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病人：在等待中死亡，或无奈出国就医

英国人大卫·哈泽尔格罗夫（David Haselgrove）终于忍无可忍，搭上了前往立陶宛的飞机。他选择在这个东欧国家的一家诊所进行他的髋关节置换手术。

在此之前，关节炎已将大卫的生活变成了接连不断的战斗：起床、穿袜子、上楼梯……无一不需要忍受剧烈的疼痛。当他想前往医院治疗，却得知等待专科医生会诊的队伍已经排到了两年之后，而轮到他做手术也许还需要再等一个两年。在病痛中生活四年，对于已经71岁的大卫而言无疑是种煎熬。

在英国，大卫只是众多等不到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ational Health Service， 下称NHS）的治疗而另行求医的人之一。

英国国家统计局年初对英格兰9万名成年人的调查发现，其中21%的人正在预约NHS进行手术或检查的队列中等待，七分之一的人已经等了一年以上。如果将这一结果推广到总人口，则意味着英格兰地区大约有970万人在等待医疗服务，超过总人口的五分之一，而135万名患者等待的时间超过了一年。

急诊的情况也不容乐观。NHS的数据显示，在英格兰地区，去年有超过150万名病人要在NHS医院急诊部等候12个小时以上才获得治疗。英国皇家急诊医学会发表的最新估算数字显示，大约1.4万名病人因为等候急诊治疗过久而死亡，相当于平均每周268人；每72名在急诊部等待8至12小时的病人当中，就有一人死亡。

免费的全民医疗，是英国NHS创立的基本原则。NHS是英国最受尊崇的制度之一，也是其在二战后着手建立的福利国家体系中最持久的部分。根据独立健康智库纳菲尔德信托基金（Nuffield Trust）的数据，英国87%的医疗服务由这一公共医疗系统提供。

2012年伦敦奥运会开幕式上，英国向全世界展示了引以为傲的全民免费医疗体系。然而如今看病难问题愈发凸显，民意调查显示公众对NHS的满意度已降至历史最低水平，NHS似乎深陷泥沼。作为现代医学发源地和老牌发达国家的英国，其象征着“福利国家”的医疗系统究竟何以至此？

曾经的“国宝”，如今危机重重

英国皇家护理学院秘书长帕特·卡伦（Pat Cullen）认为是“医护人员太少和床位不足”导致了病人等待时间过长。在英国《每日邮报》（Daily Mail）的采访中，她说：“走进任何一家医院，走廊和储物间里都挤满了病人。这种环境下的护理不仅忽视病人的尊严，而且非常不安全。”

英国卫生和社会保障部称，这个冬天已经增加了5000张固定床位来扩大医院容量。但增加数量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英格兰NHS每年11月至次年3月每周发布医院情况报告，今年3月的最后一份报告显示，这周平均每天有超过1.2万张病床被具备出院条件的人占用，且这已经是自12月底以来的最低平均水平。

也就是说，由于社区层级缺乏社会护理服务来进行后续长期治疗，或仅仅因为官僚主义拖延，身体状况适合出院的人迟迟没能离开，导致床位周转效率低下，需要入院的患者只能苦等。

而与床位阻塞危机相比，医护人手的长期短缺更是NHS溃烂又无法愈合的陈年伤口。NHS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去年12月，英格兰地区完全合格的全科医生（general practitioner）只有不到2.75万人，比2016年同期记录少了近2000人，而同期人口增长了约200万。

全科医生也叫家庭医生，是NHS的初级医疗服务提供者。英国人会在全科医生处登记并与之建立对口固定的长期联系，看病通常首先约见全科医生，全科医生可将患者推介给医院的专科医生。但英国国家统计局在英格兰的调查显示，超过三分之一的人认为很难约上全科医生。

人口增加而医生减少，导致每名全科医生登记对接的平均人数从2018年的2006人增长到了2024年的2295人，而公认的“安全极限”是每1800人需要一名全科医生。这意味着英格兰正面临超过4000名的全科医生短缺，如果放任当前趋势蔓延，这一数字还会继续上升。

注册的患者数量持续增长，而完全合格的全科医生正在减少（图源：Daily Mail）

全科医生不堪重负，病人们则无处可去，不得不把急诊室作为看病的第一站，可那里通常又是一场漫长的等待，也加剧了急诊本就沉重的负担。

急诊属于NHS的二级医疗服务，由综合性医院提供。综合性医院是NHS医院体系的主体，除了急症住院以外还覆盖专科诊疗，如前文中大卫想申请的髋关节置换手术。而医院也一样人手紧缺，急诊和专科都捉襟见肘，排着长队。

