坐上了西雅图飞往上海的航班。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是他数字游牧生活的开始。
韦恩一开始度过了一段兴奋又难熬的适应期。因为公司在美国,他需要顶着时差去工作,中国的晚上9点,正是大洋彼岸的上午9点,大家刚开始工作的时间——女朋友忙了一天刚下班,而他却要开始工作了。
数字游民每天可以在风景靓丽的房间里醒来,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pixabay
经过协调,公司让他分管东南亚业务,这样就避免了“跨时差工作”。韦恩说:
“数字游民跨时差生活的可能性非常大,据我所知,很多美国人或欧洲人都会选择去东南亚生活,因为那里生活成本低。如果希望日子过得舒服些,能按照当地人的生活节奏来,那是最好不过了。数字游牧最好选择一些不太需要每天进行线上沟通和对接的工作。”
在上海生活了一年后,韦恩却要面临女友因上级安排被派到澳大利亚驻守两年的情况。韦恩毫不犹豫地跟着一起去了,他回忆道:
“尽管后来我们还是分手了,但我很感谢她让我无意中发现原来工作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人也不是非得一辈子就生活在某个城市。分手后我没有回美国,而是去了欧洲。已经习惯去不同国家生活的我,就这样渐渐地变成了‘数字游民’。”
资深数字游民的生活似乎总是在路上。| pixabay
为了方便数字游民长期旅居,如今全球超过25个国家推出“数字游民签证”。这种“游民签”类似于某种“异国工作授权”,它与旅行签证一样方便申请,却允许持有人在目的地长时间居留并从事自己的本职工作。比如,阿联酋2021年3月推出最新“游民签”制度,允许外籍远程工作人士在该国居住长达1年。签证生效期间,旅居人士可持有该国的居民身份证,并能享受大多数公共服务。
“游民签”的具体名称在各国不同,比如,德国和捷克等国家称之为“自由职业者签证”,冰岛叫“远程工作者长期签证”,葡萄牙则称其是“独立工作者及企业家签证”。“游民签”的申请费用会依照国家不同、居留时间长短而出现浮动,申请费为200~2000美元不等。
到2035年,世界将有10亿个数字游民
数字游民通常在不同城市甚至不同国家进行远程工作。他们可能在咖啡店、公共图书馆、公用办公空间或露营车里工作。因此,数字游民的生活方式里最重要的一个概念叫“Geo-arbitrage”,翻译过来就是“地理套利”。
例如,同样是5000美元月薪的程序员,生活在美国硅谷和泰国清迈所需要的生活成本是不同的。后者的生活压力显然更低,生活质量也更高。
生活在美国硅谷和泰国清迈所需要的生活成本是不同的。后者的生活压力显然更低,生活质量也更高。| pixabay
荷兰人彼得(Pieter Levels)是一个数字游民,他创造的网站“数字游牧指南”(nomadlist.com)现在已经成为所有数字游民的信息门户。在这个网站上,他做了不同城市的信息图,展示了城市的生活开销指数、互联网设备指数、娱乐指数和幸福感指数,并以数字游民的标准给每个城市一个综合评分,以便世界各地的数字游民在城市选择上进行参考。
当地人口密度、空气质量、气候、是否为步行友好城市、是否有丰富的夜生活、是否有很多灵活的办公空间等,都是数字游民在“游牧”中考虑的因素。网站显示,当下最受数字游民欢迎的城市,是葡萄牙的里斯本。在综合分数总分为5分的评价体系里,里斯本获得了4.72分的高分。在这个城市生活,数字游民每月需要花费大约2400美元。
“数字游牧指南”网站显示,当下最受数字游民欢迎的城市,是葡萄牙的里斯本。| pixabay
数字游牧指南创始人彼得说:
“我用数据搭建过一个模型,模拟结果显示到2035年将有10亿个数字游民。这听起来确实很疯狂。但仔细思考一下,这并非不可能。未来我们拥有快速、廉价的互联网,快速、廉价的航空旅行,数字游民不需要固定的工作地点,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在任何地方淘便宜的机票,我试过从柏林到伦敦的75美元的机票。如果你每月赚 2000 美元,廉价航空能让你去世界各地,这就是我的想法。我的背上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所有数字游民一样,我们将环游世界。我们不拥有任何东西。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所做的就是租房、使用Airbnb,或者住在酒店,我们买食物,诸如此类。我们不会自己做饭。”
气候宜人,物价低廉的巴厘岛一直是全球数字游民的热门选择。| pixabay
从全球来看,东南亚、中东欧、拉丁美洲以及南欧的部分城市都是当前数字游民的热门聚集地。这些城市也催生了专门为数字游民服务的业态。在巴厘岛的长谷、乌布,泰国的清迈,一个个数字游民中心正在悄然生长。
