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零度往上 (ID:farmercomcn),作者:严强华、张凤云,总策划:何兰生,监制:冯克、张凤云,口述:严强华,整理:张凤云,编辑:颜旭,出品:农民日报社,原文标题:《我和我的村庄①‖“这个村像影子一样,跟着我”》,题图来自:作者
严强华,30年老新闻工作者。2017年4月25日至2021年9月1日,任湖北长江出版传媒集团有限公司驻大冶市殷祖镇朱铺村精准扶贫工作队队长、“第一书记”。
撤离一年了,这个村还一直像影子一样,跟着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对我的生活已经构成了一种干扰。
比如昨夜,就做了个梦:走在村里,忽然发现“村读”被一大面新砌的墙,正面封堵。毫无征兆。
▲严强华一手创办的“村读”,是朱铺村文化扶贫实践的起点和乡村振兴的引擎。
这个村叫朱铺,湖北省大冶市殷祖镇南端,一个普通的村子,9个自然村,2000来人。
2017年4月25日,细雨朦胧的上午,第一次走进这个省级贫困村时,除了陌生,别无感觉。完全不知道,我来这里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更没想过,离开时会留下什么。
我向集团党委主动请缨驻村扶贫的初衷,并不“高大上”,只是因为我的岗位让人无聊和烦闷。事实证明,这个选择使我在退休前残余的5年,生命丰满。
遇到一个村,发生深刻的联系,是生命的奇遇。
一、朱铺最缺的不是钱
因为职业习惯,进村第一天起,就在微信朋友圈推送“扶贫微记”专栏,这是2021年9月1日撤退时最后一则“扶贫微记”:
2017年4月25日进村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留下什么。
今天,告别朱铺。
我自评,给当年寂寂无名的朱铺村留下的是一实两“虚”:一实,种植基地、村读、“百草园”、足球场、发呆棚、青年游学空间、百幅扶贫题材国画和正在建设中的美丽乡村建设项目,大多独一无二。两“虚”,朱铺村难以估价的知名度、美誉度等无形资产;对孩子们生命成长无法估量的深刻而久远的影响。
还留下两个牵挂:以“村读”为主平台的文化教育扶贫,会继续发扬光大,还是逐渐沉寂甚至荒芜?层层审批通过的湖北美丽乡村建设规划设计在建、未建项目会否被删减、变更?
离开前两天,我给朱铺村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为村里引进了一个年轻的文旅研发、开发团队。
我是一个能很快进入工作状态的人。进村不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领工作队和村“两委”一起,流转土地,创建种植基地,栽种柑橘、果桑、梨树。柑橘基地套种过蕲艾,一年两季有收成。套种过一季的红薯,赚了六七万元。
进村不久,我就发现,农村的孩子,高中入学率低,尤其女孩,更低。一个女孩不上高中,理由简单地令人诧异:只是因为最要好的女同学不上高中,她上学没了伴儿。或者因为排名倒数第一的不上高中了,倒数第二的,成了倒数第一,也不上了。朱铺村大部分学前班到四年级的孩子就读的胡六小学,当年老师还有初中毕业的。
还发现,村里有些“70后”留守妇女,没有上过一天的学,领工钱、领分红时,不会签名。
而同时,除了15户老弱病残丧失劳动能力的贫困户,大部分普通村民,都过得不错。住的多是两层、三层的房子,甚至还有四层的。
我发现,朱铺村最缺的,不是钱。村里的“农家书屋”,门口挂十几个牌子,从没见一个读者。
我对扶贫有不一样的认识。增加村民收入,只能解决一时贫困,文化扶贫,才能滋养一方水土人文基因,避免贫困的代际传递。所以我一开始走的就是“产业扶贫、文化扶贫并重”的路子。
进村不久,在牛角垅塆、杨清中门湾结合部,发现一间废弃的“公屋”,心想“修旧如旧,能做点什么呢”?那段时间走在村里,四下张望,正琢磨着找个地方做一间书屋。
那是建于上世纪60年代初、废弃了几十年的杨清小学遗址,没有屋顶,残垣断壁,屋里和墙上长满野草。废弃后还做过供销社,做过医务室,还是乡道到大冶的公交站点,承载了朱铺和周边村庄几代人的集体记忆。
2018年9月,朱铺乡村阅读文化空间——“村读”建成。这间典型赣南民居风格的老房子,青砖灌斗,布瓦坡顶,保留了所有历史印迹,连屋顶亮瓦的位置、片数,都是请当年参加修建学校的老村民杨崇华回忆、复原的。
▲老村民对“村读”活动竖起大拇指。
华爷曾是石匠、木匠、砌匠、篾匠,还是南峰片一锣鼓班子的班主。小学的青石大门便是他打凿的。他还记得塆里大炼钢铁的废铁砣埋在哪里,记得饥荒年代油树皮和观音土的味道。建“村读”时,华爷赶来帮工,南边的小葫芦凼的竹篱笆,是华爷做的,凼里的小野鱼,是华爷从河里钓来放养的。
这位儒雅的老者,去年“老了”。当地管老人去世,叫“老了”。
“村读”开放以来,周末、节假日、寒暑假,省内外志愿者为留守儿童和村民举办60多场义务送课和青少年研学旅行活动。
自2019年大冶市“希望家园”暑期班在“村读”开班,四个暑假连续举办了5期夏令营。
自2019年农历“六月六”举办“朱铺首届‘晒书节’”,全村村民搬来藏书、族谱,互相品鉴,连续四年“六月六”举办了四届“晒书节”。
▲朱铺村首届“晒书节”。
这里现在是“大冶市留守儿童关爱之家”“大冶市青少年研学基地”。还荣获了“第八届全国‘双服务’先进农家书屋”称号。
“村读”也是我一顿大酒喝来的。修旧如旧要花35万多元,村支书心疼,很犹豫。一天晚饭时,跑去村支书家,坐下就喝,只字不提“村读”,只说两句话:“我是要和你喝三年酒的,这点小钱,我找得来!”