整体来看，NHS存在超过12万个职位的空缺。在最近的英国社会态度调查中，54%的受访者将“工作人员不足”列为对NHS不满意的原因之一。为解决这一问题，英国首相里希·苏纳克（Rishi Sunak）去年宣布了一项为期15年的计划，预期招募和培训30万名医生和护士，并为前五年给出24亿英镑的预算。但批评人士指出，该计划没有为提高工资提供资金，而涨薪是挽留医护人员的唯一可靠办法。

在医护人员不足和薪资问题的背后，这一公共医疗体系的崩溃实际上要追溯到14年前开始、持续近十年的财政紧缩。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英国公共财政状况急剧恶化，连续出现巨额财政赤字，公共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之比不断上升。为应对财政危机，由2010年当选的保守党领导的联合政府推出财政紧缩政策，大幅削减公共开支。

据《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报道，一直到新冠病毒流行前的2019年，英国的医疗保健支出平均每年增长不到2%，而1998至2008年的增长率为5.1%；人均实际支出每年仅增长0.4%，其中还包括人均支出实际下降的四年。这十年间，英国每年的人均医疗支出低于其他富裕欧盟国家，如今其人均医生和医院床位也少于欧洲邻国。英国的医疗支出未能跟上因人口老龄化、长期疾病增加、技术发展下的治疗费用增长等因素而持续上升的医疗保健需求。

新冠疫情的爆发更是使医疗系统内部酝酿已久的管理不善、设施腐蚀等问题暴露出来。随着积压的医疗预约在新冠期间为紧急治疗让路，疫情前就有的460万预约等候人数激增。那从以后，等待医疗服务的队伍越来越长，截至今年1月底，NHS报告有630万人在等待760万例预约（有些人需要不止一种类型的护理），根据英国国家统计局的调查数据推测，则可能有970万人在等待。

NHS等候人数变化（红色为工党执政时期，蓝色为保守党执政时期）（图源：Daily Mail）

超高通胀导致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支出更加紧张。由于食品和能源价格急剧上涨，英国通胀率自2021年8月起开始逐步攀升，到2022年10月达到惊人的11.1%，创下41年来的最高纪录。成本快速上升侵蚀了财政支出的实际价值，包括医疗在内的公共部门工资在过去十几年中也实际下降了，医生们的实际工资自2008年以来下降超过25%。面对暴涨的生活成本和实际减少的薪酬，医护人员们在两面夹击中变得拮据。

43岁的丽贝卡（Rebecca）是东萨塞克斯郡的一名护士，过去两年她依靠额外的轮班勉强维持着五口之家的收支平衡。“以前尚且体面的工资现在已经不够了，尤其对于有多个孩子的家庭而言。”她对英国《卫报》（The Guardian）说，“食品价格飞涨，这是一项大头的负担。开车上下班，燃料也是大问题。此外还有电费。我们过得非常简朴了，没有出国度假什么的，只想付得起日常账单。”

“点个外卖，出去玩玩……每当考虑这些提高生活质量的小事，我脑海里总闪过一个念头：我们负担不起。”这种境况下，丽贝卡形容自己“没有生活，只有生存”。

摆在筋疲力尽的医护们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罢工寻求加薪，以抵消飙升的生活成本；要么离开本就人手不足的NHS，寻找更有“性价比”的容身之处。

医生或是罢工，或是逃离

自2022年12月以来，医护们一直在工资和工作条件方面与政府发生冲突，初级医生（junior doctor）、高级医生（senior doctor）、护士和救护车工作人员等都加入了罢工的行列。例如在伦敦东部的女王医院（Queen’s Hospital）外，时不时能看到医护们举着标语牌，写着“14英镑/小时对初级医生来说不是公平的工资”“恢复医生薪酬”等诉求。迄今最长的罢工时间是六天。

NHS的数据显示，在过去的一年里，由于罢工行动，超过140万的预约和手术被取消，使更多的病人加入了等候名单。这让危机缠身的NHS雪上加霜。

女王医院服务于伦敦东北部三个行政区的80万居民，虽然只有17年的历史，它看起来却已经和里面的员工一样疲惫了。负责管理这家医院的NHS信托基金（NHS trust）的首席执行官马修·特雷纳（Matthew Trainer）对《纽约时报》表示：“除了眼前的危机，NHS还面临着失去下一代医生和护士的风险。”

