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一席 (ID:yixiclub),作者:郭国柱(摄影师),策划:瓜西西,剪辑:FH,原文标题:《这些年我走了200多个地方,去拍摄这些因为城市化而被遗弃的荒村|郭国柱 一席第949位讲者》,题图来自:郭国柱
我只是希望通过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建立起孩子对于农村和城市的客观认识。我也希望未来我的孩子在选择城市或者农村时,不会局限于“城中有套房”的那种状态,或者被教育、乡愁这些问题缠绕,我希望她能够更平和地去看待这件事情。
困在时间里的村庄
2022.9.25 厦门
大家晚上好,我是摄影师郭国柱。
我出生在福建泉州永春,从小在这个小山村里长大。
▲ 福建永春
一直到初中毕业我都没有离开过我们村,上高中我才到县城里去。就是这样的童年生活,让我感受到了乡村的社会关系、人情冷暖。
我到城里去上学的时候,邻居就会送一些鸡蛋、零食,甚至一些生活用品,让我带到学校去。
到了上大学的时候,妈妈给了我一台照相机。我妈希望我可以用这台照相机拍家乡的风景到大学给同学看,也拍拍大学里的生活,回家的时候给她和我爸看。
▲ 郭国柱人生的第一台照相机
没想到就这样一个城市和农村视觉交换的小小相机,却影响了我后来的人生。
大家都知道,中国农村是依靠血缘和地缘建立起来的熟人社会。这种熟人社会,有它很温暖的一面,人与人之间存在一种很友好的互助关系。比如说在农村,当你有一些事需要用钱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借条就可以借到一笔钱。
这样的社会关系在城市里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当进入大学的时候,我需要去适应新的社会关系。而这些年中国也正在急速地城市化,作为一个亲历者,我想通过自己的镜头,为当下的快速城市化做一份视觉文档。
堂前间
在农村住宅的一楼,客厅的地方通常叫做堂前间。堂前间是维持乡村社会宗族伦理和社会关系的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承载了人们对于自己家庭的想象,也反映了这个家庭在乡村生活里的地位。
很多人愿意把家里重要的东西摆放在客厅,告诉乡邻们家里获得了这个荣誉,比如说这个房间里就贴了非常多奖状。
▲ 《堂前间》No.31
我进入到这个房间拍摄的时候,主人正好进来了,他就在这个客厅里眉飞色舞地跟我讲起了他们家小孩子的故事。他家的小孩非常勤奋,学习很努力,得到了很多奖状。他甚至觉得因为小孩,自己在整个村里的社会地位都高了一级。
所以在乡村,堂前间其实是充当了熟人社会所需要的一个信息交换和人情往来的场所。我选择这样的一个空间来拍摄,其实是在讨论当熟人社会转向非熟人社会的时候,它所对应的秩序,还有社会关系的变化。
▲ 陈列在堂前间的物品
当然熟人社会除了是一个很好的经济互助机构,在另外一方面,它可能会对生活在其中的人存在一些绑架。
在熟人社会里面,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以一种非法律、非道德的关系来约束和维系的。做坏事的代价可能不是法律层面的,而是这个人在这个族群里就混不下去了。
比如说像我家对面有一个年轻人,他在90年代跟女朋友到我们村的时候,在进村的山路上拍了一些比较亲热的照片。这些照片甚至影响了他后来的人生,大家一直把他当作一个流氓来看待,他在村里就抬不起头来。
拆迁之前也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说为了得到更多赔偿款,有的人会在拆迁前进行突击装修。
▲ 突击装修
遗物
农村通常是以农业为主导的生产关系,进入城市之后,人们的工作和生活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我就试图通过村民们留下的一些物品,去回溯他们以往的生活。
我看到这户村民在搬离之后,把不想带走的杯子堆在家里的一个角落,这些杯子以前应该都是用来接待亲朋好友的。
▲ 《遗物》No.11
这个照片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生活在农村的时候。我们家是一个很大的家族,过年的时候,大家会轮流聚在每个小家一起吃饭喝酒。我老舅每次都带着一大家子人来到我家,进门的时候就会开玩笑地说,我们是来检查一下你家的杯子还够不够。
然后我就会拿出四五十个杯子出来,泡茶给一大家人喝。但是现在大家都进入到城市去生活,这15个杯子被遗弃在这里,以前那种欢聚一堂的场景也很难再见到了。
▲ 被遗弃的茶杯碗碟
这个人的家里,几乎所有东西都搬走了,墙上的东西也都拆走了,但是唯独把一张结婚照留在墙上。
▲ 《遗物》No.21
这让我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要告别一段生活?还是说他在城里面会有一些更好的选择,所以他要在临行之前做一个割断呢?