国内数字游民社区的人造乌托邦
长居大理的旅行作家许崧,本身是一名社区研究者,他希望搭建出中国第一个成规模的数字游民基地。
去年,他去到浙江安吉的白茶原产地溪龙乡,规划和建设了安吉创意设计中心(ACDC)和安吉数字游民公社(DNA),试图构建一个属于数字游民的创意社区。据说,ACDC的原型是泰国的TCDC(Thailand Creative & Design Center,泰国创意设计中心),这是泰国为文化创意产业而建设的一项基础设施,成功吸引了世界各地的许多数字游民,目前在曼谷、清迈和廊开都设有分支机构。
在中国,云南大理也是许多中国数字游民首选地。| pixabay
安吉创意设计中心落成后,开始对外招募数字游民前来工作生活。从2021年年底到 2022年6月的内测期间,住宿费全免。这里正式开放后,就开启收费模式,不过房租也非常便宜,一间房1600元/月,多人间按照人头分摊。
许崧说:“我们想做的,就是为愿意在乡村短居或常住的设计师,提供一个能支持大家工作的体系。社区推动创意形成有其独特机制,本质上就是建设一个信息的液态流动环境,进而促使社区中的每个人都能因此受益。把人聚集在一起,让信息流动起来,创意自会发生。”
这个全新的数字游民基地最近刚开始正式对外开放。园区内的墙上,挂着“全世界有趣的人联合起来”的标语。数字游民中,干各行各业的都有,共性是“自由”。所以,数字游民公社是没有组织架构、去中心化的一群“自由人的自由联合”,又必然带有足够的多样性,是一个创意社区最好的模样。
从车程上看,它距离杭州一小时左右、苏州两小时、上海两个半小时、南京三小时,被一众繁荣的城市团团包围,交通上也还算便利。日谈公园主理人李叔来到安吉数字游民公社,原本只计划停留一周,因为乡村太好住,三周后才离开。
在许崧看来,能够成为数字游民的人中,一大类是对自己的不可替代性充满信心的人。不可替代性的背后是独特性,往往指向创造性思考或执行能力。虽然一个城市因其强大的消费力和巨大的规模而成为众多商业组织落脚的首选,但许崧认为,乡村才是未来中国最大的蓝海。
许崧说:“如果有天年轻人选择人生走向时,能把乡村与城市同样对待,乡村不再是个奇怪的、有悖常理的选择,真正一流的世界级乡村才宣告实现。这正是我们努力的方向。这个新时代之所以新,是因为有些在过去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发生着,比如一群年轻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到了乡村中去。”
能够成为数字游民的人中,一大类是对自己的不可替代性充满信心的人。| pixabay
数字游民的游牧与归回
艾达是一个美籍华人,她原本所生活的城市洛杉矶疫情肆虐,严重影响了她一家三口的工作和生活。她说:“与其说我是数字游民,不如说是数字难民。”
在2021年美国的疫情高峰期,艾达生活的街区依然有很多人不戴口罩,她根本不敢把4岁的女儿送去学校,只能让她待在家里,这导致她和她的先生总有一个人需要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出一趟门都要提心吊胆,处处小心。
他们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国,至少在国内还能给孩子一个正常上学的童年。而艾达也确实这么做了。艾达所在的公司是与区块链相关的公司,本来同事就遍布世界各地,因此无论身在何处对她来说都不是一个问题;她的先生是在硅谷创业的工程师,只需一台电脑和网络,他们就能展开工作。
只需一台电脑和网络,数字游民就能展开工作。| pixabay
在艾达看来,成功的数字游民一般具有应对各种紧急状态的财务缓冲能力,同时也具有较好的自力更生和自律能力。
回国后的艾达开启了数字游民家庭的生活。他们先是去厦门旅居了两个月,每天看海,陪孩子玩沙子,然后又去了大理,让孩子在苍山洱海的大自然中撒野,一家三口边玩边工作。最后他们回到上海,给孩子报了一家私立学校,才正儿八经地开始上学。
艾达说:
“数字游民的田园牧歌听起来很美好,但住久了可能真的未必那么美好。对于我们这些带着孩子的华人夫妇来说,教育资源才是我们最看重的问题。而教育资源丰富的地方,往往是一线城市。孩子的教育像一个无形的枷锁,所以不管我们再怎么浪,最终也还是要向现实妥协。”
数字游牧指南创始人彼得说:
“当你刚开始数字游牧的生活,你会像其他在工作的人一样,你也许会经常在家里工作,或者在咖啡厅里忙碌一个早上,然后发现自己久坐得腰肩酸痛。然后,你开始渐渐地意识到,你可以去旅行,去巴厘岛、胡布,带着你的笔记本电脑,面朝一片广阔的稻田,欣赏着风景的同时喝上一杯卡布奇诺。你会说,‘这很酷,我可以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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