威尔·麦吉尼斯（Will McGuinness）去年辞去了他在伦敦一家医院急诊的高级顾问医师（consultant）工作，与家人一起搬到新西兰，在那里担任高级医生（senior medical officer），基本工资涨了约50%。他说，几年来恶劣的工作条件和实际工资的减少促成了他的决定。

“我每天都要向病人道歉，”威尔说，“想象一下，你正处于生命中最需要帮助的时刻，拨打了999（英国紧急求救电话）却没有人来。当你最终被送往医院，却又不得不坐下来等待。”

“在某些情况下，我们几乎无法作为一家医院而运作，我不得不在走廊、候诊室和救护车上抢救病人。”他说，离开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为曾在NHS工作感到无比自豪，但它给我带来的伤害以及对我家庭的影响已经到了不合理的地步。”

威尔只是离开的人之一。2022年有近17万名工作人员从英格兰地区的NHS离职，与2019年相比增加了四分之一以上，其中以“平衡工作与生活”为由辞职的超过2.7万人，多于因退休而离职的人数。纳菲尔德信托基金的研究发现，在过去十年中，将“工作生活平衡”和“健康”作为离职原因的NHS工作人员的数量大约翻了两番。

年轻的初级医生外流在全球医疗招聘中已经屡见不鲜，而拥有多年从业经验的NHS高级医生也正在流失到爱尔兰、澳大利亚、阿联酋等国家，因为他们可以获得翻倍的薪水，并享受更好的工作条件。英国医学会约克郡顾问委员会主席萨卡夫·艾哈迈德·阿夫塔布（Sakkaf Ahmed Aftab）对此感到担忧：“我们需要最资深的医生来培训后辈。如果高级医生或提前退休，或完全离开NHS，去了澳大利亚或中东，谁来培训下一代医生呢？”

有研究对英国44所医学院的10486名学生进行了调查，其中60%的受访者对NHS的工作前景并不满意，约三分之一的学生计划在毕业后两年内离开NHS，要么在国外执业，要么从事其他职业。准备移居国外的人之中，有43%表示无意再回到英国。

内科实习医生马克斯·贝里尔（Max Berrill）说他的一些朋友已离开NHS，去澳大利亚或新西兰工作，“对于这个依赖从国外招募医生来填补短缺的医疗体系，这种外流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在《纽约时报》的采访中表示。

实际上，NHS越来越依赖全球招募来填补人员缺口。据健康智库国王基金（The King’s Fund）的数据，其国际劳工的比例逐年上升，去年占比近五分之一，在伦敦占比高达30%；具体到医生这一职业角色，有35%为国际员工，护士中的国际员工也超过27%。

然而，甚至这些国际劳工的外流情况也在加剧，《卫报》称越来越多来自欧盟以外的护士选择离开英国，前往美国、新西兰、澳大利亚等国工作，英国正日益成为他们职业生涯的“中转站”。

“在海外护士的首选目的地排行榜上，NHS的排名正在下降。”伦敦国王学院护理研究教授安妮·玛丽·拉弗蒂（Anne Marie Rafferty）说：“令人担忧的是，在薪酬方面，英国似乎不被视为一个高收入国家，而是中等收入国家。它成了一个中转站，来自海外的护士可以在这里适应西式的医疗体系，下一步就去寻求更好的薪酬和工作条件。”

一边在全球招募，一边向各处外流，英国似乎陷入了一种难以摆脱的循环中。如果把这一现象比作小学奥数中的蓄水池问题，从NHS目前仍有超过12万个职位的空缺这一结果来看，“注水”的速度显然比不上“放水”的速度。

但这不只是一个统计数据，更不是一道奥数题，它是医务和病人们所承担的沉甸甸的现实。

在最混乱忙碌的急诊科，医生达里尔·伍德（Darryl Wood）检查完一名低血糖患者后休息了一会，在这个少有的平静时刻，他陷入了沉思。“我来自南非，那里很艰难，充满创伤，”他起身接起正在响铃的电话，“但没法跟这里的情况相比。打击我们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自去年九月以来，患有晚期脊柱侧弯的10岁女孩伊娃·坦南特（Eva Tennent）曾有七次手术计划，但由于床位和医护短缺等原因都被取消。她的母亲觉得女儿的生存机会被牺牲了：“如果伊娃做了这个手术，她可以再活15到30年。没有它，她可能会死。”

