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神经现实 (ID:neureality),作者:Mathias Clasen,译者:苏打美式,校对:Zen,编辑:eggriel,头图来源:《小丑回魂》剧照
恐惧的名声并不太好。这种所谓的负面情绪,被认为是我们和梦想之间的屏障。事实上单纯的恐惧不会令人感觉良好,但这就是这种情绪的全部意义所在。恐惧告诉我们赶快离开,因为此地不宜久留。恐惧演化了数百万年,保护我们远离危险。所以,是的,恐惧是种令人感觉不好的情绪,但是,或许自相矛盾之处在于,它也是一系列令人愉快的活动和行为的引擎——激发所谓的“娱乐性恐惧”(recreational fear)。
一旦开始寻找,你就会发现娱乐性恐惧无处不在。从很小的时候,人们就喜欢被照料者以“躲猫猫”和被抛向空中(再被接住)的形式吓一跳。长大些后,他们在从追逐和捉迷藏中获得快乐。他们被有关怪物、女巫和鬼魂的恐怖故事所吸引。他们在游乐场中表演着惊险的“特技”,骑着自行车奔向在父母看来绝对会丧命的地方。再长大些,他们开始聚在一起度过恐怖电影之夜,耐心地排队坐过山车,玩恐怖电子游戏。确实,娱乐性恐惧一直对我们中大多数人有特别的吸引力——即使我们不提及血腥电影或是充斥着谋杀、死亡或血腥的黑暗犯罪。
马蒂亚斯·克拉森(Mathias Clasen)和他在丹麦奥胡斯大学娱乐性恐惧实验室的同事们想要知道:为什么人们喜欢被惊吓?
Henriette Klausen
明知那些地方有危险,我们仍会前往(虽然有时只是一些游戏或假想,能保持个安全距离)。为何如此呢?
一个假设认为娱乐性恐惧是一种游戏行为的形式。游戏行为在动物世界和人类中都很普遍。当一个生物玩耍时,它会学会重要技能并发展生存策略。小猫在打闹中训练它们遭遇对手时的自保能力,但这与真实情况相比风险和代价要小得多。人类也一样。当我们玩耍时,我们学会了关于物质世界、社会世界和自己内心世界的重要知识。当我们进行娱乐性恐惧活动时,从躲猫猫到看恐怖电影,我们玩弄恐惧,挑战我们的极限,了解我们自己对压力的生理和心理反应。换句话说,娱乐性恐惧可能实际上对我们有好处。
为了研究事实是否当真如此及其原因,我和我的同事们在丹麦奥胡斯大学建立了一个研究中心——娱乐性恐惧实验室*。我们进行实验室研究、调查研究和现实实证研究,以了解这种普遍存在但在科学上缺乏研究的心理现象。
*译者注
娱乐性恐惧实验进行调查以了解科学上未充分研究的恐惧现象,以及为何它实际上可能对我们有益。
MATHIAS CLASEN
在一项由我的同事马克·马尔姆多夫·安徒生(Marc Malmdorf Andersen)领导的雄心勃勃的研究项目中*,我们研究了丹麦一个非常恐怖的鬼屋——反乌托邦鬼屋(Dystopia Haunted House)中游客的经历。我们在最可怕的屋子中安装了监控摄像头,为参与者绑上了心率检测仪,并发放了一叠问卷。监控录像让我们看到了游客们面对恐怖事件时的行为反应,例如一个挥舞着电锯的猪面人沿着黑暗的走廊追赶他们。心率检测仪展现了他们对这类事件的生理反应,问卷则让我们能够了解他们相应的心理感受。
*译者注
Andersen, M. M., Schjoedt, U., Price, H., Rosas, F. E., Scrivner, C., & Clasen, M. (2020). Playing With Fear: A Field Study in Recreational Horror. Psychological Science, 31(12), 1497–1510. https://doi.org/10.1177/0956797620972116
当我们进行娱乐性恐惧活动时,从躲猫猫到看恐怖电影,我们玩弄恐惧,挑战我们的极限,了解我们自己对压力的生理和心理反应。
他们表示他们将这样的经历视作一种游戏,这支持了我们对于娱乐性恐惧是种玩弄恐惧媒介的观念。但我们还想要进一步深入恐惧和享受之间的关系。你或许认为这种关系是线性的——越恐惧,越享受。但当我们画出恐惧和享受之间的实际关系时,那更像是一个倒U形。换句话说,人们去鬼屋时不希望它不恐怖(这会很无聊),也不希望太过恐怖(这会很不舒服)。他们希望这能够命中所谓的“恐惧爽点”。
这也不仅仅适用于高强度的鬼屋。当你把孩子抛向空中,你不会想要太轻柔或是太野蛮;当青少年骑着他们的自行车兜风,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些适度轻柔的刺激;当你在网飞上选择一部恐怖电影,你会试着选择一部在吓人程度上恰到好处的。
那么,对体验想象之处的造访带来了快乐,但还有其它好处吗?在过去的和进行中的几项关于参与娱乐性恐惧的心理和社会影响的研究中,我们注意到了它对人们应对压力和焦虑能力的提升。例如,一个由我的同事——康坦·斯克里夫纳(Coltan Scrivner)领导的研究发现*,在首次新冠疫情封控期间,观看很多恐怖电影的人比总是远离恐怖片的人有着更好的心理弹性(psychological resilience)。或许是因为恐怖的追求者已经通过玩弄恐惧训练了他们自己调节恐惧的能力。
从另一项反乌托邦鬼屋的研究中**,我们发现人们积极地使用一系列的应对策略来调节他们的恐惧水平以追求恐惧爽点,而通过练习以更好地运用这些策略确实是合理的。
*译者注
*Scrivner, C., Johnson, J. A., Kjeldgaard-Christiansen, J., & Clasen, M. (2021). Pandemic practice: Horror fans and morbidly curious individuals are more psychologically resilient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 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 168, 110397. https://doi.org/10.1016/j.paid.2020.110397
**Clasen, M, Andersen, M. M., Schjoedt, U.. (2019).Adrenaline junkies and white-knucklers: A quantitative study of fear management in haunted house visitors, Poetics, 73, 61-71. https://doi.org/10.1016/j.poetic.2019.0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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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将娱乐性恐惧视为一种心理丛林健身房,在其中你能够为真实事件做准备,或者视其为一种恐惧预防接种。小剂量的恐惧刺激了生物体,以应对迟早会由生活抛来的大剂量恐惧。因此,尽管恐惧本身是令人不悦的,但娱乐性恐惧绝不仅仅只是有趣,它对我们也是有益的。
我和我的同事其实还有一些初步结果表明*,一些存在焦虑、抑郁等心理健康问题的人们,可以通过娱乐性恐惧得到缓解。或许娱乐性恐惧与暂时逃离快感缺失(anhedonia,意为情绪扁平化)有关,或许它与在可控的环境中应对麻烦情绪有关。为了使恐惧变得有趣,你不仅需要感觉到程度上的刚刚好,还需要感觉到对体验的相对控制。
*译者注
*Scrivner, C., Andersen, M. M., Schjoedt, U., & Clasen, M. (2022). The Psychological Benefits of Scary Play in Three Types of Horror Fans. Journal of Media Psychology, online first. https://doi.org/10.1027/1864-1105/a000354
从这些研究结果来看,我们或许应该三思,是否一味地让孩子和年轻人远离玩乐形式的恐惧是最正确的保护措施。他们迟早会身处某种糟糕之境,但起码假装曾到过那里,会使得他们有更充分的准备。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神经现实 (ID:neureality),作者:Mathias Clasen,译者:苏打美式,校对:Zen,编辑:eggri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