▲ 很多与旧日生活有关的物品都被遗弃
这是乡村里的一个池塘,池塘在农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交换场所。家庭妇女早上会在这个池塘洗衣服、洗菜、聊天,同时也有人会在同一个池塘里洗马桶。
他们搬走之后,池塘上面就长满了浮萍,掉下来的柳树叶盖满了水面,仿佛就告别了之前男女老少在这里谈笑风生的场景。
▲ 《遗物》No.01
每个家庭在搬迁之前,可能都会销毁家里的很多东西,可能是不愿意留下的,也可能是觉得过时了在城市里用不上的。
在村口的这棵小树,被熏成了一棵黑色的树,仿佛是在对他们之前的农村生活进行一次告别。
▲ 《遗物》No.35
上面的《堂前间》和《遗物》两个系列的作品,都是拍摄于杭州萧山。萧山的这个村子,当时拆了1043栋房子。
▲ 杭州萧山
把老房子拆掉、村民迁出去,建好新房以后,再把村民迁回来,这是城市化的一种方式——就地城市化。当他们再搬回来的时候,乡村就已经是一个城市了。
在拆迁这个村的时候,我帮村民们在要被拆迁掉的房子前面留下家庭合影,同时我也拍了这个村子拆迁过程中的动态影像。
这些影像就像在大地上放了一个很大的烟花,既悲伤又浪漫,这种混杂在一起的感受是非常巨大的。
流园
城市化的另外一种方式,就是由农村迁向城市。这些年的时间里,我走遍了中国很多乡村,想要去拍摄这些因为城市化而被遗弃的荒村。
这个村子是浙江舟山的枸杞岛,村里原先有105栋房子。
▲《流园》No.01|122°82′E 30°72′N
因为城市有更加便利的生活条件,很多村民从1985年开始就往外搬迁。后来教育资源逐渐凋敝,医院也越来越差,到1996年的时候,整个村子的村民基本上都搬光了。
在我去拍摄的时候,这个村还不是很出名。到后来突然有一天别人告诉我,这个村子在开发旅游,它变成了一个绿野仙踪式的景点,很多人会到这个地方打卡拍照。
▲《流园》No.01|122°82′E 30°72′N
我朋友还告诉我现在村子里的房子大约是400多万人民币一栋,所以现在它看着是一个荒村,但是一个非常热闹的荒村。
人搬走了以后,植物就很自然地进入到了房间里。人和自然的关系,大概就是这种你进我退的关系。人类到达这里的时候,把植物清空建立自己的家,人类一往外搬迁,植物又会很快重新占领这个地方。
▲ 重新被植物吞噬的村庄
很多荒村都有大量的植物存在,所以我在拍摄的时候都尽量选择夏天,因为夏天能够得到一个比较平稳的绿色。这个绿色既不像春天那样生机盎然,也不像秋冬那样萧瑟,以此来表明我的拍摄态度。
我希望可以平实、客观地拍下它们,而不是期待把它们拍得特别荒凉或者凄美。对于城市化这件事情,既不是一个悲怜的态度,也不是一个积极歌颂的态度,而是尽量把它做成一个视觉文献类的记录。
站在乡村观看城市化
可以说教育城市化、医疗城市化是推动整个城市化的重要原因。在我拍摄的荒村里,很多都是学校首先被荒废掉,所以人们就需要到城市里去买一个房子来解决孩子的上学问题。
这也是我开始拍摄这个项目的一个重要原因。2008年,当我考虑要结婚的时候,家里人就把这个问题摆到了我面前。我作为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在那个时候是没有能力在城市里面买房子的。
这个现实且普遍的问题压到了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于是我就决定开始去拍摄关于城市化的图像。在中国的城市化过程中,乡村和城市是处于一种此消彼长的状态,所以我就站在乡村的角度,来观看城市化的进程。
▲ 被荒废的乡村学校
我上学的时候,我们那个乡镇中学,一个年级大概有一百八十几名学生,基本上看了我的名次就大约能知道整个年级有多少人。
我的老师前段时间来我家,他说现在一个年级只有25个人。这些孩子里面考试时愿意作弊的,已经是全校最好的学生了。相比较之下可以看得出,当下农村教育资源的凋敝是非常明显的。
这也是进城买房的另外一个原因,“城中有套房,轻松搞定丈母娘”。