人员短缺给NHS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医护们疲惫不堪，病人们看病难，死亡率数据因漫长的等待时间而不断攀升，共同组成了一幅黯淡的画面。英国医学会顾问委员会主席夏尔玛·沙玛（Vishal Sharma）在《卫报》的采访中提示NHS的未来可持续性问题需要得到关注：“不重视医生，我们就会失去他们。没有医生，我们就没有NHS，病人就会受苦。”

“要么改革，要么消亡”

英国医生为争取权益而与政府进行的拉锯战已持续多时。继今年1月持续六天的NHS史上最长罢工后，4月初，NHS高级顾问医师再次举行罢工活动，在代表NHS顾问的英国医学协会（BMA）成员以83%的投票率接受了政府的薪酬提议后，罢工暂告一段落。这项协议为担任高级顾问医师4～7年的工作者提薪2.85%，并直接解决了NHS中的性别薪酬问题，完善了其育儿假选择。

然而，沙玛主席表示：“战斗仍未结束。在恢复过去15年失去的薪酬之前，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NHS服务提供者协会（NHS Providers）首席执行官朱利安·哈特利（Julian Hartley）指出更关键的一点：“NHS极具破坏性和代价高昂的罢工不能成为‘一切照旧’，剩下的问题必须得到解决。我们敦促政治家和工会找到结束所有争端的方式。”

NHS作为一件曾让英国人引以为傲的“国宝”，如今却光泽晦暗。英国影子卫生部长、工党议员维斯·斯特里廷（Wes Streeting）警告党内越过对NHS的“怀旧”，称其需要改革，而不仅仅是额外的资金。

英国约克大学健康经济学中心终身制研究员陈晋阳提出，自1948年建制以来，NHS的医疗服务购买方式经历了三个阶段：从1948年至20世纪90年代初的“预算式配置”阶段，即政府按计划直接分配财政预算给医疗服务机构；到20世纪90年代初至21世纪前10年的“竞争性购买”阶段，即政府分别配置财政预算给医疗服务供需双方，从而鼓励各方竞争；再到最近10余年的“战略性购买”阶段，即政府分配财政预算给供需协同的整合型健康服务体系，并由其通过供需联合与协商共治的方式，决定属地内预算使用优先级。

七十余年来，尽管“计划色彩”逐渐减弱，但政府依旧在资源配置上发挥主要作用。

一方面，政府主导可维持普遍意义上的公平，NHS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奇迹，它是世界上最全面、由纳税人资助的医疗保健提供商之一，仍在践行其乌托邦式的座右铭“交付时免费”（free at the point of delivery）。

另一方面，高度计划式的管理模式，也使英国医疗机构的运行机制、管理模式、经费来源等方面受到了政府的严格管控。医护人员的薪酬也受严格控制，有效激励机制的缺位导致其消极怠工等问题，进而造成患者候诊时间过长。人手、设备的配置不到位已成该体制的顽疾，由此而生的“低效率”一直是笼罩在昔日“王冠”上的阴影。

作为英国福利国家的骄傲象征，NHS的创始初衷是公平，但当效率跌落至一定程度时，公平也将受损。

斯特里廷直言，NHS现已近似“两级体系”（two-tier system），有能力去私立医院的人能得到体面的照顾，而没有能力的人基本只能听天由命。“从左翼角度来看，穷人无法及时获得医疗服务是不对的，这违背了我作为工党政治家所相信的一切。虽然我现在可能过着中产阶级生活，但我有工人阶级的根基，这是对与我一起长大的人的‘背叛’。”

作为“两级体系”的代表国家，美国由商业保险公司把医疗卫生服务作为商品提供给社会，私人自愿购买，疾病保险程度与缴费多少挂钩，政府只负责弱势群体等少数人的基本医保，这种医疗体系不公平的幽灵仍令许多英国人感到恐惧。因此，尽管NHS陷入低谷，绝大多数公众仍倾向于支持其免费的全民医疗理念。

“公众不想要不同的模式，他们只是希望现有的模式能够运作。”国王基金团队成员丹·威林斯（Dan Wellings）在《卫报》的采访中说道。

效率与公平的天平已被打碎，改弦易辙也并不可取，针对现有体制的改革便势在必行。然而，据《纽约时报》报道，由于NHS的神圣地位，任何彻底变革的努力都会很快遇到政治阻力。“它已经成为我们脖子上的沉重负担，”剑桥大学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院长、2010 年至 2019 年担任英格兰首席医疗官的莎莉·戴维斯（Sally Davies）说，“NHS成为了国家的宗教，但它实际上只是一个国家医疗服务机构。”