这些年“村读”获得的各种奖补,加上各种图书、文化用品的捐赠,早已远远超过当年的建设成本。
二、管窥一个普通村庄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在村里住久了,你对“贫困”这个概念的理解会发生变化,贫困并不局限在我们常说的物质层面,生活、日常、文化,你会发现乡村这里面的深层次问题。
我刚到朱铺时杨秀枝才9岁,3岁失怙,五六岁时母亲改嫁,她跟了70多岁的奶奶,成了孤儿。母亲有了新家,生了弟弟。也有买礼物回来看的时候,但问起母亲,坚持直呼其名。贫困户危房改造,政府提供了补贴,祖孙俩住上了简易的新平房,衣食无忧。刚认识时,逢六一或拿了奖状,问想要什么礼物,都答“要爸爸”,听了心酸。
小姑娘成绩好,墙上贴满奖状。奶奶有类风湿,一发病就走不得路,要人送医务室打针,秀枝搀着。姐姐嫁到镇上,常回来,就在平房的客厅开了间小卖部,是受政策鼓励的贫困户“创业”。奶奶老了,糊涂,一次卖烟,收了700块假币,大半年都补不回来。我的前任队员王勇期满离队时去辞行,说起“婆婆死了秀枝怎么办”,忍不住哽咽。
1990年出生的视障青年、贫困户杨剑波,异于常人:用文字转换语音的软件,阅读速率如磁带快进,数倍于常人。听小说、听电影、听时政、关注残疾人事业……订阅的公众号质量品位远胜无数身健者。
村干部杨启河,因为还是村医,医务室在村部,以村部为家,白天黑夜,接触最多。老杨八十年代相亲的一件西服是借的,新婚的被子也是借的。村干部一年的薪水,二三四万块钱不等,老杨的家庭收入,行医所得是大头。
▲严强华(左一)和村干部老杨夜谈。王金石 绘
每逢议事,哪个塆,哪件事,都会有几个较真的,当地叫“打蛮筋”的跳将出来。不屑参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意见不合,说骂就骂,高门大嗓。性急的女人,停下手中的鞋底,大声说话。这民主看似凌乱,但不少的村务,就是这样吵出明白,吵出对错的。
我在朋友圈“扶贫微记”专栏,图文并重,真实记录驻村期间的工作、生活、观察和思考,有大量鲜活的田野信息。无心插柳,衍生出丰富而独特的扶贫成果。
黄冈市70多岁的乡土题材老画家王金石先生,根据“扶贫微记”素材,并三赴朱铺采风,创作上百幅扶贫题材国画作品。王老作品,无一遵命之作,都是心有所动,放笔直取,十分纯粹。
▲塆里有女出嫁,严强华(中)敲锣助兴。王金石 绘
我最初只想到,可以在村里或者镇里举办一个扶贫画展,装裱了三四十幅,放在村里的办公室备着。集团副总裁、分管领导赵亚平到村里看见画作,很兴奋,提议在集团一楼大厅办个展览。一个周末回城,我向湖北美术出版社旗下的嘉宝美术馆推荐,得到积极响应。2018年10月17日全国第五个“扶贫日”当天,精选了73幅国画、66幅新闻图片的画展——“在路上——一个驻村扶贫工作队的工作纪实”,在武汉嘉宝美术馆举办。
湖北美术出版社《朱铺村扶贫微记》同时出版。这本扶贫主题图书,精选王金石先生70多幅画作和主要由我拍摄的66幅新闻图片,艺术和新闻天然融合。依托又跳出图画的1.3万极简的文字,田野的信息十分丰富。
一个普普通通的朱铺村,90多位普通村民入了画、上了展览、进了书,全国罕见。
我认为,真实地记录扶贫,也是独特的扶贫成果。这百幅画作、一个展览、一本书,是观察精准扶贫、乡村建设的一个窗口,可以管窥一个普通乡村过去、现在和未来。
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没有独具特色的文化扶贫,湖北美丽乡村建设的指标,很难轮得上寂寂无闻的朱铺村。
这些年朱铺村的美丽乡村规划设计,掌握以下原则:不撒胡椒面,不搞大拆大建,因地制宜,依山就势,就地取材,尽量做人无我有的、富含文化的项目。
2019年美丽乡村示范村建设,建起了生产和文旅两用、60亩原生态植物研学基地(“百草园”);搭建了6个生产和文旅两用的山水田野“书呆棚”(“朱铺十八呆”);修建了公益、文旅两用7人制乡村“留守儿童足球场”。