▲《流园》No.182|113°31′E 37°48′N
中国的经济是建立在土地财政基础上的,所以很多地方的建设都是鼓励大家进城,把钱掏出来买房。这也是我进入城市时一个很困扰我的事情,所以它才会变成我现在一直在关注的事情。
进村的路
在我拍摄这些荒村的时候,我会花很多时间去关注这个村子进村的路。像这个是河南的封门村,它已经被荒废40多年了。
▲《流园》No.141|112°50′E 35°14′N
所有的路都被冲成了这样,完全是走不了车的,摩托车都走不了。我花了4个小时走到村子里面,等到拍完照片出来,花了8个半小时。
在拍摄过程中,路程上面的事通常都不太值得一提。我平时就是开着我2001年的老捷达去拍摄,它就像我的兄弟一样。有时候也会到达目的地了以后,再去租车或者找朋友借车。
这些进村的路其实也是决定这个村子是否会荒废掉的一个重要原因,比如像云南怒江边上的拉斯底村就是因为进村的路太不便利渐渐被荒废掉的。
这是一个飞行救援导航员告诉我的一个村子,他是个云南活地图。他告诉我这个村子非常难到达,进村的路一边是山体,另外一边就是悬崖,所以在这上面开车要很小心。
结果我很不幸,开到山上快到村口的时候,有一个很大的山体滑坡把前路挡住了,只能走过去。要倒车出来也是不太可能的,只能在这个单行道上掉头,花了很长的时间。
当我的后备厢抵到石头上的时候,前轮离悬崖差不多只有20厘米。只能每次下来看一下前轮到了没有,然后再继续。车后面碰到其实无所谓,但是前面如果掉下去了,也许我人就在怒江里了。
我在这个地方掉头可能花了十来分钟,掉完头后,我很开心地吃了一根还有点“蕉绿”的香蕉,给自己镇镇惊。
当然去这种山村里拍摄,这样的路是很常见的,我也把它拍到了我的作品里面,路的下面就是怒江。
▲《流园》No.462|98°57′E 26°14′N
有一些村子比较难到达,像这个村子在山西的北部。我在进入村子之前,看到路上有几个牌子就写着“前方塌方,请绕行”。但是因为我知道了这个村子,就很想进去拍摄。
▲《流园》No.121|112°24′E 37°45′N
跨越了那么多的滑坡以后,进到村子里面去,发现村里居然还住了五个人。这五个人看到我,就仿佛桃花源里的人看到了外面突如其来的访客。他们一定要留我在村子里面吃饭,原因是太难得一见。
他说,你怎么进来的?我说,开车进来的。他说,你看到院子里面的大炮了吗。他们告诉我,他们是村里的守林人,如果山上的石头快要掉下来了,就用大炮把石头打碎。
这是泰山边上的一个荒村附近,村里也还住了一个守林人。我进村的时候,大约爬了2小时40分钟的山路。他平时是不太下山的,因为下山的时间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流园》No.515|118°4′E 36°23′N
他如果需要生活物资就会打电话给山下的小店,让小店的人把物品放到他的吊车上,通过吊车运上来。
所以进入村子的路,大都是像这样的一些路。
▲ 进村的路
不愿意离开村子的人
这是在浙江一个荒村里的一位老人,我拍他的时候他86岁。他说他还不太舍得下山,因为他在山上还有几株香榧树。
▲《流园》No.22|120°54′E 29°75′N
香榧是一种比较小众的坚果,经济价值还挺高的。据说以前价格好的时候一斤香榧果能卖到1000多块,后来因为限制了三公消费,香榧果的经济价值一落千丈。
这两位是在山西的一个村子拍到的,他们搬出了村子,但还经常回到村子里面来。当时是快到秋天的时候,他们回来采柏树籽去卖,一斤柏树籽能够卖到4毛钱,他们一天大约能够采300斤。
▲《流园》No.613|111°50′E 35°3′N
这位老爷爷是在浙江的一个荒村里面。他说他收完了这茬作物以后,就要离开这个村子到城镇生活了,所以他是这个村子的最后一个人。
▲《流园》No.67|120°58′E 29°14′N
我在这个村里被一条大约两米长的蛇追,他就笑我说,可能是它不想让你来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太荒野了,这条蛇是守护这个村子的。但是我的朋友特别会安慰人,他说被蛇追是运气非常好的表现。我觉得也是,如果能逃脱的话。