在新冠疫情最黑暗的时候，人们每周聚集一次，为其欢呼并敲击金属罐，并在唐宁街10号窗户上悬挂彩色“谢谢 NHS”标牌。前首相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因新冠肺炎在NHS医院接受治疗，他也是鼓掌的人之一。

研究机构、学术界和新闻媒体中的NHS拥护者开展了一项多年的公共关系活动，将这项服务转变为一个准神圣的机构（quasi-sacred institution）。保护卫生服务也已成为英国各党派领导人的信条。然而，营销的胜利将政客们推入困境，使其被迫为一座摇摇欲坠的大楼喝彩。政府企图通过不断投入资金以扶大厦于将倾，但在预算赤字不断膨胀的时代，这难以成为长久之计。斯特里廷将NHS比作“漏水的水桶”，“我们不能继续把越来越多的钱倒进一个漏水的水桶里，而是必须处理好水桶本身。”

今年下半年，英国将迎来新一轮大选，NHS显然将成为保守党与工党相争的关键战场，围绕NHS的改革举措将是选民评价两党候选人的重要标准。

斯特里廷是工党改革NHS的代表人物。他主张在短期内利用私营部门，在致力于公共资助的医疗服务的同时，NHS必须与制药和科技公司合作，进行更多临床试验。但从长远来看，他希望NHS减少对私营部门的依赖，确保其拥有高效高质治疗患者的人员、设备和技术。“我的论点务实且有原则性，不仅要拯救NHS，还要保证它继续作为公共服务，免费供公众使用。”他解释道。

技术创新也是斯特里廷的主要改革手段，他认为医疗技术的进步有助于提高服务效率。英国《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报道称，他在访问世界各地多家医疗机构后提出：“我们必须提高生产力……NHS在创新方面需要踩下油门，真正的创新和动力将不是来自政客或NHS内部，而是来自前线技术人员。我们必须给予他们创新的自由。”私营部门参与的扩大同样也将助益技术创新，如购买人工智能等技术解决方案，或外包更多常规操作，以便更快地诊断患者。

相比之下，以首相苏纳克为领袖的保守党在改革NHS上较显疲软。在15年内逐步填补劳工空缺，以及今年接受医生罢工时提出的薪酬协议，都是试图用大水漫灌装满“漏水的水桶”的被动之举。

对此，欧洲医疗保健投资者协会（European Healthcare Investor Association）副主席亨利·埃尔菲克（Henry Elphick）在接受《金融时报》采访时表示：“每个人都同意工党在健康方面做得更好；他们是唯一被信任的人，可以实施改革并与独立部门进行明智的合作。我所听到的一切都是，他们将比保守党更积极地启动私营部门投资。”

“要么改革，要么消亡。”斯特里廷曾宣称。NHS建制已有76年，如今行至时代的十字路口，这顶曾经流光溢彩的王冠几近沦为锈迹斑斑的枷锁，牵制英国经济发展和民生福祉，唯有通过改革重筑效率与公平的天平，才能使其重获新生。

参考资料：

[1] The New York Times: A National Treasure， Tarnished: Can Britain Fix Its Health Service?

https://www.nytimes.com/2023/07/16/world/europe/uk-nhs-crisis.html?searchResultPosition=7

[2] The New York Times: Britons Love the N.H.S. Some Will Also Pay to Avoid It.

https://www.nytimes.com/2023/12/09/world/europe/uk-nhs-private-health-care.html?searchResultPosition=1

[3] The New York Times: A Doctors’ Strike Sets Back England’s Crisis-Ridden National Health Service

https://www.nytimes.com/2024/01/03/world/europe/national-health-service-doctors-strike.html?searchResultPosition=3

[4] Daily Mail: Is the NHS waiting list even bigger than what they're telling us? Real toll may stand at 9.7million - 3m more than what official figures show

https://www.dailymail.co.uk/health/article-13268207/NHS-waiting-list-two-million-people-longer-ONS.html?ico=topics_pagination_desktop

[5] Daily Mail: Senior doctors in England agree on a pay deal with the government to end a yearlong dispute

https://www.dailymail.co.uk/wires/ap/article-13275843/Senior-doctors-England-agree-pay-deal-UK-government-end-year-long-dispute.html