▲少儿足球场上比赛的孩子。
2020年美丽乡村试点村建设,规划中重要的项目,都力求注入独特的文化内涵。
全村遴选传统手艺传人,利用其房屋、院落,整体设计,兴建传统手工作坊“朱铺八大家”;引进成熟立体种养项目,兴办60亩“朱铺走地鸡”养殖园;修建生产、旅游两用渡口“桃花渡”(湖南湘西独有的渡船“绳渡”);疏浚村内小港、泉溪,建设生态水系景观工程;以扶贫题材国画为主体素材,兴建田野艺术馆……
虽然有几个项目被取消,但似乎并不妨碍整体通过验收。而且,8月27日傍晚,还收到村支书发来喜讯:朱铺村获评美丽乡村建设典型示范村,将获得省级财政奖补资金50万元。
三、胡媛的礼物与两个遗憾
我经常讲一个故事:2018年10月,头天给村里上四年级的女孩胡媛送了一本《朱铺村扶贫微记》,第二天,胡媛回赠我三份礼物:一幅画一首诗,和一篇作文。
然后我会说,每个人生命中都有这样的记忆,大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件小礼物,在孩子成长中的影响,不可估量,铭记终生。
这些孩子,将来都要做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他们有了文化,就可以带好一代一代的孩子。
这几年,朱铺村的文化扶贫和美丽乡村建设,带来的不仅是近千万元的真金白银。
当进村的志愿者、游客不断增多,频繁与村民尤其是孩子互动接触,会对这一方水土带来深刻而久远的影响。
在朱铺的文化扶贫,不都是掌声和鲜花,其实有时候是很孤独的。
当然不能保证,我推动的每个项目都是正确的。对文化扶贫,少数人有不同的声音,非常正常,但丝毫不会动摇我坚持做文化扶贫的方向。要想做成事情,需要一些天真,需要赤子之心,需要执着和韧性。
如果我世故,早就打退堂鼓了。连“村读”都不会有,更不会有所谓的“文化扶贫”特色。
比如因为承包管理的村民精力、资金和技术的不足,扶贫种植基地开始出现一些状况。
今年桑葚、翠冠梨树挂果的时候,我恰巧去了村子,发现过半的桑葚得了白果病,翠冠梨树也因为得病果子很小。虽然看着心疼,遇到承包的村民杨崇庚,也只是笑着提醒。驻村当“第一书记”时,崇庚我是可以骂、可以吼的。
后来听说崇庚还是听进去了,桑葚园及时除了虫,救回了一大部分果桑。
还有一件事,是我撤离朱铺不久,回到村里,发现“百草园”的竹篱笆、竹子做的门都被拆了,也就是说,“百草园”没了。
那是我当年特别看重的一个少年植物科普研学基地。四五十亩,没有花钱流转村民的土地,只是用竹篱笆把它围起来,村民们该种什么还种,田头地角沟沟坎坎撂荒田块和河堤,有非常丰富的野菜野花野果,安插了66块标识植物常识和二维码的牌子,是很原生态的科普研学基地。建成之后的这两三年,“百草园”接待了不少外地来的志愿者和本地参加研学活动的孩子。也是每期夏令营,孩子们必到的地方。
听说是村里搞高标准农田改造,推土机、挖机进出不方便,就把篱笆和门给拆了。
事先没跟我说一声,倒是小事。我是因此担心其他项目的命运。
再比如,这些年,不少机构在“村读”挂牌建了基地,长江出版传媒集团旗下出版机构就挂了七八个,大冶市、殷祖镇,也挂了几块。工作队撤离之前,我紧锣密鼓地做了一些努力,希望以某种形式固定下来,做一个制度性的安排,让这些挂牌机构每年哪怕能给村里的孩子送一次课。
我现在唯一可以做到的是,让村里和挂牌机构之间,不至于失联。
但我觉得也可以乐观一些。
今年的晒书节,镇里和村里希望大冶新华书店能够继续像往届一样参与。村里的请求,得到了集团、省新华书店的积极回应,大冶新华书店像往届一样,现场参加了今年的晒书节。
美丽乡村建设有两个项目,我很遗憾。
第一个是已经建成的、在河堤上建的田野美术馆。今年美丽乡村建设项目验收之前,村里给我打电话,希望验收时田野美术馆搞第一次展览。虽然时间很紧,但我给村里做了策划,操作性极强。最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成。