进入到城市的时候,很多老人会跟家里的年轻人有一些争吵。因为他们的生活习惯要改变其实是比较难的,包括他们会有对棺材的眷恋等等。
▲《流园》No.25|120°08′E 29°73′N
很多老人不愿意到城市里住,是因为他们觉得到城里住肯定是要火化的。他们想把棺材带到城里。但是家里面的孩子一般都不会同意,所以会有很多争吵。
有一些老人可能觉得故土难离,所以在荒村里面经常会见到挽联,比如像这个房子的门上贴的就是一副挽联。
▲《流园》No.444|102°30′E 25°6′N
很多老人在离开乡村之前,不知道什么样的原因就会去世,大概就是故土难离吧。
这个村子里有三个老人,我去的那天正好其中一位去世了。另外两位就在山坡上挖了一个墓穴,把这位“孤独死”的老人在当天下午埋葬起来了,在荒村里面“孤独死”是一个很常见的现象。
▲《流园》No.442|110°22′E 22°23′N
也有一些人,他们是很舍不得看着家乡被荒废掉的。云南的这个村子有一位比较富有的人,看着邻居们陆陆续续搬走的时候,他特别舍不得,就做了一些大型的雕塑,比如这匹巨大的马。
▲《流园》No.470|102°37′E 26°33′N
这个马的肚子上面有个小小的洞,以前是有一个梯子的,人可以走到马的肚子里面俯瞰整个昆明城,在昆明城也能看到山上这些巨大的雕塑。他希望通过这些建设能够留住伙伴们,可是大家都陆陆续续走了,因为山里面生活不便利。
大家都离开了以后,他很伤心,想把这些都毁掉。我的一个朋友叫杨雄,是个建筑师,他就劝他这些可以留下来,也是他挣扎过程的一个纪念,还可以当作公园让大家来观看。
很多荒村里一些宗族祠堂或者祖宗牌位还是会一直保留着。一到清明节或者别的节日,还是会有人回来祭拜,这个可能就是他们的根。
▲ 荒村里的祠堂
离不开村子的人
当然有些荒村不是被完全抛弃的,因为很多人还需要回到村子里去耕种。一些农民进入到城镇,但是生产资料还在乡村,所以他们其实是很难完全脱离乡村的。
特别是有一些人只掌握了一门生存本领,可能是种植,可能是养殖,所以他们在城市里面其实是比较难得到一份比较合适的收入的。在东南沿海可能会好一点,工厂比较多。
但是在西部欠发达地区,农民对乡村的依赖是更加明显的。这张是在藏区,这些房子都已经没有人住了。村民们都搬到山下去了,可是他们每年都还要回到村里种青稞。
▲《流园》No.552|102°11′E 32°10′N
这个项目拍摄到前年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全民脱贫,又增加了一些新的时代元素。这个大喇叭就是在播放村长动员大家下山脱贫的录音。
▲《流园》No.269|108°58′E 26°24′N
其实很多农民移居到山下去之后,生活是很难过的。原因之一是刚才说的,土地带来的收入没有了。而且离开生产资料,离开土地以后,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他们的闲暇时间没办法打发了。
在农村闲暇的时候可以跟亲人、跟邻居聊天,也可以在土地上花掉时间。到城里这些都没有了,所以很多老年人会在进城以后出现心理方面的问题。年轻人有各种方式打发闲暇,但中老年人在这方面的确是相对比较困难的。
所以当地政府很担心他们在搬下山不久后,又想要搬回山上去住,会在进行补偿以后,很快就把他们的家拆掉。
像这个地方,刚开始还是没拆的,但是当我到的时候,整个村子都已经被拆成一个完全看不出村子痕迹的地方了。
▲《流园》No.185|112°13′E 39°2′N
这个村子之前大约生活了一千多人,因为交通不太便利,村民们都陆续往山下搬,搬到最后就剩下一些老人。
政府帮助他们脱贫之后,担心他们很快会返贫。为了能开推土机上去拆掉他们的老房子,修了一条巨大的路上去。
▲《流园》No.462|98°57′E 26°14′N