[6] Daily Mail: End of NHS strikes in sight as consultants on six-figure salaries finally accept pay deal that will give them up to an extra £20，000 each

https://www.dailymail.co.uk/health/article-13275409/consultants-six-figure-salaries-finally-accept-pay-dea.html

[7] Daily Mail: GP crisis? What GP crisis? More Brits think it's EASY to get a doctor's appointment than difficult and two-thirds say their practice is 'good'... so use our interactive map to see how YOUR area fares

https://www.dailymail.co.uk/health/article-13267579/GP-crisis-appointment-difficult-practice-interactive-map.html?ico=topics_pagination_desktop

[8] The Guardian: NHS consultants accept pay offer， ending year-long dispute with government

https://www.theguardian.com/society/2024/apr/05/nhs-consultants-accept-government-pay-offer-bma-end-strike-dispute

[9] The Guardian: Revealed: record 170，000 staff leave NHS in England as stress and workload take toll

https://www.theguardian.com/society/2023/jul/01/revealed-record-170000-staff-leave-nhs-in-england-as-stress-and-workload-take-toll

[10] The Guardian: ‘I can’t do another year like last year’: nurses in England on cost of living crisis

https://www.theguardian.com/society/2024/mar/22/nurses-england-cost-of-living-crisis-nhs

[11] The Guardian: Public satisfaction with the NHS at its lowest ever level， poll shows

https://www.theguardian.com/society/2024/mar/27/public-satisfaction-with-the-nhs-at-its-lowest-ever-level-poll-shows

[12] The Guardian: ‘You start thinking you will crack’: how NHS crisis led two vital staff members to quit

https://www.theguardian.com/society/2023/jul/01/nhs-crisis-staff-members-quite

[13] The Guardian: NHS faces exodus of doctors and surgeons to foreign healthcare systems

https://www.theguardian.com/society/2023/jul/22/nhs-growing-exodus-senior-doctors-surgeons-foreign-healthcare-systems

[14] The Guardian: Third of medical students plan to quit NHS within two years of graduating

https://www.theguardian.com/society/2023/sep/11/medical-students-plan-to-quit-nhs

[15] The Guardian: Thousands of foreign nurses a year leave UK to work abroad

https://www.theguardian.com/society/2024/mar/25/thousands-of-foreign-nurses-a-year-leave-uk-to-work-abroad

[16] The Guardian: Girl， 10， ‘left inoperable’ after planned NHS surgery cancelled seven times

https://www.theguardian.com/society/2024/mar/28/eva-tennent-inoperable-planned-nhs-surgery-cancelled

[17] The Guardian: Top Tory MP defects to Labour in fury at NHS crisis

https://www.theguardian.com/politics/2024/apr/27/top-tory-mp-defects-to-labour-in-fury-at-nhs-crisis

[18] The Guardian: Wes Streeting defends Labour plan to use private sector to cut NHS backlog

https://www.theguardian.com/politics/2024/apr/12/wes-streeting-defends-labour-plan-private-sector-cut-nhs-backlog

[19] The Guardian: ‘Middle-class lefties’ won’t stop Labour using private sector to cut NHS backlog， Streeting says

https://www.theguardian.com/politics/2024/apr/08/middle-class-lefties-wont-stop-labour-using-private-sector-to-cut-nhs-backlog-wes-streeting-says

[20] Financial Times: Wes Streeting warns Labour over ‘nostalgia’ for NHS

https://www.ft.com/content/b74c92c3-d1e4-4ff5-8e50-4dec23be74c4

[21] Financial Times: NHS should ‘seek to use’ private healthcare capacity， Wes Streeting says

https://www.ft.com/content/f1950c91-617a-46dc-ac36-2ee03d9b1e73

[22] Financial Times: ‘Cultural sniffiness’ over profit is hurting NHS drug trials， Labour warns

https://www.ft.com/content/801fa00e-335c-4b54-b507-4d4b497f73e0

[23] The King’s Fund: International recruitment in the NHS

https://www.kingsfund.org.uk/insight-and-analysis/data-and-charts/nhs-international-recruitment-nutshell

[24] 李珍，陈晋阳.从“预算式配置”到“战略性购买”:NHS英格兰医疗服务购买方式的改革、理论与绩效[J].中国行政管理，2023，39(11):115-124.DOI:10.19735/j.issn.1006-0863.2023.11.15.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谷河青年（ID：cuckoonews），作者：黎才琦、卢诗纯，编辑：卢诗纯，初审：刘颂杰、毛万熙，复审：钟智锦，终审：郑军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