我以前的设想是,这个田野美术馆可以有国内国外现代艺术的展览,美术、摄影、书法、手工,更多的是当地的孩子,特别是留守儿童的书法、摄影、绘画作品的展览。不期待有直接的经济效益,只希望两点——成为朱铺村文化旅游的一个亮点项目;第二,特别重要的是,给村民尤其是少年儿童提供美的教育。
但很显然,如果没有志愿者的参与,以村里的能力,在田野美术馆策划各种美术展览是很困难的。
美丽乡村建设的第二个遗憾,是规划方案中有一个项目至今没有动工。规划方案中叫桃花渡项目,30多年前我在湘西见过的一种很特别的渡船,它叫“绳渡”。
这种渡船很简单,造价也很便宜。河的两岸,各立一个柱子——不宽的小河,甚至就系在两棵树上,一根绳索,横跨两岸。一叶木舟,船中央,一条绳子垂直连接横跨两岸的绳索。无人操纵,没有艄公,如果你是个游客,船在对岸,拉动绳索,船就过来了。你上船,站在船上拉动绳索就过河了,渡人渡己。
项目选址在朱铺村和胡六村交界的地方,冠塘港主流和支流交汇处。如果建成,在某一天的薄雾里,你走到那里,便是一幅梦幻的“野渡无人舟自横”的画面。
朱铺村自然禀赋普通,无论是搞文化旅游还是美丽乡村建设,要因村施策,不要搞成千村一面,只有坚持做自己独有的,才会有优势。
胡家山塆废弃的老村,我还没有最后放弃。
这个有几百年历史的塆子,20多年前,村民全部搬到了新村,留下30多栋民居。坐西北,面东南;三面环山,茂林修竹,泉溪半绕;老祠堂前,一口明代风水塘,还有110多亩的田畈。侧后方一个山坳,是老辈人青石片砌就的梯地,形成了30多个台地。
2018年,曾经被一家公司看中,做了不少前期工作,后来搁浅。
胡家山塆村庄理事会会长胡书林,在老塆子村口有一个农场,养了几十只黄羊,这几年守在这个村口,遇到外边有人来老塆找老物件儿的,都会被他轰走。胡书林敦厚木讷,几乎每次见我,都会欲言又止,对我有希望,也有失望。我知道,他也没有放弃。
那片少年儿童小足球场,村干部老杨一直想安上灯,晚饭后村民可以踢球,现在还没着落。长期没人踢球,草坪会疯长。
秀枝下个月该满14岁了,是我的一对一帮扶对象,关心最多。但直到我撤离,秀枝和母亲的关系还是老样子,和奶奶两个人的家,依然像个废品收购站。
秀枝可能是个特例。但大量的留守儿童、准留守儿童,长期缺乏父母的陪伴,带来的心理问题无法估计,需要干预。
4年多的扶贫经历,面对这些遗憾和牵挂,有深深的无力感。但我还是愿意对未来保持希望。
▲孩子们在青年游学空间打卡。
今年的晒书节、夏令营,都是村里镇里主动筹办的。夏令营还举办了两期。
四、不怯
撤离一年了,我的宿舍,村里还一直给我留着。
驻村期间,经常有领导、干部和村民说,老严,留下来吧,我们在村里找个地方给你,盖间房,到这儿来养老。
每次这种时候,我都是开着玩笑应付。可能我没太当真,或者我还没有想明白。倒是退休了,想起这事来,想得比较认真。
上个月我在跟胡书林打电话的时候,问起他在畈上的两口塘和羊栏屋。我没明说。但是书林似乎听出了什么,说不知道你看中那个地方,不然当初羊圈那两间平房我就不拆了,送给你。
可以在那里,盖一间土砖平房,租两口荷塘、三分田地,种田读书,卖手磨咖啡,做朱铺荣誉村民。
不是有“猫屎咖啡”的品牌吗?我卖“羊屎咖啡”。
本来咖啡屋想建在胡家山老塆村口的。
那里有一间牛栏屋,一棵香樟树,我想改造成一间咖啡屋,店名都取好了,叫“牛屎咖啡”。
后来有一天忽然发现,旁边的村民觉得挡了风水,拆了牛栏屋。而移走的香樟树,不知道还能活过来不。
在朱铺开一间咖啡屋,初衷特别简单:让村里的孩子将来进城,第一次走进咖啡馆时,面对咖啡,不怯。
图片除标注外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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