这位云南的老先生就是因为进城后没办法适应城里的生活,又回到了农村的老宅子。他只能搭一个棚子住在里面,养了几头猪。
▲《流园》No.465|98°51′E 26°26′N
这个地方,我去到那里的时候是比较伤感的。一个返回村里生活的村民跟我说,他现在在城里面没办法继续生活了。他唯一的本领就是养羊,还有种一点东西。
但是他们那边干旱比较多,他说每年买种子都像在赌博,赌能不能下雨。我去的时候已经是仲夏了,他说今年买了500块钱的种子,到现在都没有发芽。
▲《流园》No.599|104°9′E 36°3′N
这个山坡上的就是他养的山羊,他只能早上雇一个农用车把羊运到山上来,到了晚上又雇农用车把羊运回去关在镇上。
荒村的宿命
村子在最后的时间里大约是有几种状态,有些是人们会陆陆续续从城镇回到村子,所以村子可能又会重新兴旺起来。
也有一些村子就这样腐烂在时间里,将来也会被大家所遗忘。
▲ 被时间掩埋的村庄
所以我的照片并不是以村子的具体名字来命名的,因为很多村子在被时间掩埋了以后,它的名字就在地图上消失了,所以我就用经纬度来命名它们。
另外一方面,我也是希望拉平村子和村子之间的关系,它们都是因为城市化被无可奈何遗弃的乡村。
还有一些村子可能会被别人租下来做开发,像这个在太行山深处的村子,它被遗弃了以后被一个养殖户租下来在里面养猪。
▲《流园》No.131|112°47′E 35°15′N
这里面的猪可能都生活得都挺快乐的,住的都是明清古建,非常奢华。
还有有一些村子会开发旅游,再重新被利用起来。像开平的这些碉楼就不用说了,很多人都去玩过。
▲《流园》No.369|112°36′E 22°22′N
还有青海冷湖,已经被自然快吞得没有了,反而有很多人愿意去打卡。
▲青海冷湖
我这个项目是从2015年开始的,到现为为止,每年夏天都在全国各地拍摄。我会在微博上发一些拍摄过的村子,然后就会有很多人留言告诉我他们知道的荒废的村子。
我每次看到网友留言的信息,都会很认真地收集起来记在我的小本本上。每次出行之前规划出一条线路,就开着车去拍摄了。
目前除了东北和西北这些城市化进程比较缓慢的地方,虽然有去但没有看到,所以就没有拍到荒村。其他地方拍了还挺多了,已经拍了200多个荒村。
我跑的速度还蛮快的,这个是我前年的行程卡,防疫站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大大地增加了他们的阅读量。
现在我的状态就是每年夏天在外面拍摄荒废的村庄,我希望把这个事情尽快地完善。其他时间就是在厦门和泉州老家两地跑,这个是我的老家,最下边那栋灰色房子是我家。
2014 年,我把老家的祖宅翻建了一下,现在我们一家人也经常回去居住。翻建的时候,我问我的女儿筱瑾,老家建好了以后,你会不会喜欢到老家住?
她刚开始比较抗拒,她说,爸爸,我是在厦门出生的,我是个城市人,为什么要到农村去住呢?不过她想了一会说,如果你能把家建得好看的话,也许我会回来。
所以我们就去厦门海边捡了很多贝壳,然后埋到家里的水泥地板里。水泥还没干的时候就把贝壳埋在地上,等干了以后打磨出来,就可以在地板上看到星星点点的贝壳。看到自己在海边捡的贝壳出现在乡下的家里,筱瑾就喜欢上了回老家玩。
我和女儿做这个互动并不是想歌颂乡愁,或者是强迫我的小孩一定要喜欢上乡村。
其实我是一个不太有乡愁的人,因为我觉得故乡能够给我的东西全部都在我身上了,包括我的普通话能力,能够把普通话讲得这么不普通。
我只是希望通过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建立起孩子对于农村和城市的客观认识。我也希望未来我的孩子在选择城市或者农村时,不会局限于“城中有套房”的那种状态,或者被教育、乡愁这些问题缠绕,我希望她能够更平和地去看待这件事情。
谢谢大家。
(内文图片均为现场拍摄,或由讲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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